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賈母處。


    說完之後,賈母心情變得有些沉重,以她對賈環的了解,這孩子往往總能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況且,甚至有些不擇手段。


    就像上次在殺掉天字級影衛絕的時候,下手之凶狠,讓她不禁想到先榮國公就是如此,可那是在戰場上曆練出來的。


    而賈環從小就長在府裏,他是什麽樣自己早就知曉,一切的變化都是源於那場病。


    想到這裏,賈母不禁有所懷疑,難不成生過一場病之後,就開竅了不成?


    但似乎也隻有這種解釋,才能夠說明賈環生而知之的奇異。


    “哎。”


    歎息了一聲,賈母看著小兒子賈政說道:“政哥兒,你是環哥兒的生父,雖然他嘴上說得不想再和榮國府有所牽扯,但我能夠看得出,這孩子是個嘴硬心軟的。


    不管是對趙姨娘,還是探丫頭,又或是你這個親生父親,他表麵雖然不關心,實際上卻依舊很是照顧。


    你若有空,多往東府走動走動,也不說能夠讓他回心轉意,可總能維係一下之前的香火情。”


    聞言,賈政心裏也是一陣無奈,自己最得意的兒子,過繼給了東府的敬大哥,若非賈母堅持,自己又怎會同意?


    “母親放心,兒子知道怎麽做。”賈政恭敬道。


    “嗯,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你還要上朝,小心應對。


    雖然秦家這事兒是咱們家理虧,可是總的來說,與咱家家關係不是太大。


    隻要咱們家做出認打認罰的態度,想來皇上也不會太過為難賈家。”賈母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


    “是,母親說得對,兒子一定拿出該有的態度來。”


    賈政從善如流,本就覺得有些虧欠秦家,更別說賈環的主張更是將寶玉那個孽障推出去頂罪,恐怕他早就算到了現在的局麵。


    原本賈家的一切,已經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不管是府內還是宮裏,亦或是財政,都有很大的改變。


    如果不出意外,賈家未來數十年,必定可以在神京城屹立不倒。


    隻可惜出了這檔子事兒,還將寶玉那個孽障牽扯其中,一旦被人查不來,或者宣揚出去,賈家百年的聲譽就毀了。


    二人神色都有些凝重,卻也隻能徒歎奈何。


    而在寧國府,登仙閣,書房。


    賈環接過從城外玄真觀返回的管事遞來的書信,認真看了之後,嘴角微微勾起,微笑道:“辛苦了,答應老爺的東西,明天早上給他老人家送去。


    另外,這件事兒保密,若是被人知道了,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管事兒嚇了一跳,立即跪在地上,保證道:“請三爺放心,此事出得小人之口,入得三爺之耳,若有其他不相關的人知道此消息,就請三爺治小人的罪。”


    “不必如此,起來吧,我相信的,不然也不會讓你去做這事兒,下去休息吧,一會兒去林管家那裏領十兩銀子,就當三爺賞給你的。”


    “謝謝三爺,謝謝三爺...”


    管事立刻再次跪地感謝,特別是聽到有十兩銀子入自己的口袋,簡直高興得不行。


    要知道,就算是三爺身邊的人,一個月可都沒有十兩銀子啊。


    有了這筆錢,也能夠給家裏的孩子弄幾身漂亮的衣服了。


    等管事離開後,賈環讓守誠進來,吩咐道:“你密切關注一下西府那邊的動靜,另外,聯係一下戴權,請他幫忙打聽一下朝堂上的動靜。


    秦邦業一死,不管是不是榮國府的錯,這死盆子都會扣在榮國府頭上。


    除此之外,讓我們的人送信入宮,告訴賢妃娘娘,請她稍安勿躁,這事兒可大可小,關鍵看插手的人是誰。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且予以彈劾,恐怕會將賢妃娘娘牽扯進來。


    如今賈家的情況,到賈寶玉這裏就行了,若是再牽扯出其他的來,恐怕會節外生枝。”


    守誠一一記下,恭敬道:“請三爺放心,小人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做。


    隻是...”


    “隻是什麽?”


