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正北,都指揮使司衙門,餘慶站在房間內,等了一陣,沒有等到齊平的回信。


    齊平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核查些情況,稍後再說。


    “古怪。”餘慶咕噥,有些不安,心想元凶已經抓獲,還能出什麽事,莫非是那個馮五出了問題?


    可齊平不說,他也不好問。


    收好信件,餘慶推開門,來到回廊下,這裏是都指揮使司衙門某處。


    此刻,整個大院燈火璀璨,巡撫衛隊分散站在廊下,金屬甲胄,反射火光。


    不久前,因同知被抓,許多高層將官抵達,但此刻,都被驅趕了回去,餘慶邁步,走到一座殿外,問:


    “情況如何?”


    守在門口的裴少卿說:“審著呢。”


    餘慶點頭,推門而入。


    房間內,用特殊鎖鏈捆綁的崔休光坐在一張椅子裏,強壓憤怒:


    “李大人,我再說一遍,走私案與我無關,我不知你們緣何會懷疑到我身上,此事定有誤會。”


    穿緋紅官袍,攥著官印的李琦橫眉立目,麵帶冷笑:


    “崔休光,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好,事已至此,也教你死個明白。


    你莫非當真以為,那些小手段可以瞞天過海?以為,本巡撫會被你們的說辭誆騙,以為,一個小小司庫有能力做成此案?”


    他越說氣勢越足,忽而厲嗬:


    “你與守關將領李朗、商人馮五勾結,販賣軍械,暗通敵國,此刻證人已在本官手中,你莫非還要狡辯不成?!”


    崔休光愣了下:“李朗怎麽了?馮五又是何人?”


    李琦怒極反笑:“崔大人演技當真厲害,本官佩服。”


    崔休光沉聲道:“李大人,此事定有蹊蹺,你莫要被奸人騙了。”


    李琦正要怒罵,忽而聽到身後房門開啟。


    扭頭,看到餘慶進來,遞了個眼神,微微蹙眉,冷哼一聲:


    “崔大人不願說,也罷,好好在這裏想想,待回了京都,如何與聖上交待。”


    說完,拂袖而去。


    崔休光被法器枷鎖禁錮,不擔心他逃了。


    走出大殿,待殿門關閉,李琦看向餘慶:“發生何事?”


    餘慶斟酌道:“齊平方才發信來,說他那邊有些情況,但並未詳說,要我們等待。”


    李琦一怔,捋著胡須,不明所以。


    ……


    ……


    臨城街道上,人流漸稀,距離宵禁愈發近了。


    街道上,車馬各自歸家,齊平麵沉似水,混在人群內,朝茶樓趕去。


    對於方才的推理,他尚無從判斷。


    畢竟,也隻是一種可能,但想到那三名密諜可能存在問題,他便難以抑製心跳加速。


    “不會吧,希望是我想多了,否則……”


    齊平咽了口吐沫,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幕情景。


    那是在京都,出發前,自己和餘慶交談,詢問西北軍密諜情況,餘慶說,鎮撫司陸續派了不少,但被拔除許多,隻有部分留下。


    並且,為免暴露,這些密諜,始終處於蟄伏狀態……


    那麽,從邏輯推理,既然可以“拔除”,自然也可以“策反”,不過,即便是最糟糕的情況,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有問題……


    冷靜,先想辦法,確認下。


    齊平對自己說,情況變化太快,他想進一步確認後,再與巡撫溝通,以免打草驚蛇。


    當然,也要防備一些意外……倘若身邊有鬼,那自己,必然早已暴露。


    他按了下胸口,那貼身存放的保命符帶著肌膚的溫度,讓他心安些許。


    不多時,抵達小院,齊平沒有立即踏入,而是藏身暗處,開始深呼吸,幾十次後,他再睜眼,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掩藏掉了一切情緒。


