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望周圍, 若無其事道:“他都死了,為什麽幻境還存在?”


    清河看他裝傻充愣, 模樣有幾分別致的討喜, 突然興起逗弄他的心思,“若你不說最後幾句話,他還能活得久一些。”


    公儀林自顧自轉圈,似乎在仔細觀察整個幻境, 旁若無人道:“人固有一死, 很顯然,他的死輕於鴻毛。”


    “如果沒有你踹的那一腳, 說不定他現在還是睜著眼的。”


    公儀林瞥了眼地下的屍體, 違心道:“他現在也是睜著眼的。”


    死不瞑目而已。


    “可他不能張嘴,”清河,“你該問問他關於幻境的事情。”


    公儀林眼神有些危險, “你是在指責我?”


    清河,“做錯了事情就應該受到懲罰。”


    公儀林嗬嗬一笑, 手指在他手心打轉, “說說看, 什麽懲罰?”


    最後兩個字說得很輕, 挑|逗的韻味很明顯。


    玩過頭了。


    清河別過頭,論調情,他再活個千年估計也比不上公儀林, “我去看一下周圍的地形, 還是盡早走出這片幻境為妙。”


    公儀林舉目四眺, 黃沙漫漫,前路盡數平坦……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地形,“有的人死了,但他的眼睛還睜著,有的妖活著,但它睜著眼說瞎話。”


    清河挑眉,回過身,太過的距離兩個人的唇無意摩擦了一下,都說唇的溫度是溫熱的,公儀林因為是鬼修之軀,嘴唇的溫度很低,甚至可以用微涼來形容。


    但清河忍不住心頭一熱,神情有些別扭,大約是不太習慣這樣的親密,期待又有些陌生,反觀公儀林,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像是回味一般,然後摸摸下巴,“滋味不錯,下次我們可以嚐試換個地方,這裏黃沙漫天,混著些土腥味,有失格調。”


    再多的浪漫與一絲絲的羞赧在這樣的神情語態下,也毀得差不多了。


    清河張口欲言,猝不及防被前方湊近的身影驚得後退一步。


    那雙微涼的唇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火熱,動情,在他剛剛回過神的時候,卻又抽離。


    最初的震驚過了很久才散去,清河緩過神後,原本冷靜從容的外表第一次被徹底撕裂,以一種最預料不到的方式。


    公儀林大袖一揮,“現在我們可以認真研究一下這周圍的地形。”


    清河甚至不知道這個吻開始的原因,一切像是一場意外,但他總覺得最初那一個不小心的‘摩擦’,是公儀林有意為之。


    身旁公儀林已經背過身,在清河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冥獸是獨來獨往的妖獸,基本還沒等到成年,便會離群索居,”清河走到他身畔,“此人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冥獸布下的幻境裏。”


    “莫非……”公儀林皺眉。


    以為他想了什麽,清河問:“可有想法?”


    公儀林側過臉,認真道:“這死去的修士與冥獸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


    公儀林,“你這是什麽表情?”


    清河別過頭,“沒什麽。”


    公儀林彎下腰,動手扒白衣修士的衣服。,他的動作很快,幾乎第一時間就將腰帶扯下來一截,可有人的動作比他還要快,如同雷霆之力,一把就將他的手腕抓住,阻止這下來的’惡行‘。


    “你在做什麽?”


    公儀林一臉無辜,“看能不能察出他的身份。”


    清河低頭,看著露出半個腰身的屍體,“脫衣服看?”


    公儀林像是沒有察覺到他言語中的慍意,解釋道:“先看看有沒有身份令牌,運氣好的話能在他身上看見一些陳年舊傷。”


    清河,“找仇家?”


    公儀林露出微笑,和清河交流從來隻是點到即止,這種詭異的心有靈犀的感覺偶爾會讓他產生一股愉悅感。


    說歸說,另一隻還處在自由狀態的手也沒閑下,在清河阻止前,快速剝離剩下的衣服。


    等後者再度出手時,死去的白衣修士已經變成赤著上半身子躺在沙地裏的屍體,從死不瞑目到暴屍荒野也就用了幾個眨眼的時間。


    清河看著公儀林熟練的脫衣動作,狀似無意道:“你的動作倒是很快。”


    沒有順著他的話茬往裏鑽,公儀林解釋道:“我也是左撇子。”


    清河看著抓在手裏的右手腕,又看看剛剛脫去死者外衣那隻靈巧的手,默不作聲。


    公儀林站起身湊近他耳垂,“所以以後需要我幫你做什麽的時候,記得叫我用左手……”說著又湊近一些,“它的速度比較快。”


    灼熱感從耳測滲透到心髒。


    “妖精!”


