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洪廬,說毫無怨氣是假的,給他穿小鞋,即便是誤會,但也難免不快。


    隻是,如今對方拐彎抹角,下發元氣液,倒是有點扭捏的姿態了。


    齊平覺得蠻有趣,欣然收下,算作隔空和解。


    裴少卿則細心地,給他講解如何使用。


    “謝了,那我等下回家嚐試。”齊平道謝,又道:


    “我對修行了解很少,聽說,隻有掌握了術法,方為‘真正’的修士。”


    裴少卿點頭,笑道:“的確有這個說法,你如今,雖煉化有真元,但不通術法,隻能稱作一境武師。”


    “當然,一境武師並不弱,衙門裏,眾校尉,多數也都隻是武師。”


    齊平疑惑:“為何,衙門不會教授術法嗎?”


    裴少卿搖頭:


    “這是兩個問題,首先,衙門並非修行機構,雖有修煉物資配給,卻不會教導你修行,想要學,要另去別處。”


    “其次,大家多為武師,並非是無術法可學,而是……掌握術法,同樣要看天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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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選的術法,與自身不匹配,便極難入門,勉強掌握,想精通,沒有幾年光陰,絕無可能。”


    啊這……怪不得……


    齊平之前還在想,鎮撫司錦衣數目超出預料,為何真正的修行者卻罕見。


    原來……還有第二道門檻。


    “你說的‘別處’,指哪裏?”齊平問。


    “主要為兩處,一為道院,二為書院,”裴少卿回答:


    “道院乃道門總壇,坐落於京都,乃術法之源,道門首座,更乃九州一等一的強者。”


    “書院建立稍晚,乃道門分支,不過,數百年來,已自成體係,與道院的龐雜不同,書院修士,專修符、劍二道,要求較低。弟子學成,多往軍中,或地方委派。”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通,都是兩院異同。


    齊平認真聽著。


    有了初步了解。


    簡單來說,道院近乎師徒傳承,對弟子天資要求較高,且喜好從小培養,不愛中途收人。


    道門弟子,走精英路線,人少,但花樣多,逼格高,老大牛叉。


    書院更像大學,對天資要求更低,廣納良才,人多,其弟子專修一門,可以較快形成戰力,走“群眾”路線。


    為帝國輸送實幹人才,畢業後,去軍方,或各州衛所任職。


    “兩條路,本質並無不同,等到了神通境,更逐漸殊途共歸。


    你若要學術法,可持校尉腰牌前往,書院的話,可在職入學,衙門散值、無事之時,皆可去聽。道門同樣,隻是有些缺陷。”裴少卿說。


    齊平好奇:“缺陷?”


    “不得真傳,”裴少卿解釋:


    “道院隻對純粹的道門弟子傾囊相授,似我們這般的朝廷中人,也可學習,隻是觸碰不到核心。”


    “比如餘百戶,便是如此,雖有道門身份,但並非核心弟子。”


    懂了……就是藏私唄。


    一般的術法會教,但壓箱底的東西,隻給自己人,不會給朝廷培養。


    齊平秒懂。


    他皺眉:“那若是舍棄朝廷身份呢,徹底拜入。”


    裴少卿看了他一眼,說道:


    “那樣的話,隻要有師長願收,與親傳無異,但卻要徹底斷絕仕途,帝國祖訓,道門不得幹預朝政,所以,道門核心弟子,這輩子不能做官。”


    啊這……齊平瞬間熄滅了心思。


    他是想修行,但對於純粹的道士,並無興趣,還是貪戀花花世界啊。


    “當然,這缺陷也不算啥,”裴少卿笑道:


    “所謂的核心,大多在神通境之上,可曆代修士,有幾個能到神通?實在不行,再轉去書院也可。”


    齊平點頭。


    聽起來,還是道院更優。


    他想了想,忽地問:“咱們那位鎮撫使大人,學的哪一家?”


    裴少卿道:“書院。鎮撫大人早年間,便拜入書院,後來才入的朝廷。”


    他笑道:“所以啊,兩個選擇其實都可以,全看個人。


    像鎮撫大人,符、劍雙絕,劍道不須說,造詣極高,便是書畫神符之術,入得精深處,也絲毫不遜於道門術法。”


    神符?


    齊平敏銳捕捉到這個詞,遲疑道:


    “你說神符……我曾聽聞,有一樣法器,名為神符筆。”


    裴少卿揚眉,說道:


    “沒錯,神符筆便出自書院,為昔年院長法器,隻不過,後來遺失了。”


    “為何遺失?”


