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幾番晴,葉綠葉黃幾度秋。國誠原來以為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僅僅是個看客,可是無端地卷入權力的漩渦;原本以為自己不會為既定的曆史而傷心,可是聽到薩爾滸明軍慘敗的消息後,竟然躲在被窩裏哭了一天,讓魏媽媽、客青青和朱由檢好生著急,還驚動了深宮裏的萬曆皇帝,派盧受來看他。


    薩爾滸之戰是明軍在遼東由戰略主動轉向戰略被動的關鍵一戰,此戰之後,遼東再無一支可與建奴野豬皮一戰的軍隊。國誠為犧牲在疆場的戰士而哭,更為即將遭受建奴毒手的遼東漢人而哭。


    萬曆四十八年(1620)初夏,國誠和朱由檢站在荷塘邊賞花,白蓮池中舞,和風送花香,十分愜意。


    盧受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對國誠和朱由檢說道:“快,快,萬歲召見。”


    朱由檢道:“知道了,你為何如此慌張啊?”


    盧受左顧右盼,看看四下無人,悄聲說:“皇帝病得很重。”


    國誠心中默算,萬曆四十八年是明神宗萬曆的最後一年,而且這一年特別短,好像隻有半年,因為明光宗朱常洛的在位時間隻有一個月,所以留了半年給他,改元為泰昌元年。所以1620年既是萬曆四十八年,又是泰昌元年。這麽說,萬曆就要駕崩了,想到這幾年與這位老爺子相談甚歡,一下子告別這位老人,心裏有些失落。


    “國大人,國大人。”


    正在失神之際,太監那獨有的尖細的嗓音把他驚醒,他忙應道:“什麽事?”


    “皇上特地詔皇孫殿下和國大人一同進宮。”


    進了萬曆皇帝的寢殿,國誠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心情不覺沉重起來。


    萬曆先召見朱由檢,不一會兒,朱由檢抹著眼淚了出來,抽噎著對國誠說:“皇爺爺要見你。”


    國誠步入皇上的寢室,萬曆躺在床上,精神不錯,紅光滿麵,國誠心中“咯噔”一下,這是回光返照啊,看樣子,萬曆的壽命已經進入倒數計時了。


    萬曆見國誠臉色沉重,自個倒笑了起來:“國誠,何必做女兒姿態。朕受命於天,如今功德圓滿,要回天庭陳述自己的功過,此乃天意,何必難過。”


    國誠道:“聖上高屋建瓴,倒是讓微臣有些慚愧了。”


    “國誠,越是到這一刻,朕越是擔心,你說,張老師還願意見朕這個學生嗎?”


    “我想張先生一定願意的,所謂君為臣綱,張先生是皇上的臣子,哪有不見皇上的道理呢?”


    “可是朕對不起張老師啊,他屍骨未寒就抄了他的家,還餓死了他的家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也給過他生前的高官厚祿和死後的哀榮呀,這份情誼張先生必定不會忘記。記得昔年唐太宗也曾經親手砸碎了魏征的墓碑,但到現在他們依然被稱為千古君臣。況且皇上也打算讓太子恢複張先生的官爵,這不正是向張先生道歉的行為嗎?”


    “國誠,你這麽一說,朕倒是放心了不少。朕的子孫各有安排,大明的未來,有太孫在,朕也不擔心,唯獨這一件事讓我揪心不已,深恐張老師在地下指責我。”


    國誠不由暗歎,這張居正對萬曆未免太過嚴格了些,竟成了萬曆的夢魘,難怪死後會被萬曆反攻倒算。


    萬曆皇帝問道:“你說,朕死後,大家會怎樣評價朕?會不會說朕是大明曆史上最懶的皇帝?”


    國誠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萬曆皇帝真話,曆史上對萬曆皇帝的評價基本上都是負麵的。


    萬曆看國誠為難的樣子,說道:“朕就快要歸天了,難道一句真話也聽不到嗎?說吧,朕恕你無罪。”


    國誠咬了咬牙,道:“那微臣就說實話了,人們一般把萬曆一朝分為兩個階段來評價,一個是從萬曆元年到萬曆十年,這段時間稱為萬曆中興,第二個階段從萬曆十一年到萬曆四十八年,這個階段大家叫萬曆怠政。”


    萬曆沉吟道:“萬曆十年,張老師去世的那一年啊。”


    國誠繼續道:“萬曆元年,張居正借恢複太祖成法之名,行政治經濟改革之實。整頓吏治,加強邊防,清丈全國田地,推行一條鞭法,促進了大明經濟的發展,國勢日見中興。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萬曆十年時太倉的積糧可支用10年,國庫餘錢有400餘萬。這些雖然是張先生的功績,但與皇上、太後的支持分不開。”


