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麽?


    此刻,夕陽餘暉下,大街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槍聲第二次奏鳴,意味著,宅邸之中的搏殺有了結果。


    被屏退在外,看不到具體的吳捕頭、王典史等人麵麵相覷,都有些不安。


    按理說,當三位禁軍出動,事情便不該有懸念,可為何諸位大人的表情如此震撼?


    難道……吳捕頭心中一動,有了個猜測,卻覺得匪夷所思。


    “敗了。”趙知縣喃喃,神情恍惚。


    什麽?誰敗了?眾人豎起耳朵,期待又不敢信,王典史大著膽子湊過去:“大人您……”


    “三位禁軍聯手,怎麽會敗給他?”趙知縣仿佛在問,亦或自語。


    嘩——


    縣衙眾人皆是變色,完全不敢相信。


    齊平?


    那個麵容稚嫩的同僚?再一次獲勝?


    仿佛天方夜譚。


    王典史呆立當場,吳捕頭張了張嘴,心中的怨憤突然消散了,隻覺渾身輕鬆。


    原來……你們也這麽廢。


    安慰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意識到,身邊的同伴與自己有著同樣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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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巡撫望向眾人,喟然長歎:“給他們一觀吧。”


    愣愣的黑臉護衛回過神,操控畫卷放大,予眾人觀看,腦子裏滿是方才的一幕幕。


    繼伏殺了第一枚軍卒後,那少年武師眨眼間擊敗另外兩人。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每一步都在他計算之中。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齊平的每個步驟,都可謂典範。


    出手之果決,行徑之大膽,對戰局時機把握之精準,令他這位二境修士都吃驚不已。


    一個窮鄉僻壤的小縣城,怎麽冒出來這麽個妖孽?


    非但修行天賦極佳,對敵表現也如此驚才絕豔?


    後方,車廂內,兩位貴人也於此刻安靜下來。


    性子活潑,有任俠氣的郡主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欣賞的小捕快,竟能做到這一步。


    大氣溫婉的長公主,眼中異彩連連:


    “竟能如此……”


    安平郡主回過神,忽然大聲叫好起來,興奮的不行。


    精彩,太精彩了,她沒想到,一個縣衙演習竟能這般有趣。


    她水潤的眸子眨了眨。


    覺得,那畫卷中的少年匪徒,光彩奪目起來。


    遠處,圍觀的人群們這會也聽到了消息,驚訝震撼。


    不過百姓們倒看不出太多,隻是湊熱鬧。


    聽到巡撫護衛都敗了,吃瓜群眾精神一震,立時奔走相告。


    ……


    內院。


    齊平將廢掉的火器丟掉,笑道:“得罪了。”


    地上的為首者爬起來,表情複雜:“你從軍過?師父是誰?”


    他不敢相信,自己三人竟會栽在一個小捕快手裏。


    齊平一愣,笑著搖頭:


    “我父親曾是軍中武師,從小教過我一些。”


    三人恍然,覺得有了解釋,百戰老卒後人,了解些法器與戰鬥路數,說的通。


    否則,真給個鄉野少年擊潰,他們心理上無法接受。


    “想必令尊當年也不簡單。”第一個被殺的護衛走過來,歎道。


    不……他就是平平無奇一小卒……齊平心中嘀咕,但理智地沒說。


    這時候,地上的人質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幾名丫鬟驚呼連連,往後縮,風韻猶存的範夫人花容失色,看著那跌落的,粉碎的瓦片心疼的不行……


    修起來都是錢啊。


    範守信眼神複雜,就見齊平與護衛們結束交談,扭頭看向他們,笑道:


    “官府又派人來襲,作為匪徒,總不能心慈手軟,我想挑幾個人,殺給他們看,誰要毛遂自薦?”


    ……


    城內,當巡撫衛隊也敗下陣來,相關消息立時瘋傳。


    時間也來到傍晚,紅暖的光線照亮天上雲。


    越來越多的百姓,成群結伴,潮水般湧去,湊熱鬧。


    孫氏酒樓。


    往日熱鬧的建築顯得頗為冷清,作為河宴縣成最“高檔”的場所,食客們的消息也極靈通。


    有這般大的熱鬧看,誰坐得住?