    清河暗暗罵了句。


    “你看這裏。”公儀林的語氣恢複正經,指著白衣修士胸口左側一道暗疾,“這道傷痕有沒有覺得有些熟悉?”


    清河視線移到他所指的地方,他的眼裏和修為讓他能看得更深入一點,“裏麵的經脈也有損傷,皮下的傷難以愈合,這很少見。”


    一般來說,修士修煉到一定境界,很多陳年傷都能自愈,甚至有的在天雷淬體時,還能徹底改變體質,整個身體找不到任何昔日的痕跡。


    如果真的留有硬傷,必定是差點致命的。


    這也是公儀林堅持找傷口的原因,一旦發現有關舊傷的資料,就不難尋找到蛛絲馬跡。


    “當年尋找《登仙梯》的都是各方天驕,即便平時再低調,也不可能在修真界籍籍無名,能讓這些天驕收到致命傷,必定是驚世大戰,雖不至於人盡皆知,但稍微打聽一下也不難知曉。”


    清河,“籍籍無名者也不是沒有。”


    不但有,還偏偏有翻雲覆雨的能力。


    公儀林笑道:“我是例外,當然,我的師兄們也是,師父做事一向低調,更何況,我的行事風格不太適合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清河當然知道他所指的’‘行事風格’是什麽,不但知道,還深有體會。


    “要想隱匿行蹤實力沒有一點背景是不可能的,”公儀林認真檢查那處傷口,“背景或名氣,如果一個都沒有就注定要受人欺淩,背景是天生的,而名氣卻是後天靠自己實力一拳一掌打出來的,一朝成名天下知,名氣還是很重要的。”


    清河,“那你呢?”


    公儀林,“我走的自然是低調有錢背景流。”


    清河唇角一彎,如早春三月,冰消雪融,“感覺如何?”


    公儀林仰頭,略一思索,“還算順遂。”他看向清河,“你又覺得如何?”


    清河毫不猶豫道:“豈止瀟灑。”


    公儀林微怔,朗笑一聲,“我還以為你這樣的,從來都是眼高於頂,瞧不起靠背景走江湖的。”


    清河想了想道,“你是例外。”


    公儀林,“我的榮幸。”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談情。


    “傷口現在還有淤青,能看出此人生前必定是深受此傷折磨,要靠修為勉強壓下,看來效果不太好,至少他在吸收大師兄一些殘餘的力量後,還沒有質的突破。”


    “是重擊,”清河道:“應該是受到正麵猛烈的擊打。”


    “這就有意思了。”公儀林笑:“除了體修,修士間的比鬥多是借助寶器,甚至體修,也會配一兩件趁手的武器,而妖獸各有擅長,鳳凰噴火,潛龍在淵,像這樣正麵攻擊,鐵拳重擊,不像是修士,也不像是妖獸的手段。”


    清河眼神一暗,“繼續。”


    公儀林,“他方才問過我一句話……”


    “你和傀儡門是什麽關係!”白衣修士臨終前的怨恨之語猶在耳際。


    “傀儡門以仙傀立足,最擅長的便是煉製傀儡,他們最廣為人知,最令人忌憚的也就是仙傀,但一個門派想要壯大存活單靠一門絕技絕不可能,天苑尚有成千上百絕密心法,更何況傀儡門。”


    “障眼法便是傀儡門一項不外傳的秘術,昔年我的一位師兄和傀儡門的一親傳弟子相熟,後者無意曾提過這門秘術。”


    “相熟?無意提過?”清河明顯不信。


    “咳咳,”公儀林咳嗽兩聲,“具體的細節可以不做探究,總之,最後這門障眼法被師兄掌握,後來一次打賭又輸給了我。”


    “障眼法算是一種絕密,”公儀林玩味地看著地上的白衣修士,“可他卻能一眼看出,這不是很有意思?”


    清河:“死敵?”


    公儀林眼角上挑,眼波流轉,“也許是同門。仇也好,同門也罷,總歸人已經死了,而他和傀儡門也有關係,出去調查一下並不難。”


    清河,“也許有更簡練的方法。”


    公儀林,“願聞其詳。”


    清河,“來到秘境裏的未必沒有傀儡門的人,抓一兩個詢問就好。”


    “是個好主意,”公儀林笑了笑,“昔日被他們追得無比狼狽,逃往不死聖地,現在不找個理由回饋一下,心裏還真有些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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