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國誠正想睡覺,房門被敲響了。國誠打開門一看,是一個麵生的內侍。


    “我是李進忠李公公派來的,特邀國公子去鐵獅子胡同一聚。”


    “天色這麽晚,路又那麽遠,明天再去吧。”


    “國公子切勿推辭,李公公命令我一定要請你前去,說有要事相商。馬車已經備好,請公子即刻起程。”說完,不容分說,背起國誠就走。


    馬車停在路邊,內侍把國誠輕輕地放進車內,放下車簾,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已經駛離了文昌宮胡同。


    坐在車裏,國誠想,李進忠找我還能有什麽事,無非就是自己是不是他外孫的事,罷罷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就去一趟吧。回到幼兒體後,國誠明顯感到體力不支,車上反正鋪著軟墊,索性放心大膽地睡著了。


    在夢境中,國誠感到燭光搖曳,聽到一陣婦女的低泣聲,漸漸清醒。睜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薄薄的錦被。他動動腳趾,發現鞋襪早已被人脫下。他坐起身來,想找找襪子,一挑開蚊帳,就看見李進忠和一個青年婦女坐在房間裏。見國誠醒了,那女人趕忙擦擦眼淚,拿著兩隻潔白的新襪子,幫他穿上,又幫他套上兩隻全新的厚底布鞋,也不知怎的,這布鞋居然完全合適。


    李進忠哈哈大笑:“果然是母子連心哪,連麵都沒見過,做的鞋子怎麽就那麽合腳呢?”


    國誠聽得一頭霧水,這哪跟哪呀,什麽鞋呀,什麽合腳呀?


    青年婦女一把摟住國誠:“兒啊,我苦命的兒啊,娘總算是見著你啦,這下就算是死,我也可以閉眼了。你剛滿月,就被殺千刀的人販子拐跑,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了呢。天可憐見,叫我們母子相會了。兒啊,娘隻要一想你就給你做一雙鞋,想你就給你做一雙鞋,從滿月到周歲,到兩歲,到三歲……到七歲,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上,隻知道做呀做呀。今天你終於穿上了,真合腳,真是我的兒子呀。”


    青年婦女的絮絮叨叨哭訴著,國誠上輩子本是孤兒,渴望父母的溫暖,再加上心腸又軟,極易被人感動,也陪著一起哭了起來。


    李進忠嗬斥道:“傻丫頭,你們母子相會是多麽令人高興的事,哭個什麽勁呀,學我一樣,笑,哈哈哈。”


    笑著笑著,一串淚珠從李進忠眼角滑落。


    等了一會兒,見魏紅蓮還沒有鬆開國誠,李進忠說道:“哎哎,抱得差不多了吧,他外公還沒有抱呢。”


    說完,李進忠撥開魏紅蓮,抱起國誠。國誠想,難道我胡謅的生日還真和你們失蹤的外孫一樣,這下子沒法撇清和你們的關係嘍。


    李進忠抱起國誠,道:“外孫呐,我把太子送進宮,就立刻告假出來了,問了問紅蓮,我那可憐的外孫果然是萬曆三十八年七月十二生的,名字確實叫楊國誠,和你是一模一樣啊。要不然,你怎麽姓國,天下哪有這麽古怪的姓呢。(.好看的小說)”


    國誠心道:“一個月的誤差,叫你個大西瓜的一模一樣呀。再說國姓,《百家姓》上倒是有。不過我會告訴你是後世那個孤兒院院長沒文化,亂取的嗎?”


