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內一片混亂。


    人頭攢動,一聽魔刀在此,沒拿到懸賞令的魔修瞬間衝了上去,而拿到懸賞令的人則懷疑的往身旁看,互相防備的打量著四周的人和物。


    魔刀就近在咫尺,誰都知道這是難得的機緣,如何能不動心?


    利欲熏心之下,都想找到那把驚世的魔刀。


    沒看到鎮守坊市的元嬰修士都出手了嗎,此人為防止拿魔刀的人脫逃,還加固了坊市的陣法,並且放出了他的雙頭蛇。肥碩的蛇一落地,就伸出長長的信子,雙頭嗅來嗅去,在地上蜿蜒行走,把眾人驚得齊齊往後退。


    長生努力的控製自己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但她的身體在顫抖,血已慢慢從鬥篷裏滴落。這把魔刀越發的淩厲,刀意在鬥篷這個小範圍內開始向外蔓延,長生握刀的手已經失去了知覺,很快就要製不住它了!


    “鬼畜!控製住……你的刀!”長生用神識喊出這句話。


    “我現在不過是一縷幽魂,控製不了它的*。”鬼畜搖頭,眼神帶著冷寂,此刀為大凶之器,出世必然沾血。他沉默片刻後,又道:“……把刀給我吧。”


    “你要做什麽?你不是控製不了它嗎?”


    “你的手在流血,還是讓我來吧。”


    “還是不行,你是魂體,一不小心被刀傷,你就真的難以再修複了。”長生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但手腕被刀割爛,靈氣終於無法通過手腕到達此刀,眼看魔刀氣息就要外泄。


    長生幹脆一個跺腳,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突破禁飛的陣法,衝到了空中。那雙頭蛇挺直了身子,一下追咬上去,但終究是慢了一步,讓長生飛往陣法之外。


    “誒,你怎麽……”能飛?那攤主話還未說完,就感覺到空氣中充斥著一股令人戰栗的刀意,他頓時被衝退了幾步,不由心驚,這是……


    “魔刀在那人身上!”人群中有人指著往陣外衝的黑袍人。“他要逃,快把他打下來。不能讓他把魔刀帶走!”


    此言出,一呼百應。


    在魔刀的強大誘惑下,坊市裏的魔修不管抱著有私之心還是無私之心,都紛紛出手。什麽刀槍棍棒,什麽法寶符籙,什麽鬼怪陰毒,什麽飛寵害蟲……都跟不要錢一樣唰唰的往長生身上懟,但化神期哪能被他們這陣毛毛雨所打到,長生頭也不回的一揮手,身後所有的攻擊都被擋了下來。


    打過去的攻擊在空中停頓之後,又被反彈回來,嘩嘩的往下掉,濺起無數火花與光彩,一時間哀鴻遍野,場麵極其壯觀。


    此時長生已衝到了陣法邊屏障處。既然魔刀已被發現,她也不再隱藏,幹脆就拿起刀一劃,感覺被紙稍微隔了一下,她輕輕用力就衝破了陣法的阻隔,來到了外界。


    衝破坊市的瞬間,長生再也無法壓製那把刀。魔刀帶著她的手一個揮動,刀意與魔氣被橫貫出去,在地麵砍了一條深深地溝壑,那寫著“六丘嶺”的石碑也被削成了兩截。


    這魔氣亦是十分霸道,旦凡它掠過的地方,寸寸斷裂。


    長生驚駭,更是握緊了它。但這魔刀十分不馴,想甩開死死的握住它的長生,在帶著她在空中飛舞,顛來顛去,直上雲霄,驚險萬分。


    “長生小心,快放開那刀!”鬼畜束手站在巨大的溝壑旁,沒有貿然靠近。


    好暈,被甩得七葷八素的長生,一把擲出煙蒂綾,繞在附近的一座石山上,結結實實的綁住它,以此固定自身。


    魔刀見此,拚命的往坊市人堆裏跑,長生拽住它的尾巴,死命的拖住它,不讓它得手。這是一場費勁的拉鋸戰,隨著一人一刀的較勁,石山竟開始發出崩裂的細碎之音。


    “長生,放手吧。你無法阻止它的本性,它對鮮血已經饑渴難耐了。”鬼畜說的平靜。看著坊市裏有人往外逃躥,眼睛都沒眨一下的把人打了回去。


    “不可能……”長生的手已經鮮血淋漓,隱見白骨,但還是不願放手。她咬牙切齒,“別說笑了,它可是想屠城的!絕……不可以放手!”


