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夜晚總是比較喧鬧一些,蟬鳴蛙叫,晚上公儀林住進邊飛塵騰出的茅屋裏,穿著一件裏衣,毫不避嫌得走來走去。異獸和人的居住習慣不同,火龍駒則是自己去遠處的深林裏尋了個舒適的位置。


    繞著屋子轉了三圈,公儀林自言自語道:“既然出來了,多賴上一些時日也是無妨。”


    片刻後,沒有聲音回應他。


    走到窗邊,公儀林饒有興趣得看著停在窗沿上的小雀鳥,“你竟然沒有出聲阻止我。”


    火龍駒擁有一半龍的血脈都能口吐人言,更何況這隻不知修煉了幾百年的鯤鵬。


    “想起來從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就沒有說過話,凶獸雖然高傲,卻也更喜歡開口斥責逾越的人類,你不開口倒也罷了,現在見我故意拖延時間卻也沒有怨言。”


    小雀鳥轉個身,用尾巴對著他,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


    保持一個姿勢過了一陣,忽然感受到尾巴的溫度有些升高,它轉過身,正好看見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盯著它的尾尖。瞬間慍怒,一團火焰毫不猶豫得朝色眯眯的人吐去。


    公儀林也沒躲,任由那火焰燒上身,他身上穿著這件法寶,除了鳳凰的火焰,一般的火焰哪怕再烈都難以灼傷。


    果然,那火焰接觸到他的衣服表麵,打了個璿兒,不甘心的在空氣中‘滋滋’叫了兩聲,消失殆盡。


    由此可見,一件高端的防身法器是多麽重要,公儀林眼中對鯤鵬的尾翼多了一抹誌在必得。


    ……


    筆仙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夜間,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召喚,索性提早收工,公儀林搬了個躺椅就往外走,小雀鳥看了他一眼,沒有跟出去。


    田埂外,有一個人已經占據了最好的地理位置,他隻好退居一步,將躺椅擺在同邊飛塵並肩的位置,雙方躺在舒適的椅子上,時不時得搖上兩下,如此散漫哪還有一個修行者的樣子。


    明月高懸,夜風徐徐,一直閉著眼的邊飛塵忽然睜開雙目,“前輩真是膽大包天。”


    公儀林的修為歲數遠在他之上,稱呼前輩倒也沒錯,白天以為他是要抓他回去,邊飛塵才沒有用尊稱。


    再說對方的舉動,豈不是膽大包天,一般人哪有膽子告訴一個有可能登天的修真者你渡劫會失敗,輕者會遭到這個修真者的追殺,哪怕僥幸逃脫,修真者背後的師門也不會放過你。


    “背負一個宗門的期望,膽大包天的是你。”


    聞言,邊飛塵先是一怔,忽而狂笑不止,“我隻是有些事情要處理。”


    “比成仙還重要?”


    邊飛塵不答反問,“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前輩經曆的事情比飛塵要多,可否告知,如果求不得該如何?”


    公儀林想了想,旋即認真道:“上了他,走人,尋找下一春。”


    邊飛塵搖頭,“我不能,我若是掏心掏肺的愛上一個人,必要他為我生,為我死,為我肝腸寸斷。”


    說話時,字裏行間透著一股狠戾的味道,身子卻深深陷入椅子裏,跟回憶一樣,讓他泥足深陷。


    “前輩可知道滄瀾王室?”


    公儀林頷首,他同其他修真者不同,常在世間行走,知道的也就比較多,“據我所知,賀安鎮也屬於滄瀾國的管轄範圍。”


    “滄瀾國的三王爺,是我的養父。”


    公儀林沉默了一下,“滄瀾國的三王爺,白墨?”


    邊飛塵有些詫異,“前輩知道他?”


    公儀林的目光透著些詭譎,“若他是你的養父,你也算半個皇室中人,天家人最熱衷追名逐利,你為何走上修仙的道路?”