    見守誠欲言又止,賈環皺眉問道。


    “隻是這事兒雖然因為賈寶玉留秦鍾喝酒留宿,導致襲人殺死了秦鍾。


    可這事兒歸根結底,確實與賈寶玉無關,無論是秦邦業的死,還是秦鍾的死,都與他無關啊。


    三爺,為何非要將他牽扯進來?”守誠大著膽子問道。


    雖然他相信三爺不會公報私仇,他厭惡賈寶玉不假,但這事兒若是一個不小心處理,恐怕就會讓賈寶玉有生命危險或者牢獄之災,以三爺的胸懷,必然不會如此。


    話音落下,見守誠臉上帶著些許惶恐,賈環不禁笑道:“我還以為你能夠忍住不問。”


    “讓三爺見笑了,小人的修養功夫還不到家。”守誠恭敬道。


    這時,便聽賈環笑道:“不過,也很不錯了,之前你還能夠忍到現在,頗為不易。


    人啊,一旦產生了好奇心,就會為此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務必會一探究竟。


    總要在解決或者了解清楚之後,才會放下心結。”


    “三爺說得是。”守誠再道。


    “在雪山之上,發生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秦鍾雖不是賈寶玉殺的,但殺人的卻是他的丫鬟襲人,從這一點來說,是他禦下不嚴若導致的惡果。


    其二,襲人之所以會殺人,卻也是因為撞見了賈寶玉和秦鍾的苟合,因此怒而生恨,這才痛下殺手,是他行為不檢點,加上對身邊關係的處理不到位所致。


    其三,秦鍾已經死去,這是結果,無論從人情世故來講,還是從天理公道來講,都需要給秦家一個交代,或者說給知道這件事兒的人一個交代。


    否則,以後別人一看賈家如此處理事情,也有樣學樣,那就隻能成為一團亂麻。


    而固然是襲人殺的秦鍾,可以她一個小小賤婢的身份,不足以平息秦家的憤怒,而榮國府裏其他人,皆為參與其中,那麽適合站出來的人選,隻有賈寶玉。”


    說到此處,見守誠恍然大悟的樣子,賈環又笑道:“除了這些,最重要的一點是,賈寶玉並不會有生命危險,同樣不會有牢獄之災,反而會因為主動站出來的形象,變成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同時,還能夠遮蓋住他與秦鍾苟合的流言蜚語。


    這樣不僅能夠讓秦家吃下這個虧,也能夠讓神京城中其他不懷好意的人無從下手。


    其最根本的原因,凶手是襲人,而非賈寶玉。”


    “聽三爺一番分析,小人終於弄明白了其中關鍵,這就下去安排好,必定不會耽誤了三爺的事兒。”守誠恭敬道。


    “去吧。”


    望著守誠離去的背影,賈環輕輕在心裏歎息道:“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就能導致一個月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是蝴蝶的錯嗎?


    可它無辜嗎?又或者說,因為龍卷風而失去生命的德克薩斯州的人有罪呢?


    世間萬物,存在即合理,既然大臉寶若是不與秦鍾往來,秦鍾又怎會死?秦邦業又怎會死?


    隻能說,時也命也,一切都不過是命運的翅膀煽動之下,發生的事實罷了。”


    想到這兒,賈環歎息一聲,這才繼續安排其他的事情。


    不多時,林之孝來了。


    “三爺,您找我?”


    見林之孝衣服上還有一些折皺,而且胸口處還落下了一些木屑,他這風塵仆仆的樣子,仿佛剛從遠方遠行回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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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管家,先坐下休息會兒,喝口茶。”


    話音落下,門外伺候的彩霞就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兩杯茶。


    “林管家請喝茶。”


    “多謝彩霞姑娘。”


    林之孝有些受寵若驚,急忙謝道。


    彩霞雖然隻是一個丫鬟,可府裏連賈環都沒當她是丫鬟,其他人自然愈發尊重。


    而且,就像在榮國府時,鴛鴦隻是賈母身邊的大丫鬟,可就算是王夫人也得對她禮遇三分一樣。


    “你先下去吧,我和林管家說點事兒。”賈環微笑著說道。


    彩霞行了一禮,這才離開。


    隨後就聽賈環對林之孝說道:“省親別墅,大概還有多久的工期才能夠結束?”