    魏紅蓮跟在魏忠賢的身後,說道:“叫娘,叫娘,我好想聽到咱家的國誠喊我一聲娘啊。”


    看到魏紅蓮那又悲又喜的神情,國誠心中一痛,竟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娘!”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字眼,魏紅蓮大喜過望,“心肝肉肉”喊個不停。


    李進忠把國誠舉到眼前,說道:“也喊我一聲。”


    國誠脫口喊完魏紅蓮,心中已是後悔萬分,又怎麽情願喊李進忠呢?但國誠看到李進忠一派慈愛的爺爺的樣子,不忍打破他的幻想,心想不管喊你什麽,我都占了便宜。我來自於後世,論起來,不知道是你們大明人的第幾代灰孫子,現在喊你,不僅占了你的便宜,還占了你兒子的便宜,占了你兒子的兒子的便宜。想到這裏,心一橫,喊道:“爺爺。”


    李進忠本來以為國誠會喊他外公,外公外公,外麵的公公,沒想到國誠竟喊他爺爺,心中是大喜過望,這猴崽子怎麽知道自己想把他過繼到自己這一脈來呢,舉起國誠原地轉了好幾圈。


    國誠想不到李進忠的體力居然這麽好,舉起自已居然還能連轉好幾圈,害得自己頭暈眼花,幾欲昏厥,好在魏紅蓮發現國誠臉色不對,連忙讓李進忠放下他。否則,曆史上將記下一筆,佞臣國誠連夜去魏忠賢家拍馬屁,聽說魏忠賢同意收他做孫子,興奮得暈倒。


    李進忠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思考國誠的未來。他說道:“你要不要留下來,把姓名改回來呢?”


    “我覺得還是保持原樣比較好些,”國誠不想和李進忠建立太過親密的關係,“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是家族勢力上升階段,固然會發展得很好,可是一旦有變,就會變成同一個籃子裏的雞蛋。不如若即若離,互為犄角更好。”


    “好,說得好!”李進忠撫掌大笑道,“今日下午,你為皇太孫獻策時,我就發現你甚有主見,是個極聰明之人,以後的成就將不在我之下。這件事,就依你,不過我還是會在暗中助你的。”


    三人又說了會話,李進忠叫人把國誠送回了文昌宮胡同。


    走到自己房間門前,國誠驚訝地發現,自己房間的居然是亮著燈的,記得明明是吹熄了燈才走了呀。明代照明基本用火,當然富貴到用夜明珠照明的傳說中有,現實中沒見過。現在這裏要改建成兒童樂園,木頭不少,國誠很注意消防安全的,不會連燈都不吹就走。


    推門一看,朱由檢和王承恩都坐在房裏。朱由檢臉色很難看,神情像受傷的小刺蝟那樣充滿戒備與懷疑,如同和國誠初次見麵時那樣。


    “阿檢,怎麽這麽晚還不睡呀。”


    “國、國誠哥,”朱由檢有點猶豫該不該問,“你去哪裏了?”


    國誠在心裏破口大罵:“靠,香蕉西瓜,魏忠賢,我又被你陷害一次。你半夜三更大張旗鼓地來找我,不就是逗朱由檢來懷疑我嗎?”


    國誠打算實話實說:“我去了李進忠家。”


    朱由檢一臉憤怒,大吼道:“你就這麽急著背叛我,投靠新的主子……”


    一口氣沒接上來,朱由檢咳嗽起來,王承恩忙幫他順氣,又給他喝水,才把勉強把咳嗽壓下去。


    “我很累,很累。”國誠疲倦地說,“為你在祖父麵前爭取利益;為你設計兒童樂園;為你建立毛巾織造局、香水工坊、香皂製造館;為你去結交權貴。我這麽累,換不來你的真心與信任,隻換來你的指責。我想,也許當時的承諾太輕率了,還是去南方吧。現在走,也許還能留下一個念想。等猜疑加深了,也許我們之間隻剩下怨恨了。”


    朱由檢目瞪口呆,似乎自己來錯了。當時決定到國誠這裏來興師問罪的時候,明明覺得自己理由很充分的呀,怎麽國誠一說,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呢。朱由檢後悔了,想挽留國誠,卻怎麽也沒法說服他,隻好失魂落魄地走了。


    國誠想,曆史果然有很大的慣性,想憑一己之力去改變它,還是太天真了。還是拋棄不切實際的想法,去南方吧,再見了朱由檢,再見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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