    邊飛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漫天星鬥為引,“正如這些星辰,有的被視作吉星,有的則是妖星,此為命理。”


    “我出生在賀安鎮,出生時天降異象,母親難產而亡,父親視我為不詳,將我丟棄在山林中。是義父撿到了我,將我帶回去去,悉心培養,教我讀書做人。”


    “既如此,你們的感情應當算是深厚。”


    邊飛塵點頭,“在滄瀾國中,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但絕對不可能沒聽說過白墨。昔年義父領軍蕩平了在邊境作亂的蠻族部落,當時正值朝權交替,回城後義父後發製人,以近乎鐵血的手段發動政變,扶持幼帝上位。在這場鬥爭中,義父雖說是大獲全勝,他的妻子卻帶著剛出生的孩子確實下落不明,義父一路尋著蛛絲馬跡晝夜不息追查到賀安鎮,可惜沒有找到妻兒,卻在深林裏發現被遺棄的我。。


    公儀林打趣,“這種情況下你倒是撿了個大便宜。”


    邊飛塵同樣笑道:“誰說不是,我那素未謀麵的義母對義父心中一直有怨,她愛慕義父,義父卻隻是因為政治原因娶了她。不過義父對那個孩子卻是真的上心,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捧到他麵前,要不後來他的妻子也不會為了報複他偷偷帶著孩子出走。”說到這裏,邊飛塵微微歎道:“我和義父的感情一直很好,這種好一直持續到我十六歲那年,義父失蹤的親子被找到了。”


    話說到這裏,他卻沒有繼續,而是重新闔上雙目,陷入靜思。


    公儀林忽道,“昔年神夢穀穀主曾經花費大價錢購買一顆天塵丹,天塵丹對修煉者並沒有什麽助力,卻能修複經脈。”


    邊飛塵靜默良久,道:“我曾因為意外經脈盡斷,天塵丹的確是師父為我所求。”


    “可是同你那義父有關?”


    邊飛塵沒喲睜開眼,隻是笑笑,不置可否。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公儀林從躺椅上起身,“好在修為傍身,要不這麽睡一晚,腰肯定受不了。”


    身邊已經沒有人,舉目望去,一棵棵新鮮的白菜被丟進儲物袋,連續丟進去數百個,邊飛塵方才收手,拭幹手上的泥土後道:“我要出門兩天,宣傳我的白菜。”


    “白菜還需要宣傳?”


    “當然,”邊飛塵轉過身看他,一臉堅定道:“我必定要讓我的白菜受無數人追捧,美名響徹大江南北。”


    公儀林:“好誌向。”


    邊飛塵滿意得點點頭,召喚出飛劍,禦劍而行,仿若流星劃過天際。


    火龍駒從遠處的深林裏跑出,“你怎麽讓他跑了?”


    “不過是出門兩天,不放心的話我們跟上去就好。”


    恰在此時,小雀鳥從屋中飛出,展露出原形。


    公儀林騎上火龍駒,“走吧。”


    火龍駒,“你不算算他會去哪裏?”


    “這時候倒挺相信我的能力。”公儀林順了下它火紅色的鬢毛,“不必算,去鄴城。”


    “這名字聽上去挺熟悉。”


    公儀林笑笑,“當然,那裏是滄瀾國的皇都。”


    疾風而行,方圓數千裏地勢平坦開闊,所有景色一覽無餘,火龍駒內心生出豪邁之感,大有踏破蒼穹的氣勢,展翅飛到萬丈高處。越往高越是烏雲密布,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一起,仿佛時刻有風雨襲來。


    “此情此景,倒是想讓人高歌一曲。”公儀林也被壯闊的雲景震撼,深吸一口氣,伸展雙臂清聲唱道:“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它去……”


    ‘去’字還沒唱完,火龍駒一氣之下抖了下身體,公儀林維持著張開翅膀的姿勢就像一隻斷翅的蝴蝶墜落下去。


    火龍駒暗叫不好,可惜烏雲太多,它根本看不清公儀林是從哪裏墜落下去,千鈞一發之際,巨大的羽翼將烏雲打散,鯤鵬一隻翅膀用力一扇,原本是要將公儀林重新送到火龍駒的背上,後者卻並未如它所願,而是借力使力,腳尖一點,條件反射得選擇離自己最近的鯤鵬作為救命稻草。


    趕過來的火龍駒驚訝的甚至差點忘記了飛行。


    它看見了什麽?


    一個渺小的人類坐在鯤鵬身上,確切的說,是騎在鯤鵬的脖子上!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仙轉過頭,僵硬著笑容對火龍駒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要低頭。”


    昂起高貴的頭顱,做垂死掙紮,才是他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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