    嘴角上揚,仿佛散步歸來。


    “吱呀。”門開,齊平踏步進院,目光落在大柳樹下,圍坐在石桌旁的三名密諜身上。


    “大人。”烏鴉、琵琶、尖刀起身,恭敬行禮。


    “恩,都辛苦了,”齊平微笑說道:“你們先去暗室,等下開個會。”


    琵琶看著“欽差大人”笑容滿麵的樣子,心想,等下大概要論功行賞,不由欣喜,與其餘兩人應聲,朝賬房走去。


    齊平眯著眼,望著三人的背影,笑容消失,邁步進入客房。


    “回來了?”穿著淺粉衣裙,正捏著手絹擦拭大斬刀的洪嬌嬌揚眉,被捆成粽子,塞在一隻黑布口袋裏的馮五,丟在角落。


    這時候,被喂下迷藥,睡得很死。


    “恩,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齊平說道。


    洪嬌嬌愣了下,女錦衣敏銳地察覺到,同僚眉間的一抹凜然與寒意,不明所以。


    兩人出了門,來到廊下,扭頭進入了齊平的房間,然後他照例用神符筆封鎖了聲音,這才將塞在後腰上的一本本賬本取下。


    在洪嬌嬌驚愕的目光中,將事情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下。


    並未提起自己的分析,也未提及夏侯元慶,隻是說,他破解了畫卷的秘密,遇到了鄭雲,拿到了鄭懷恩留下的證據。


    “還有這事?”


    洪嬌嬌驚呆了,又是失望,又是欣喜。


    失望的是,齊平破解畫中密碼都沒帶上自己。


    欣喜的是,有了這些賬冊,可以給崔休光定罪,這樣一來,案子才算圓滿。


    齊平說道:


    “鄭雲眼下還留在那邊,等待消息,你去接應下,馮五交給我來守,這些賬冊你先拿著,我等會去與你匯合。”


    洪嬌嬌臉色茫然,不太清楚齊平為何這般安排,但她是個會腦補的姑娘,見齊平一臉“你懂的”的眼神,便小腰一挺,劈手接過賬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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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給我就行了。”


    恩,雖然她暫時想不通這樣安排的深意,但齊平肯定有他的道理。


    自己若是問,就顯得蠢了,可以等會慢慢分析……


    目送洪嬌嬌邁著輕盈的步伐離開,齊平站在屋門口,輕輕吐了口氣。


    他不知道暗中有沒有人盯著自己,能做的,隻有盡可能分攤風險。


    眸光深邃下來,齊平負手轉身,在輕柔的夏風中,走向了賬房,在進入的瞬間,他指尖夾著的一枚符籙燃燒起來。


    蕩開無形的光圈,將這座房屋封鎖。


    禁止出逃。


    旋即,他又取出一張開靈符,開啟“靈視”,這才邁步走進了暗室。


    ……


    室內。


    三名密諜坐在桌旁,等待著,三人眉眼間都帶著笑,似乎很輕鬆,看到齊平進來,起身行禮。


    齊平笑嗬嗬道:“別忙,接下來要說的事有些關鍵,我先屏蔽下周遭。”


    說著,他光明正大取出了青玉法筆,渡入真元,在空氣中連續點了三下。


    琵琶與尖刀並無警惕,隻是好奇,作為密諜,他們都是普通人,並未修行,如此方能將自身藏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裏。


    對於此類“仙家手段”,有些向往。


    隻有烏鴉微微蹙眉,有些不安。


    下一秒,三枚“封”字浮現,經過長久的練習,齊平對神符的掌控進一步加強,可以通過降低單枚“神符”的力量,增加數量。


    神符凝聚瞬間,倏然飛入三名密諜眉心。


    三人大驚,隻覺全身力量被抽光,軟軟倒下,跌坐在椅子裏,再無法動彈絲毫,仿佛被無形力量封印。


    “大人……您這是做什麽?”