    “不知道,好像與書院內部的一樁舊事有關,但很多人不願提及。”


    這樣啊……齊平點頭,心中有了決定。


    “我先去書院看看。”


    裴少卿毫不意外,笑道:“許多人都是聽聞鎮撫大人出身,才選書院的,挺好。”


    齊平默然。


    隻有他才知道,自己選擇那裏的真正原因。


    ……


    ……


    與此同時,京都郊外,書院。


    某座房間中,一場議事剛召開。


    房間裏,長桌旁,分列六隻藤椅,此刻,五隻已坐了人。


    “時辰已到,議事開始。”長桌盡頭,居於首席的大先生開口。


    “四先生還未到。”身寬體胖,極有親和力的二先生提醒。


    “他什麽時候準時來過?或是喝醉忘記,也說不定。不等他了。”


    腰如扶風之柳,鼻梁上托著隻水晶眼鏡的三先生平靜道。


    聲音冷徹動聽,竟是位女子。


    “附議。”長桌末位,手握折扇,倜儻風流的六先生笑道。


    眾人視線投向不修邊幅,正在發呆的五先生,後者一無所覺,專心走神。


    “咳,那便開始吧。”


    大先生微不可查地輕歎,語氣肅然:


    “一月前,長公主傳信,稱上代院長遺落之物,疑似現身豫州,不知名神通亦曾出手。


    我前往調查,借神符感應,確鑿無疑,那孫府確乎殘存神符筆氣息。”


    眾人聞言,皆是眸子亮起。


    “隻是,我遍尋周遭,卻一無所獲。”大先生道。


    “莫非當真被那不老林竊取?”三先生好看的眉頭皺起。


    大先生道:“不知。當日巡撫出手,那神通一擊便走,可世間術法萬般,奇詭之術亦不少,被悄然竊走,不無可能。”


    神態可親,胖乎乎的二先生說:


    “那不老林,究竟是何來曆。”


    “江湖魚龍混雜,還真不好說,”六先生搖頭:


    “是否要傳信各地學子,留意尋找?”


    大先生點頭:“可。”


    不老林是近兩年出現的江湖勢力,極為隱秘,此前也未曾犯下大案,朝廷、書院都未太過關注。


    這還是首次,進入帝國上層視野。


    “尋覓非短時可為,且放寬心,三十年都等了,不急於一時,況且,神符筆雖強,外人卻無法動用。”二先生道。


    頓了頓,轉換話題:


    “說來,這段日子,前來拜山求學之人絡繹不絕,書院又無禁山傳統,許多學子煩不勝煩,亟待解決。”


    “對對對!煩死了。”走神的五先生大聲附和:“如此一來,如何專心治學?”


    眾人看他,皆是鄙夷。


    書院乃修行之地,且在郊外,往日裏,來往者不多。


    隻是年初時,有天資平平者,拜山求學,五先生恰巧出門,心血來潮,考校一番,竟破例收為弟子,消息傳出,京城轟動。


    不少人紛至遝來,想碰運氣。


    畢竟,正式途徑考入,難度極高,哪有撞大運簡單。


    “事情是五先生惹出的,還有臉說吵鬧。”六先生深切鄙視之。


    五先生瞪他。


    “好了,還是要想個解決之法。”老好人二先生打圓場。


    “我倒有一法,”六先生折扇一擺,見眾人望來,笑道:


    “禁山多有不便,也非我書院風格,那便於山門外,設下一道門檻,久而久之,自會散去。”


    “門檻?考什麽?”三先生顰眉。


    “詩詞文章!”六先生笑道:


    “書院以符道為基石,神符之道,脫胎詩文咒語,往往,詩詞做的好的,或體悟深刻者,書畫神符也更容易。


    隻要拜山者留下墨寶,便可窺見一二。


    如此,可免於騷擾,若有天賦者,更是意外之喜。”


    三先生翻了個好看的白眼,不揭穿他。


    心說,你哪裏是考校,分明是白嫖,書院六位先生裏,唯其鍾愛詩詞,已至如饑似渴的程度。


    這是以權謀私……她想說。


    “此法不無道理,此事,就交給你吧。”大先生一錘定音。


    ……


    外城,六角巷外,齊平吐了口氣。


    還沒發工資,為了省錢,他沒雇車,用雙腿走回來的。


    “北漂難啊……”


    哀歎著,他進入街道,朝租住的小院走去。


    遠遠的,就看到未開場的店鋪門口,齊姝托著腮,坐在門檻上,目光朝巷口投來。


    恩,北漂難,但家裏有人等,也就不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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