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暇卻欺身過來,手撐在扶手上,垂下頭,在離她隻有半分的地方停住,勾著唇道:“洛兒,我改變主意了,我們不用出宮,我就在這宮中迎娶你吧。”


    “……皇上!”月洛風中淩亂,兩眼瞪著他,“你不能這樣!我不願意,不願意!”


    “洛兒為何不願意呢?入主中宮,乃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皇後之位一直懸空,便是為洛兒而留。”雲無霜凜然一笑,皇者的氣度盡顯。


    這個決定,不允許任何人說不,他才是主宰一切的主,若有人敢不從,他遇人殺人,遇鬼殺鬼。


    月洛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堅決和暴戾,便知一切已成定局。漠漠笑道:“皇上,你真想娶你?”


    “此願未從變過!”


    月洛盯著他看了半晌,忽道:“就算是娶個會短命的皇後,你也願意?”


    雲無霜微怔,笑道:“不會的,就算是窮盡天下,我也會救你。”即使不能救,我便陪你下黃泉,那又何妨?


    月洛覷著他冷笑,目光幽深。


    “聽聞天底下有一種藥可以救我,它叫雪參丹,皇上知道嗎?”


    雲無霜的笑容僵住,勉強扯了扯唇角,道:“此藥隻在傳說中,我從未見過。”


    “那好,皇上不妨答應我一件事,你若能為我找來雪參丹,我便嫁你,如何?”


    “洛兒!”雲無霜痛苦地喊了一聲。


    “皇上,莫非你不願意我長命百歲?”月洛莞爾笑道,坐正了身子,將麵前的人往後推了推。


    雲無霜咬著唇想了一陣,道:“我答應你,不過,從此後你不準再見他!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九王妃!”


    月洛愕然,這話她說了不算,得雲無暇同意。


    當然,他一定是不會同意的。


    回到王府的雲無暇,將書房裏的東西乒乒乓乓一頓亂摔,門外的魚子等人從未見過他如此震怒,都小心冀翼守候著,不敢進門。


    良久,見裏麵沒有聲音了,幾人才推門而入。


    雲無暇坐在一片廢墟中,雙目充血,極為憤怒。


    “召集兵馬,本王要立即起兵!”


    眾人驚,問道:“爺,可是王妃出了什麽事?”


    “皇上逼我休了她!”雲無暇指著地上的一團黃色錦帛,冷聲道。他前腳出皇宮大門,後麵就傳來了逼他休妻的聖旨,實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魚子等人麵麵相覷,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六子道:“屬下馬上去傳令,命各地的野狼部落集結,悄悄趕撥京城。”他轉頭欲走。


    魚子叫住了他,道:“此等大事還是再商議一下吧。爺,現在發兵,真的好嗎?皇上疑心重,他一直派人監視各位王爺,若是貿然起兵,必然會被他發現,奴婢擔心爺多年來的等劃會功虧一簣。”


    說完她瞪了六子一眼,大為不滿,爺這是關心則亂,自亂陣腳,你也糊塗了嗎?


    六子這才恍然,抹了一把汗道:“六子慚愧,差點壞了爺的大事。爺,你英明神武,想個萬全之策吧。”


    雲無暇在悲憤中沉浸了一陣,終於抬起了頭,堅定地道:“傳令下去,各地做好準備,悄悄向京城靠攏,在距離京城一百公裏的坪城駐紮。”


    “爺!”


    “毋需多說,我心已決!不過,此戰隻能勝,不能敗,都下去準備去吧。”


    眾人俱都全神俱備,全力準備去了,雲無暇卻把自己關進屋裏,整日不語。


    到了掌燈時分,雲無暇方走出房間,又恢複了平常模樣,跑到七王府去廝混了一陣,就在那裏歇下。


    月洛整日整夜的無法安睡,雖然暫時穩住了皇上,可眼看著山雨欲來風滿樓,她平靜不了。


    便叫上小玉和鶯兒,到園子裏信步。


    先幾日盛開的菊花已有些頹敗的跡象,正應了一句歌詞,“菊花殘,滿地傷”,月洛現在滿心都是哀傷和無奈。


    她真的寧願,從來都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幾人走了一陣,不覺到了一處極為荒涼的地方,宮牆破敗,滿地落葉,和那梨花宮相比,更多了幾分淒涼和幽深。


    宮門上,兩個斑駁的字,爬滿了蜘蛛網,但那兩個字,依然清晰可辨。


    “冷宮,”小玉念了一遍,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冷宮?確實夠冷的!”


    月洛心中一動,容妃那日的話浮現耳畔,不由起了想進去一看的念頭。


    推開宮門,門在寂靜中吱吱呀呀響了幾聲,才停住了聲響。裏麵,偌大的一個院子,長滿了雜草,間或有那麽一兩株小花,反而顯得更為柔弱。


    一個瘦小的宮女跑出來,麵露喜色,開口就道:“馮姑姑,你終於來了!娘娘的藥……”


    她突然頓住,驚恐地捂住嘴,望著突然出現的月洛等人,嚇得不輕。


    隻是一刹那的功夫,她便跪到了地上,顫抖著嗓音道:“娘娘,奴婢花藥給娘娘請安!”