    琵琶驚呼。


    這才發現,雖不能動,但還能開口。


    尖刀與烏鴉也是神情一凜。


    卻見齊平捏著法筆,臉上笑容斂去,森寒的目光凝視三人,一字一頓道:“我們之中,出現了叛徒。”


    叛徒!


    三人大驚,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樣子。


    “大人,您說什麽?”尖刀失神。


    齊平邁步,繞著圓桌踱步,每一步,都仿佛重錘,砸在三人心頭:


    “我不知道對方許了你什麽好處,亦或者,用了何種手段威脅,這我都並不關心,我隻知道,有人背叛了朝廷,被策反成了某些人走狗。


    嗬,我承認你隱藏的很好,最初的確騙過了我,但須知,這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計劃,你以為,借助密諜的身份,將我引導向馮五,就可以瞞天過海,將這樁案子遮掩下去?


    不,那隻能很抱歉地說,你小瞧了我。”


    三人冷汗涔涔,琵琶恐懼道:


    “大人,我不明白,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們從未背叛。”


    尖刀也瞪圓了眼睛,被齊平話語中的信息震撼。


    齊平笑了起來,他停下腳步,停在了琵琶身旁,俯瞰著這個眼角有淚痣的平凡歌女,似乎想要看透她,輕聲感慨:


    “起初,我來的時候,還很驚訝,心想身為密諜,竟能在鬧市中招搖做生意,還那般熱鬧,卻不被發現,著實厲害,是大隱隱於市的境界。


    但現在想來,當真如此嗎?


    不,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西北軍中那些人,故意縱容。”


    三人動容。


    齊平輕輕歎了口氣:


    “還有你啊琵琶,你的性子其實不大像個密諜,不夠謹慎,這在我們第一天見麵時,我便提醒過你,現在回想,京都派了那麽多精銳來潛伏,都被拔掉了。


    你這般粗心,卻還活蹦亂跳,你自己不覺得奇怪嗎?”


    琵琶一怔。


    這個問題,她自己也疑惑過,但並未深想,如今給齊平一點,突然有些發寒。


    “我知道,你們中,也許有人不知情,但我沒有精力慢慢調查,所以,我決定用一個簡單的方法。”


    齊平說著,走到尖刀身邊,伸手將他腰間的匕首拿起。


    手腕扭轉,“哚”一聲,釘在桌上,匕首尾端兀自顫動。


    三人眼神一凝,便聽齊平的聲音,如鬼魅般響起:


    “你們既是密諜,便該知道,衙門裏對叛徒是如何處置的,詔獄中,又有多少種讓人可以痛不欲生的刑罰,這裏條件簡陋,但我們可以慢慢玩,恩,讓我想想,先從誰下手。”


    琵琶與尖刀麵無血色。


    意識到,齊平要動刑訊。


    當然,身為密諜,早就有了被抓受刑的準備,可被敵人用刑,和被自己人拷問,是截然不同的。


    齊平盯著三人神情變化,心中也有點緊張。


    他殺過人,但對刑訊,尤其是血腥刑罰一竅不通,如果要他來,大概還是會選擇“水刑”這種看起來“文雅”一點的方法。


    當然,最好是不用刑,雖然可以“回檔”,接下來的一切都可以逆轉,但如果可以,他並不願用這種激烈的方式。


    可……他真的沒時間慢慢試探,猜測有誤還好,一旦夏侯元慶真是狼人,後果不敢想象。


    這時候,自打被封印,便一言不發的烏鴉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他低垂的頭抬起,嘴角勾起誇張而詭異的笑容。


    “不愧是鎮撫司的探案奇才,齊校尉,名不虛傳。”


    琵琶與尖刀怔住,愕然看向這名同伴,眼神中,充斥著不可思議。


    烏鴉!


    是他!


    怎麽可能?


    齊平眸光淩厲,倏然盯著這位茶樓掌櫃,突然喝問:


    “你是誰?”


