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月曜


    長老閣,一座浮空島嶼,長歌權利樞紐,上位者的統治機關,大浩的風暴中心,它有著諸多的頭銜,很明確的表明著它的地位——高高在上。


    但說來諷刺,長老閣最初的初衷卻是用作觀時,便及他人。它是長歌的日晷,懸浮於藏書塔林之上,以日光投射之影與書塔交疊,以方位定時。雖然發展到現在,已經有了新的定時工具,但它仍舊作為長歌的特殊標誌得以留存。


    這樣高冷如懸崖之花般的長老閣,在裏麵卻竟然進行著無休止、的大媽罵街式的爭論。


    起因是綠蘿穀的穀主玄安,控訴刻錄陣的大陣主一伯放縱其部下,平日裏無休止的開啟各類防護罩,浪費人力與資源,最主要的是——阻礙了綠蘿穀的珍稀靈花靈草無法享受大自然的雨露,以致於綠蘿穀隻能進行人工施雲降水,導致效率低下,且不利於靈草靈花的存活。


    大陣主一聽就不痛快了,一旦關閉護陣,那還了得,敵人不乘機而入才怪,長歌就成了別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麵子往哪擱,威信開要不要了。


    麵對這樣“無理取鬧”的控訴,刻錄陣的一伯哪能忍,兩人就不顧形象的直接當著眾人開撕……


    形象這東西,如果本人不在意,別人也不能說什麽,但可怕的是這場無聊的爭論已經持續了一天,整整一天呐,長生就坐在中央圓圓的高台上,不能動也不能說,目光呆滯地看著他們的鬥嘴鬥個不停,越說越來勁,鬥得個不亦樂乎。


    長老閣的大會議廳構造就像拉扯過的同心圓,一圈一圈的環繞,但卻梯田一樣往下擴散,中央處的小圓圈在最高處,懸在空中,也就是長生三人所在的地方,此位置麵向所有人,也足以俯瞰所有人。


    是不是疑惑隻有三人?


    來此之前爺爺玄南曾給長生進行過惡補,他送來了塊玉簡,裏麵記錄著長老閣勢力圖表分析(裏麵全是幹貨)。長老閣有九十九位長老,外加掌門共一百人,分為三大勢力。


    以一休為首——代表著草根修士的利益,占七成。


    以紀敖為首——代表劍修的利益,占一成。


    原本以玄南為首,現在已變成以長生為首——代表著長歌曆代仙族、所有依附長歌的小門派還有小家族的利益。占兩成。


    其中一休和紀敖因為大家都懂的原因,總是穿一條褲子,串通一氣。所以,一休的人手其實占八成,長老閣是他的一言堂,真的是言之無誤。長生真佩服她爺爺,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還能與一休死抗,也是不容易。


    就像目前爭論的兩人,玄安與一伯,一個是長生這邊的“家生黨”,一個是一休那邊的“草根黨”,這是長生入主長老閣後的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試探。雖然剛開始她一臉的懵逼。


    至於奈何,長老閣根本沒他什麽事。不知道為什麽,他雖身為化神,但在這裏並沒有他的位置,有人說他犯了錯,也有人說他親人盡逝,心灰意冷,更人有說他政治鬥爭失敗,被一休趕出了這個權利中心。


    眾說紛紜,但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眼下的爭論還在繼續,但雙方罵戰已脫離主題,開始往人身攻擊發展,什麽性格太娘啊,隻愛吃辣條啦,什麽小時候掉進過糞坑啦,什麽總愛脫人家男生的褲子啦……


    等等等等,簡直是一場災難,長生頭痛不已,再這樣發展下去根本沒完沒了了還。


    “停!”長生實在不想忍受這種無意義的爭論了,伸手比了個停止的手勢,打斷了玄安與一伯新一輪的罵戰。


    長老閣瞬間安靜下來,等待著這位新晉的化神尊者。


    在長生看來,其實這件事情非常好解決,根本不需要搞這麽久,兩人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隻是稍微有矛盾,產生了對立,是可以調合的。


    隻要在綠蘿穀之上建立一個儲水係統,由刻錄陣的人設計,這對他們這群玩弄陣法的精英修士來說,並不困難。這樣既不用關閉防護大陣,又能增加靈草靈花存活的概率問題,兩全其美。


    當她說出這個辦法時,長老閣變得更加安靜了,所有人都朝一休望去,長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玄安與一伯的事情不止是試探她,更是試探一休未來對待她這一派係是何種態度。


    所有人都在觀望。


    心思真多啊,彎彎繞繞的也不嫌累!長生在心裏腹誹,但目光也隨之轉向一休,沒有他同意,無人敢有所動作。


    一休坐在原地,發絲如雪,安靜清冷,他閉著雙眼,似在養神,仿佛像一個世外之人,坐於幽深的山林竹海中,而不是吵吵嚷嚷、爭權奪利的長老閣。


    眾人靜待,等了許久,久到大家以為一休不會開口時,他發話了,依舊沒有睜眼,“長生尊者的爾等都聽到了,有何異議?”


    無人敢搭話,皆保持沉默。


    “既如此,照辦即是。”


    玄安與一伯應聲答到,一口一個保證,完全看不出來剛才兩人還爭得麵紅耳赤。


    長生以為事情到這裏,這種無聊的會議就應該結束了,沒想到又有人跳出來了,是藏書塔林的管理者——清明。


    “三位尊者,清明有一事控訴。”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站了出來。


    我靠,還來!