    長生的固執讓鬼畜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走上前來,輕而易舉地從長生手中奪過魔刀,把它握在手中。


    “鬼畜!”長生驚呼。“你要做什麽?!”


    魔刀回到主人的手中,興奮的發出嗡鳴聲,“殺人。”


    鬼畜輕撫著冰涼刀麵,眉眼間內斂的殺氣終於蘇醒!這是滔天的殺意,以一下毛骨悚然的感覺鋪天蓋地的往下方撲去,鬼畜手提魔刀,紅發深眸,詭豔肅殺,如同從地獄深處走來。


    他就這樣立在空中漸漸現出了他的身形。


    “鬼畜!”有人認得他。


    “魔尊……他竟是魔尊!!”


    “他活過來了,鬼畜竟然活過來了!”


    坊市中傳來陣陣驚呼,不知是驚訝於鬼畜的容貌,還是懼怕於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意。


    “鬼畜……”長生略帶驚恐的看著他,又轉頭看著底下坊市內的人群,小心地靠近,“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鬼畜一個回手輕推開長生,把她縛住,放置一邊,“很不幸,他們發現了柴刀,所以我暴露了,為了保密……你知道的。”


    “這下麵有一萬多人,你竟然要全部殺光?他們可都是魔修,你的同道!”鬼畜隻是簡單的動作,卻令長生拚命的掙紮,費盡全力,依然無法撼動絲毫。這時,她才真正明白天下第一的強大。“放開我……”


    “長生,冷靜點,不過殺人滅口而已。”鬼畜反過來奉勸長生,順便碾死幾個逃跑的小蟲子,“更何況這刀要飲血,我也沒得選擇,給它便是了。”


    說著就要揮刀。


    “住手——!鬼畜,不要動手,這不是你的本意!”


    “你說得對,雖然殺隻是載體,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已經習慣了。”鬼畜說的平淡,手上的刀在蠢蠢欲動。


    “鬼畜,你已經新生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重走老路!為什麽……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長生為他,同時也為自己感到絕望,淚水掉了出來,浸濕了她臉上的麵紗。“你這是在走向毀滅!”


    “不要哭,長生。”鬼畜微笑看著天邊的蒼茫,“我是魔修。魔修是沒有選擇的,魔修也沒有新生的,因為擺在他麵前隻有一條路,他隻能走下去,不能回頭的。我曾經想走出一條不同的道路,可這個世界所帶來的一切,遠超我的想象。”


    “不,你有選擇的,你還有選擇的……”長生泣不成聲。“你一旦動手,天下的人都不會放過你的。你如今鬥不過這個世界的,他們會殺了你的,真的會殺了你的!”


    鬼畜手握著刀,清冷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沒有任何動作,就在長生以為她說服他時,坊市裏的人們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對著他動手。


    鬼畜是很強大,但他要殺他們,他們可不想坐以待斃!


    看著如雨般密集的攻擊襲來,鬼畜突然笑了,笑得燦爛奪目,令天地也為之失色。


    於是他動手了,他終於動手了。在長生聲嘶力竭的哭喊中,在身下螻蟻的惶惶恐懼中,在風吹雲湧的號角聲中,鬼畜揮動了手中的魔刀——天地間突現一道光亮,那是天崩地裂的一道刀意,帶著無與倫比的速度與威壓,瞬間湮滅了這片大地,腐朽的土地被掀翻,遠處的山石被摧毀。


    人與物,山與水,皆滾滾覆去。


    他朗聲高歌: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素來無一真。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


    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殺鬥天地間,慘烈驚陰庭。


    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萬裏浪,屍枕千尋山。


    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佩削鐵刀,一怒即殺人。


    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男兒莫戰栗,有歌與君聽: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


    鬼畜收回飲飽鮮血的刀。這片土地,無一生還。


    長生被縛在原地。鬼畜踏上空中,一步一步走向她,走近她……長生頹然的看著眼前如同末日的景象,緩緩開口,“你-是-鬼畜。”


    毫無起伏的聲線,死氣沉沉。


    “……我是鬼畜。”他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直看到靈魂深處,“我是鬼畜。過去殺了很多人,現在依然殺了許多人,將來還會再殺更多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頭。這就是我,這就是你看到的我,長生,告訴我,你會放棄我,還是接納我?”


    告訴我,你會如何選擇?


    我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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