    這一刻,他敏銳察覺到,烏鴉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他的雙眼時而清澈時而血紅,笑容也很僵硬。


    就像是被生拉硬拽出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在“靈視”狀態下,他看到烏鴉身上,傳遞出一股奇怪的力量,與修行者迥異,並不危險,很怪。


    烏鴉笑道:“嗬,我是誰並不重要,我隻是很好奇,你如何察覺的。”


    齊平沒有回答他,而是突然對琵琶與尖刀問:


    “烏鴉最近有沒有異常,我指的是,在我抵達這段時間,與之前比。”


    兩人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此刻回神。


    琵琶回想了下,說:


    “有,一場病。大概在您到來前幾天,烏鴉染了風寒,跟我們說腦子昏沉,後來喝了兩副湯藥便好了。”


    尖刀補充道:“病愈後,他沉默了些許,有時候會走神,而且這幾天越來越不喜歡說話。”


    果然!


    齊平吐氣,他方才在想,烏鴉作為西北軍情報網絡的中樞節點,忠誠度理應足夠。


    如今看來,也許夏侯元慶很早前,便知曉了三人存在,但卻故意沒有拔除。


    直到此次事件,才用了某種超凡手段,進行幹預,未必是“替換”,可能是某種潛移默化的改變。


    自己抵達時,烏鴉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到如今,變化愈發明顯,終於不再掩飾,也許,此刻軀殼裏,已經換了個人。


    烏鴉見狀,知道不會獲得答案,歎了口氣,忽然嘴角溢出鮮血,齊平大驚,舉起青玉法筆,準備強行封禁對方體內力量。


    然而,終究是遲了。


    “噗!”


    烏鴉頭顱炸開,鮮血噴灑,整個人死透了,一顆血色的“種子”,也隨之枯萎。


    ……


    都指揮使司,某座房間內,夏侯元慶屏退手下,邁步推門。


    “吱呀”聲裏,漆黑的房間亮起光輝,一名披著鬥篷,膝蓋上橫陳木杖的人影,安靜地盤坐在地上。


    麵容俊朗,氣勢威嚴的夏侯元慶蹙眉,身後風卷,屋門自動合攏,不滿道:


    “都蘭,誰允許你跑到這裏來?”


    後者從鬥篷下,探出骨節粗大,皮膚皸裂,發紅的雙手,將兜帽扯下,露出一張迥異於中原人的臉孔。


    紅色的臉龐,生著細細的白毛,鷹鉤鼻,一雙眸子是呈現暗紅色。


    都蘭用略顯生硬的涼國話說道:“夏侯將軍喚我來此,豈敢不從啊。”


    語氣,卻沒有半點敬畏的樣子,反而帶著三分譏諷。


    夏侯元慶麵無表情:


    “崔休光已經被捕,眼下巡撫正在審問,正是關鍵時刻,待此間事了,巡撫隊伍返回,才是要用你的時候。”


    “知道,知道。”都蘭哂笑。


    頓了頓,說:“先殺哪個?”


    夏侯元慶說:


    “那個齊平,恩,就是鎮撫司派來暗中調查的欽差,此前案子未結,還要借他的手,如今卻是不用了,死在你手裏,隻要推給金帳王庭,誰也挑不出錯,至於崔休光……


    嗬,你隻要去‘營救’一番,成功滅口最好,但未必能成。


    這裏不是草原,對你們頂禮膜拜,一個區區‘大巫師’,不過與我涼國神通同階而已,李琦手持二品巡撫大印,隻要不被偷襲,殺你並不難。”


    都蘭怪笑,倒也沒有反駁,隻是笑吟吟道:


    “那便聽夏侯將軍安排,隻可笑,那巡撫,還有什麽欽差,也都是蠢人,布了個局,便踩了進來,卻不知,真正的國賊,卻是一副光明磊落模樣。”


    夏侯元慶目光森寒,屋內空氣倏然幹燥:


    “嘴巴放幹淨些,本將軍所做作為,自有道理,用不到你們蠻子評說!”