    月洛示意鶯兒扶起她,笑道:“我不是娘娘,隻是這宮中的客人而以,花藥無需害怕。”


    花藥情緒略微穩定,好奇地瞧著她,很不明白她為何來此。


    月洛淡淡啟唇,問道:“你是這冷宮的宮女?剛才你說誰病了?沒人來醫治嗎?”


    花藥黯然垂眸,單薄的身子似是抵擋不住秋風的侵襲,狠狠抖了一下。


    她流著淚道:“到了這冷宮,便無人過問了。娘娘病了好些日子,現在倒是越來越重。”


    “你主子是誰?”


    “她是先皇的妃子,先皇賜封號為麗妃。夫人,你行行好,救救她好嗎?”花藥猶如垂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跪下哀哀相求。


    不過,她今日這根稻草是找對了。


    月洛和小玉交換了眼神,道:“領我們去瞧瞧。”


    花藥便前頭帶路,將三人帶到了一間破舊的屋子裏。


    打開門,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子難聞的氣味,小玉不動聲色地朝空中揮揮手,灑了些驅除穢氣的香料,才準月洛進屋。


    漆已掉落的雕花木床上,一個女子合著眼,病懨懨地躺著,聽聞有腳步聲靠近,倏然睜眼,眸中寒光一閃,道:“來者何人?大膽!竟敢行刺本宮!”


    此時的她,精神十足,倒是看不出半點病態。


    花藥忙上前扶住她,輕聲安慰道:“她們不是刺客,是姑姑請來的客人,娘娘,姑姑的話你總該相信吧?”


    麗妃收回眼神,將信將疑地看著花藥,神情柔和了很多。


    “花蓮呢?她怎麽還不回來?”


    “姑姑在後園種菜,她很快就會回來,娘娘,你先躺下歇著吧。”


    麗妃果真聽話的任由她扶著躺下,麵色蒼白中一點緋紅,又沒了朝氣。


    月洛知她病得不輕,悄悄拉了小玉一把,低聲問:“她會怎樣?”


    小玉莞爾:“我看看便知。”


    幾步走上前,在花藥身邊笑道:“花藥,娘娘出汗了,你取帕子來為她擦擦。”


    花藥應聲,轉身取帕子。小玉快速地扶著麗妃,在她手腕上感覺了一下,神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


    花藥取了帕子來,小玉側身讓過,回到了月洛身邊,輕輕道:“她病入膏肓,快不久於人世了。”


    “不能治?”


    “我可以施針讓她多捱些日子,但有這個必要嗎?”


    月洛默,她對麗妃一無所知,凡是被貶進冷宮的嬪妃,應當都犯有不可饒恕的大罪,她私自進了冷宮已是不妥,若再和麗妃扯上關係,隻怕會另生事端。


    她從來都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在事非麵前,懂得孰輕孰重。


    便笑道:“娘娘仔細將息吧,這屋內潮氣甚重,多到院子裏曬曬太陽,說不定對娘娘的身體大有幫助。”


    花藥應了一聲,有些失望,但還是畢恭畢敬地送她們出門。


    彼時,一個素衣女子突然從後院走出,雖是年歲較大,但依然精神矍鑠,幹練十足。她見了月洛幾人,不驚不燥,福身道:“花蓮給貴人請安。”


    這個女子,才應當是陪著麗妃幾十年的舊仆,看她這處事不驚的泰然風姿,便知此女年輕時在宮中絕對不凡。


    月洛虛空扶起她,笑道:“我是九王妃,叫我月洛即可。”


    “九王妃?”花蓮有絲動容,喃喃自語,“皇上她到底還是這樣做了!”


    小玉耳尖,聽到了她的私語,笑問:“花姑姑口中的皇上是指的先皇還是當今聖上?”


    花蓮似是沒料到小玉耳力這般好,倒不好搪塞,道:“奴婢自從進了這裏,便再沒出去過,奴婢所說,自然是先皇。”


    月洛也笑道:“花姑姑似乎知之甚多,月洛願聞其詳!”


    花蓮不願說,始終微笑麵對,道:“奴婢進去侍候娘娘,王妃慢走!”她福了福身,提著從後院扯回的幾棵白菜,轉身就走。


    月洛突然間不想離開了,她有種直覺,這對主仆,一定知道很多宮中的舊事,例如先皇後的死,自己的命運安排,以及太後的種種。


    笑著命令鶯兒:“你回梅花宮拿些菜蔬點心來,我們今日就在冷宮用膳。”


    鶯兒自去小心準備,不讓任何人發現,而月洛和小玉則留在了冷宮。


    突然,側邊的一間小屋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跑出來,往宮門外跑。


    立刻有宮女從後麵跟上,攔腰抱住她,往屋裏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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