    “回三爺,最遲今年十一月份,就能夠完工。


    因為知道這事兒由三爺主管,下麵的人都幹勁十足,也沒有存在小偷小摸的現象。”林之孝聞得賈環發問,於是趕緊說道。


    聞言,賈環點點頭,心裏也有底了,隨後便說道:“盡快完工,爭取在九月底結束。


    你今年的任務,同去年一樣的,還是主要負責石炭和鐵爐子的生產和銷售。”


    林之孝想了想,九月底完成,似乎也是可行的,畢竟大樣都弄好了,就差一些修修補補的地方。


    而且,他去年經營這項生意,可是賺了不少錢,若非寧國府欠國庫的銀子需要償還,說不得現在寧國府中已經銀子堆滿倉庫了。


    這可是一項成就感爆棚的事兒,林之孝自然無不答應。


    二人又聊了幾句,賈環看向門外,打了一個手勢,隻見幾個扈從快速上前,將書房周圍團團守住,這才開口又道:“對了,玄真觀那邊,老爺需要銀子購買煉丹的藥材,需要再從府裏拿五萬兩過去,往後每年,增加一萬兩銀子的煉丹費用。”


    “三爺,若是再拿走銀子,咱們府裏恐怕就...”


    林之孝一聽,頓時著急了,府裏銀子之前就調走三十五萬,可沒剩下多少了啊。


    “嗬嗬。”


    見他這般作態,賈環忍不住笑了,這家夥守財奴的形象越來越像了。府裏有多少銀子,他還能不清楚?


    隨即擺手笑道:“明天先送去玄真觀吧,這事兒關係到寧國府的未來。


    至於銀子,先從府裏公中調去,後麵再從外麵弄來補上就是了。”


    得了賈環的保證,林之孝這才開心的笑著應下。


    說了沒多久話,林之孝因為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就先回去了。


    而這時兒,小吉祥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高興地說道:“三爺,三爺,林姑娘來了!”


    賈環一聽,頓時有些驚訝,要知道,除了三春等人一起來時,黛玉可是從來沒有來寧國府的。


    如今居然來了?


    “可還有其他人?”賈環問。


    小吉祥搖了搖頭,微眯著大眼睛笑道:“沒有呀,就林姑娘和紫娟姐姐,還有春纖姐姐。”


    “那你去請林姐姐進來吧。”


    “哎。”


    小吉祥高興地行了一禮,這才快速跑了出去,見她這風風火火的樣子,賈環忍不住笑了。


    大約五分鍾,黛玉領著紫娟和春纖兩個丫鬟緩緩而來。


    隻是,臉上一開始沒有笑容,反而有些沉重。


    見她走進院子,賈環就快去迎了出去,微笑道:“姐姐今兒怎麽有空過來了?”


    感受到賈環的熱情,黛玉這才收起沉重,微微一笑,嬌嗔道:“怎麽,沒事兒就不能來你這兒了?若是不歡迎,我這就回去,也不在這裏礙你的眼。”


    說罷,便做出一副你不高興我來,我立刻就走的樣子。


    見她這般,賈環急忙一把拉住黛玉的玉手,柔聲笑道:“姐姐說的哪裏話,這裏以後也是你的家,你想什麽時候來,我都歡迎的呢。”


    這話一出,黛玉這才想起二人身上可還有婚約呢,瞬間俏臉紅紅的,煞是可愛。


    二人走進書房,先是品嚐了一口茶後,黛玉便讓紫娟和春纖去找晴雯和彩霞玩耍了。


    書房內。


    黛玉有些擔心地問:“環哥兒,聽下人說,你和外祖母鬧翻了?


    我本是不信的,隻是這些人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所以我有些擔心,便過來了。”


    見黛玉臉上還帶著擔憂之色,賈環心裏感受到了她的關心,當即也不回答,隻是輕輕拉著她的玉手,柔聲問道:“沒想到都已經傳遍榮國府了啊,那姐姐想來也知道我為什麽和老祖宗吵了一架吧?”


    聞言,黛玉麵帶可惜之色,歎息道:“嗯,隻是沒想到造化弄人啊,誰能想到,秦鍾小小年紀就夭折了,也沒想到看似八麵玲瓏的賢襲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很辣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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