    都蘭笑而不答。


    就在這時,突然,這位“大巫師”臉上一陣殷紅,抬起右手,粗大的指尖上,一縷血氣纏繞,崩解。


    他臉色一變,說:“種子枯萎了,那個茶樓掌櫃死了。”


    夏侯元慶神情大變:“你說什麽?如何死的?”


    都蘭搖頭:


    “不知,被阻隔了,一顆血肉種子而已,發芽不久,力量孱弱,很容易被修行力量湮滅,隻能肯定,他身旁有修行者。”


    修行者……齊平……夏侯元慶神情驟變,雖難以置信,但很可能,是那名欽差發現了什麽。


    “去,殺了他!立刻!”夏侯元慶道。


    都蘭起身,右手拄著那隻木杖,渾然沒有敬畏地用左手在胸前點了幾下:


    “嗬嗬,遵從您的意願。”


    說完,這位大巫師腳下呈現出環狀圖騰,倏然消失在府中。


    如此旁若無人的施展術法,讓夏侯元慶臉色愈發陰沉。


    但他此刻,已經無暇顧此,烏鴉死亡,身旁有修士存在,極有可能是那齊平。


    夏侯元慶不知道齊平發現了什麽,但肯定會影響對崔休光的判決,所以,必須在其與巡撫聯絡前,將其誅殺。


    “希望來得及……”夏侯元慶呢喃,突然轉身,推開房門,大聲道:


    “來人!”


    嘩啦啦……


    數名軍官趕來:“將軍請吩咐。”


    ……


    暗室內。


    當“烏鴉”死亡,一縷血氣盤繞飛出,欲要逃竄,卻被齊平覆蓋真元的手掌一把抓住,血氣掙紮了下,無奈崩解潰散。


    齊平臉色卻極為難看。


    他不確定,這是何種手段,更不知道,烏鴉的死亡,是否會引起暗中之人的警覺。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明朗,崔休光的確是被推出背鍋的,雖然仍不清楚,鄭懷恩一個司庫官,如何查到的,但無疑,夏侯元慶嫌疑極大。


    他必須立即稟告巡撫。


    “你們兩個,留在這裏,在我回來前禁止離開,否則,以軍法處置!”齊平掃了眼呆若木雞的琵琶與尖刀。


    兩人還沉浸在不解、驚恐、恐懼、傷感的氣氛中,聞言愣愣點頭。


    齊平邁步走出暗室,來到賬房桌前,抽出信紙,開始發信息:


    “急報!收到此信,立即提高警惕,防止襲擊,並回信!”


    他沒有直接將情報寫明,法器黃紙雖然烙印了他和餘慶的氣息,但並不意味著完全安全,若是被他人奪走,就會泄密。


    就像被盜號一樣,隔著屏幕,沒人知道對麵是誰。


    所以,字跡風格,以及事先約定的,書寫時候的一些“規則暗號”,便成了核對身份的方法。


    ……


    都指揮使司,院內,某個房間裏。


    李琦坐在桌旁,喝著茶水,他一個文官,又連日操勞,精力不濟,隻能靠茶水提神。


    餘慶則不需要,安靜地坐在一旁,麵前便是信紙。


    在等待齊平的後續消息。


    畢竟,崔休光已經抓了,對李朗的抓捕命令,也派人送出去了,最大的魚抓了,其餘的一些小雜魚,也就不急了……況且急也沒用。


    “呼呼。”


    李琦吹著茶杯,腦子裏,開始想著接下來的安排。


    恩,李朗未必能抓住,隻有個馮五,證據力度太低,不過有了目標後,可以針對性地搜查,有點難辦,但相比於此前,已經好了太多。


    不知道齊平有了啥發現,如果是證據就好了……


    “嗡。”就在這時,桌上的信紙閃爍微光,兩人瞬間精神起來,隨著操作,一封信徐徐飄落。


    餘慶隻掃了一眼,便是渾身緊繃,警惕地望向屋門,喊道:


    “可有異常?”