    “掌櫃的,這是要打烊?”樓下,幾名商客風塵仆仆走過來,就看到店裏夥計熄燈關門。


    年近四十,身形富態的孫掌櫃拱手抱歉:


    “今個京官入城,有大熱鬧看,人也不多,恰好家裏有點急事,提早關鋪子,您各位見諒。”


    幾人聞言,驚訝不已,問了幾句,結伴也湊熱鬧去了。


    新進城的商隊,不太知道消息,正常。


    孫掌櫃不疑有他,等人離開,收斂笑容,衝夥計叮囑幾句,便急匆匆乘馬車,朝家宅趕去。


    神情焦慮。


    而沒人注意到,就在馬車離開後不久,那幾名外地行商去而複返,尾隨而去。


    ……


    範府外,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夕陽西沉,時近黃昏。


    不久後,夜色將至。


    而府內的匪徒尚未伏法,官府方麵,折損的高手就達到了四人。


    “門開了!”有人低呼。


    繼而,眾目睽睽下,朱紅大門拉開一條縫,三名護衛赤手走出,身上的法器、刀劍都被繳獲。


    而在三人身後,還跟著兩人,一個是臉龐圓潤,眼睛眯縫著的二公子,還有個小侍女。


    兩人雙手被縛,胸前各自掛著一張白紙,上書“死”字。


    眾人麵麵相覷,李巡撫詫異:“這是何故?”


    為首的護衛拱手道:


    “稟大人,匪徒稱,我們未按照他的要求行事,反而屢屢挑釁,故殺了兩名人質,並聲稱,要我們立即準備車輛,放他出城。


    否則,每過一盞茶,就殺一名人質!”


    趙知縣瞪大眼睛,怒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作為河宴主官,他有充足的理由憤怒,本想著演習走個過場,在巡撫與公主麵前刷一波好感,以此為進身之資。


    結果……搞成這樣。


    眼下,人群越聚越多,天色都要黑了,整個縣衙卻遲遲拿不下齊平,他怎能不惱怒?


    什麽政績,此刻已經不想了,隻盼著能盡量挽回形象。


    起碼……絕不能再“死人”了。


    也直到此刻,這位地方官才終於有了強烈的急迫感。


    演習?


    不,事到如今,他必須將這場“表演”當做真正的危機對待。


    而旁邊的縣衙捕快們,也不約而同,表情凝重起來。


    一次“演習”就已如此,若是真的江湖悍匪,他們豈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境內百姓被殘殺?


    氣氛驟然一變。


    趙知縣深深吸了口氣,重新睜開眼,眼眸中一片平靜:


    “通知匪徒,他的條件我答應了!”


    “大人……”王典史與吳捕快變色。


    趙知縣揮手,眼神冷厲:


    “但,若是他敢再在本官麵前‘殺’人,本官即便要動用官印,調集山川之力,也要鎮壓下他!”


    “徐主簿,傳令下去,南城門開啟,清退沿途百姓!”


    “周縣丞,你速速回返縣衙,調一駕馬車來,同時,去武庫取出迷幻陣法,布置於車廂底部!”


    “王典史,你帶一隊人馬,前往城外十裏坡埋伏,隻待賊人出城,聽本官號令動手!”


    “莫是真以為,我河宴縣衙拿他束手無策?!”


    一條條命令發出,眾人一怔,繼而齊齊出列:“遵命!”


    轉身,殺氣騰騰離去。


    這一刻,縣衙眾人,再無懈怠,真正進入了戰備狀態。


    一旁,李巡撫略感詫異,卻是微笑點頭。


    好大喜功是缺陷,但倘若是真有本領,有些缺陷又何妨?


    姓趙的……還是有些本事的。


    驟然緊繃的氣氛中,公人捕快各自行動,隻剩下吳川留在原地,訥訥道:


    “大人,那我呢?”


    趙知縣瞪了他一眼:“你個‘死人’老實躺著!”


    吳川委屈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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