慢慢地,鍾寧似乎也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她找了劉明浩,她問劉明浩我這一段又泡上誰了,劉明浩裝傻:不會吧,上次你都晾了他倆月了,現在借他膽兒他都未必敢。鍾寧說:你別他媽替他裝,你們男的我還不知道,你們要是對自己的傍家兒愛搭不理了,那肯定就是又泡上別的妞了!你們那點德行勁兒我還不清楚,你蒙誰呀!劉明浩那天晚上火急火燎地狂呼我BP機,約我見麵。我和他在莫斯科餐廳見了麵,劉明浩向我通報了鍾寧找他的情況,他告訴我鍾寧在打聽安心的行蹤,打聽我和安心還有沒有勾搭。我問劉明浩是怎麽回答的,劉明浩說他開始還堅貞不屈來著,後來鍾寧軟硬兼施,甚至威脅劉明浩:跆拳道館的工程尾款你不想要了吧,以後國寧公司的生意你也不想做了吧。劉明浩是個軟骨頭,終於叛變,供出了安心的新單位。他解釋說:從鍾寧話裏可以聽出她已經知道了安心的行蹤,我再硬扛著也沒用了,扛著也是無謂的犧牲。開始聽劉明浩這麽說我還斷定這肯定是鍾寧憑空詐唬,劉明浩就是貪生怕死出賣朋友。後來劉明浩突然說出鍾寧在我衣服口袋裏曾經翻出過一張安心的名片來,這個情節立刻令我啞口無聲。安心給過你名片嗎?劉明浩問我。我未置是否,但臉色已經白得很徹底。我真他媽後悔死了,隻能暗暗怪自己實在是太馬虎大意了。劉明浩勸我早做準備,或者和安心暫停來往,避過這陣兒再說。再不行的話,幹脆讓安心換個工作,安全轉移。劉明浩找我通報情況並且出謀劃策是因為他也不想得罪我,要在抗日戰爭那會兒,他肯定是個見人是人見鬼是鬼的"兩麵保長"。不過聽說那時候這種"兩麵保長"最後的下場大多是讓其中一方,或者是日本鬼子或者是八路軍遊擊隊,給一槍崩了!我表麵坦然,不再埋怨劉明浩,其實心裏七上八下。劉明浩那天要了很多菜,我一口沒吃,呆呆地聽他如此這般地說,聽他給我出各種點子。菜都涼了,奶油湯像漿糊似的凝在盤子裏,他的點子卻越出越熱鬧越出越邪乎。還逼著我發表評價,讓我說他那些點子怎麽樣,聰明不聰明,絕不絕。我聽著,不予置評,最後隻說了一句:"你還吃嗎?"他看看我,愣了一會兒,說:"不吃啦?不吃咱走吧。"我們就起座走了,劉明浩差點忘了結賬。我開車往家走,半路上呼了安心兩遍,沒有回複。我把車開到香江花園,從我爸讓車剮了以後我就又搬回這裏住了。我進了門,看見鍾國慶和鍾寧正在客廳裏竊竊私語,見我進來,都住了嘴。鍾國慶站起來,板著臉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就走到他自己的書房裏去了。鍾寧不看我,也不說話,眼睛紅著,像是剛剛哭過。我一看這架勢,心裏當然明白了。我也不說話,就往自己的臥房裏走。鍾寧這時叫了我一聲:"楊瑞,你來一下,我給你看樣東西。"她的聲音很啞,因此有些陰森恐怖。我沒理由不理她,於是就過去,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楊瑞,你看這是誰呀?"她從茶幾上拿起幾張照片,放在我的麵前,"你認識嗎?"我看那幾張照片,臉上盡量平靜,但心裏卻轟的一下,腦門怦怦直跳。這都是安心的照片,顯然是被什麽人偷拍下來的,背景是黃昏中一片破舊的居民樓,還有夾在居民樓樓縫中的一輪昏暈的夕陽。我說不清是尷尬還是憤怒,但我沒有爆發,因為我驚愕地看到,那些照片裏的安心,還領著一個一兩歲大的孩子。我發著抖,問:"這是誰拍的?"鍾寧沒有回答,反問:"這女的是誰呀,你認識嗎?還有這個小孩兒,你認識嗎?"我抬高了聲音:"這是誰拍的?"鍾寧冷冷地說:"我拍的,我讓人拍的。"我紅了眼睛:"你想幹什麽?"鍾寧說:"沒想幹什麽,我就想知道知道,這小孩兒是誰的。真看不出來,這個大喇表麵上裝純像個大學生似的,實際上早就當媽了!孩子都快上街打醋了!"我眼睛發直,口唇麻木,連心裏都失音不會說話!安心怎麽會有孩子?在我頭頂上,好像有一個漆黑的大鍋壓下來。在那一刹那,我腦袋裏閃電般地閃過我對愛情和幸福的所有回憶和憧憬,然後,我看到它們統統地粉碎了,隨之而來的那種刺痛讓我禁不住用最大的瘋狂嘶聲叫喊:"你到底想幹什麽!"鍾寧先是嚇了一大跳,繼而綽起那些照片,用更大更尖的聲音反擊過來:"誰是這小孩兒的爸爸!啊?誰是他的爸爸!啊?是你嗎!啊?"她把照片摔在我的胸前,我真想給她一巴掌,但我壓製住了。我站起來走進臥室,把門砰的一聲關住。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竟然淚流滿麵。鍾寧在外麵叫罵:"楊瑞!你給我出來!你給我滾出去!你早就有女人有孩子,你他媽騙了我這麽久!你還有臉住在這兒,你還是人嗎!"鍾國慶也從書房出來了,先是和他妹妹說了句什麽,然後在我門外厲聲叫道:"楊瑞,你出來!"我打開門,還沒看清鍾國慶的樣子,臉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我沒有一點準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牙被打出了血,還是鼻子出血流到了嘴裏,我滿嘴是紅!我沒有還手,我想我畢竟有對不起鍾寧的地方,所以我不還手!鍾國慶咬牙切齒:"你他媽玩兒得夠狠的啊,你不打算在北京呆了是怎麽著!小子你別以為這就完了,你敢跟我來這個,我他媽照死了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