    屋外,裴少卿等錦衣回複:“並無異常。”


    “打起精神!”餘慶命令。


    “是!”


    李琦茫然地湊過來,瞥了一眼,也是一下不困了,下意識抱住桌上官印,這才繃著臉:


    “快問!”


    餘慶不等他開口,已經開始回信。


    很快,隨著一封寫滿了文字的信函飄落,房間內,兩人隻覺從夏日,跌入隆冬。


    鄭懷恩的後手……被超凡力量控製的密諜……己方行動的泄露……一環套一環的“局”……


    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如此觸目驚心,整個事件,反轉再反轉,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然而,這些都還不算什麽。


    當兩人看到,齊平用極為嚴肅的口吻,說都指揮使具有極大的嫌疑,要兩人相機行動時,李巡撫身子一晃,被這個消息驚得當場失態。


    餘慶也好不了多少。


    一文一武,兩名官員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驚悸與震撼。


    夏侯元慶?


    西北軍最高長官有問題?


    這個消息,遠比得知從二品的同知是狼更讓人難以接受。


    也更棘手。


    “齊校尉,你可知茲事體大!”李巡撫奪過筆,寫了一句。


    他想求證,要一個準話。


    齊平回信:


    “卑職知曉,但他的確有很大嫌疑,起碼,必須要提防,具體如何安排,還需要您做決定,另外,相關賬冊,以及鄭雲,目前都在瑤光樓所在的那條街角,我需要你們派人來接應。”


    李琦:“……好!”


    拋下筆,這位都察院禦史臉色陰晴不定,顯然,在進行著極為劇烈的掙紮。


    他需要做一個決定。


    已經抓了一個同知,若是再強抓夏侯元慶,是否會引起西北軍大規模恐慌?


    可暫時裝作不知?烏鴉已死,誰知道黑手在暗中是否還有安排,此刻不行動,有可能喪失先機。


    這是個兩難的決定。


    但他必須要有決斷,這也是巡撫職責所在,吃喝嫖嫖沒關係,關鍵時刻,敢拍板擔責,就是好巡撫。


    “李大人……”餘慶看向他。


    李琦一咬牙,用力拍了下桌子,咬牙道:“抓!”


    先抓了再說。


    餘慶眼皮一跳,點頭:“好。那齊平那邊……”


    李琦道:“你過去一趟,證據重要,不容有失。”


    餘慶卻搖頭:“不行,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開大的巡撫很強,可一旦沒留神,隨便一個軍卒都能偷襲成功,這也是為何必須要有高手護衛的原因。


    夏侯元慶若是有問題,抓人過程中,餘慶不在,巡撫未必扛得住。


    可證據那邊,也很重要,而且,雖然齊平沒說,但誰知道暗中有沒有人盯著他?


    李琦想了想,突然邁步,推開房門,將一隊錦衣召集到麵前,沉聲道:


    “有一樁緊急大事,要委派你們去做。”


    是的,餘慶不能動,但這些引氣境的修士可以。


    裴少卿與大嗓門校尉等人一怔,不知方才還笑嗬嗬的對方何以如此。


    李琦手持官印,口含天憲:“律令:加持!”


    話落,他舉印朝空氣一拍,空氣蕩開漣漪,瞬間,院內,無論錦衣還是一眾禁軍,腰間身份牌閃爍,朝廷術法加身。


    力量、防禦、速度……乃至修為,都有了大幅增強。


    眾錦衣愣住,心想到底是什麽任務,竟如此大動幹戈。


    “敢問大人,要我等去哪?”裴少卿問。


    李琦眸光銳利:“接應齊平!”


    眾人一怔。


    ……


    待一名名錦衣破開夜風,疾速離開,巡撫掃了眼其餘禁軍,喝道: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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