    清明是長老閣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修士,學識淵博,連一休的年齡都沒他長,是真正意義上的“長老”。他的控訴,自然不能隨意忽略或者敷衍。


    “因何事控訴何人?”一休問。


    “清明要控訴之人便是時辰宮宮主——三昆!”


    長生心中一緊,難不成……三昆將走上以殺證道的事情暴露了嗎?


    此言一出,也震驚眾人,下意識的看向滿麵戾氣的三昆,頓時打了個寒顫,緊接著眾人的目光似有似無的瞟向長生,誰都知道長生是三昆的女兒。


    清明這樣打這位化神尊者的臉,是活得不耐煩了麽?不過想到他平日耿直的為人,大概被人當槍使了,眾人釋然了,表麵上假意的為他掬了一把同情的淚水,其實心裏也樂得看戲。


    “藏書塔林管理者控訴三昆失職。”清明的話還在繼續,“眾所皆知,魔修鬼畜曾創辦過一物,名為報紙,以此蠱惑人心,戰爭艱苦,正道不得已選擇此物,以夷製夷。如今魔頭已死百年,此魔頭之物卻依舊橫行於修真界,實有不妥啊,尊者。時辰宮負責對外宣傳,對外交流,非但不製止,卻還隨之一起發行。三昆絕對大有失職,請三位尊者裁決!”


    長生眉頭蹙得緊緊地,越聽越氣憤。


    當初紫簡三帶回來的報紙中,的確有《長歌報》,但由於銷量實在太低,長生就放棄了。


    這報紙到底礙了這人了哪裏了,啊?還如此不依不饒,小題大做,修真界那麽多不平的事,他怎麽不去管,閑得無事來管報紙,他知不知道因為他一句話,就能斷送多少人賴以生存的飯碗?他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涉及的何止修真界,凡間界會變成重災區。


    但長生還未來得及出聲,玄南就已跳出來為三昆申辯,“三位尊者,報紙雖為魔修所創,但這世間之物用得得當,便是造福,如若不當,才是為禍,一切皆在人心。清明長老以此指責三昆長老實有不妥,辦報是由三大同盟共同的決定,如今清明長老在此質疑尊者們的決定,到底是何居心!”


    “玄南你血口噴人!”清明雖學識淵博,論口才,卻根本不是玄南的對手,不僅沒達到控訴的效果,還被倒打一耙,實在心焦,他急切的向一休辯解,“尊者,玄南有意歪曲解語,清明絕不是這個意思……”


    一休擺手,清明肚子裏的話隻好悻悻地咽了下去,憤恨的瞪了玄南一眼,一副忠臣飽受冤屈的模樣。


    “三昆,清明控訴你失職,你有何辯解。”一休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三昆。


    “三昆無話可說。”三昆說得麵無表情,好似完全沒想過要辯解的意思。


    聽完三昆的話,一休並未馬上做出決定,而是側過身問一旁暗急的長生,“不知長生尊者對此事處理有何見解?”


    一休這個時候問她的意見,長生多少有些驚疑不定,他這是決定要偏袒三昆嗎?可她不確定,“見解不敢當,長生隻覺得此事實有些小題大做,報紙一物已流行多年,不止長歌,四個大陸皆有創辦,難不成都要停閉?正所謂法不責眾,長生以為,此事不至於如此。”


    長生話語剛落,清明便不忿的出聲,“尊者,萬萬不可啊,此——”長生睨了他一眼,暗含著警告。


    一休對此不言,坐在那沉呤著,似是在思索如何處理……


    眾人等待著,終於,在兩柱香後,他做出了決斷,緩緩開口,帶著不可違逆的口吻,“報紙為魔修所創,如今戰爭已結束,長歌再發行此物,確有不妥,三昆身為時辰宮宮主,是有失職。但考慮到法不責眾,從輕處理,按門規第四百一十二條罰其二十鞭,並麵閉思過。”


    “至於長歌報刊,停辦。並且,從今日起,登記在大浩所有發行的報刊,規限地域,發行最多不得超出三大個大洲。”


    什麽,限製地域?!


    一休毫不在意般的拋出了一個地震。規限地域,這對於報紙是致命性的打擊,不僅傳播度會大幅度的下降,影響力都變差,讓其很難達到統一輿論,這就是他的目的嗎?


    削弱報刊,等弱到一定程度,最後一網打盡。


    那她的小說還有活路嗎?長生都不敢想。


    但長生不可以反駁一休的話,她還不夠資格,因為整個長老閣都聽命於他,唯命是從,這是他的地盤,這是他的領域!長生下令與他相反的命令,沒有幾人會聽從。


    最重要的……論實力,她也打不過他。


    所以,對他的命令,長生唯有聽從,就像她能夠用一個眼神讓清明閉嘴,一休與她,也同樣如此。隻有努力變得與他一樣強大,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會議結束,一休走了,沉默的紀敖也跟著走了……清明雖不滿意此結果,但也隻能懷著不甘與玄南分道而行,而處在漩渦中心的三昆,最後,看了長生一眼,沒說什麽,也同樣走了。


    人群漸漸開始散去,大廳變得空空蕩蕩,唯有長生靜靜地座在原地,思考著何去何從。


    然後她聽見一個聲音傳來:“天王蓋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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