    萬曆微笑點頭,貌似很得意。


    國誠話鋒一轉,道:“可惜好景不長,張居正死後,改革被廢止,朝廷又一天天地走向沒落。您喜歡聚斂錢財,提倡官吏向您進奉,把進奉財物的多少作為衡量官吏是否效忠皇上的標準。您還派出大批宦官,分赴各地充當礦監、稅使,肆意搜括民脂民膏。這使得人心洶洶,民變紛起,社會越發動蕩不安。由於您不理朝政,大臣的奏章,您的諭旨,全靠內侍傳達。冊立太子的大事久拖不決,導致官僚集團各派之間互相火並,黨爭也愈演愈烈。東林黨人與各黨的鬥爭水火不容,持續了很久,大明王朝到了崩潰的邊緣。”


    萬曆皇帝臉漲得通紅,手握著茶杯,使勁往地上一摔,國誠嚇得跪倒在地:“微臣有罪。”


    內侍闖進來,萬曆眼睛一瞪:“出去,自家人講話,你們進來做什麽。”


    虎老威風在,萬曆這一怒,內侍嚇得連忙退了出去,心道:“國公子可姓國,什麽時候成了你的自家人了?”


    萬曆鬱悶地說道:“朕難道就這麽不堪?”


    國誠道:“這都是那些禦史言官眼中的聖上,在下倒有些不同意見。”


    萬曆道:“是批評朕的就免了吧,朕今天挨的罵可夠多了。唉,我也真是的,明知真話不好聽,還要逼你說,自作自受啊。”


    國誠道:“一個皇帝好不好,看他的文治武功。因為萬歲你垂拱而治,文化藝術空前繁榮,科學有徐光啟、醫學有李時珍、地理有徐霞客、哲學有李贄、戲劇有湯顯祖、美術有董其昌,市井文化空前燦爛,以後的人將會把萬曆和盛世聯想到一起。”


    萬曆道:“雖然我不明白你說些什麽,但是莫名其妙覺得很曆害。朕真的有這麽好?”


    國誠道:“如果不是你的開放,大明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再說武功吧,萬曆三大征,將和你的名字一齊永垂千古。”


    萬曆搖搖頭,道:“朕用錯了人,征遼東慘敗啊。”


    國誠道:“我說的三大征是寧夏平哱拜、朝鮮逐倭寇,播州平楊應龍這三次戰役。”


    萬曆直起身子,道:“禦史說朕幫朝鮮打敗倭寇靡費錢糧,好大喜功,想不到在你嘴裏卻是朕的一大政績?”


    國誠道:“倭寇狼子野心,妄圖占據朝鮮,以朝鮮作為跳板進攻大明。皇上及時出擊,讓倭寇折戟沉沙朝鮮,保衛了千千萬萬的大明百姓,怎麽能說浪費呢?”


    萬曆大喜,道:“我說嘛,朝鮮之役朕沒有錯。”


    國誠道:“我相信,日後人們更會記住朝鮮之役的。”


    萬曆道:“朕有文治武功,朕不怕見張老師了。國誠,謝謝你。朕賞你、賞你……”


    萬曆突然沒聲了,國誠大驚,急忙去探他的鼻息,萬曆卻一把抓住國誠的手道:“你是不是姓張?”


    國誠哭笑不得,道:“萬歲,這個問題你以前問過了,我不姓張,我姓國呀。”


    萬曆道:“國誠啊,怎麽你和張老師一樣,講的話都能使朕眼前一亮呢?”


    國誠厚顏無恥地自我吹噓道:“也許我和張先生一樣聰明吧,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吧。”


    萬曆笑了笑,突然問道:“你想不想做朕的義子?”


    國誠想了想,說:“不想。”


    萬曆的聲音一下了冷了:“覺得朕不配嗎?”


    國誠道:“我和阿檢是兄弟,如果做皇上的義子不是亂了輩份。”


    萬曆道:“你是說讓朕收你做孫子?”


    國誠道:“請萬歲龍意天裁。”


    萬曆哈哈大笑道:“盧受進來,擬旨。”


    盧受正在外麵聽牆根呢,因為國誠和萬曆對話聲音時大時小,聽不真切,隻覺得萬曆忽喜忽怒,心道國誠太不懂事了,這個時候還能刺激萬曆呀,嫌他走得不夠快是不是。聽到萬曆叫他,急忙整整衣服進去。


    萬曆口授,盧受記錄:“……收國誠做朕的螟蛉義孫,賜姓朱,改名朱誠,入皇室族譜,終身陪伴、保護朱由檢。如罪犯天條當剮不剮,當斬不斬,當絞不絞,當流不流,當關不關,當打不打。朕的子孫切記切記。”


    國誠——現在該叫朱誠了,心道:“這不是給又給我發道免死金牌嗎,哈哈,看來我和免死金牌真有緣,家裏有一箱,這裏又來一塊。”


    過了幾天,萬曆駕崩了,朱誠和朱由檢幾乎哭暈在地,雖然知道萬曆熬不了幾天,但是他的故去還是讓兩人悲痛欲絕。


    令兩人想不到的是,兩人的保護神一離開,太子府又向他們伸來了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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