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鳳與王佑對視嘴角俱都翹了一下,卻並不說話。


    林氏與薛家太太都背對著她們,並不知道熙鳳等人已經進來了,薛蟠此時正閉著眼睛扯著嗓子在那嚎,因而也未瞧見。


    宜婧與宜姝睜大眼睛瞧著薛蟠,十分奇怪,這不是街上那個壞人嗎,佑哥哥說這個壞人欺負鳳姐姐呢!


    雙胞胎姐妹初時還有些好奇薛蟠為何哭成那樣,不過很快被他嚎煩了失去耐心。宜姝小聲道:“姐姐,那個壞人。”說罷指了指薛蟠,很快收回手又趴到熙鳳懷裏。被王佑抱著的宜婧攥了攥小拳頭對王佑道:“哥哥揍他!”


    林氏與薛家太太一回頭,瞧見四人回來了,都鬆了一口氣,連忙關切詢問可碰上了什麽壞人。


    熙鳳笑得很好看,與平時並無分別,一字一頓道:“碰、上、了。”


    “噗通!”薛蟠一屁股從凳子上滑了下去摔到地上,已忘了哭嚎。


    薛家太太心疼得把薛蟠扶起來,又轉臉問丫鬟婆子:“藥還沒熬好嗎?”


    薛蟠嚇得半死,隻呆呆的看著熙鳳和王佑,大腦一片空白。


    王佑走過去十分溫和道:“這就是蟠表弟吧,我們搬來金陵兩年了,還沒見過你呢。”熙鳳也笑吟吟過來:“蟠兄弟,我是你鳳姐姐。早就想見見你了,蟠兄弟果然名、不、虛、傳。”


    薛蟠看看左右夾擊的表哥和表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表哥表姐雖在笑,卻讓他不寒而栗,兩個小丫頭一個攥著拳頭衝他揮著,另一個趴在鳳姐姐肩頭偷著眼睛瞧他,那神態似乎在控訴他是個大惡棍。


    薛家太太已給薛蟠看藥去了,並不知曉屋裏情形。林氏卻一絲不落都看在眼裏,單聽宜婧那話就將薛蟠被打之事猜出了大半,以前就聽說這個外甥性子不大好,如今看來,傳言不虛。


    薛蟠被熙鳳、王佑弄的直冒虛汗,好不容易終於想起來屋裏還有位舅母林氏。


    “舅母,舅母您要給蟠兒做主呀……”話音裏帶著真真正正的哭腔,卻又似憋著不敢哭出來一般。


    林氏端起茶盞慢悠悠品了一口,柔聲笑道:“蟠兒放心,若你受了委屈,舅母必是要給你做主的。不僅僅是舅母,還有你舅舅,他也不會舍得你受委屈的。”宜婧還不理解為什麽大家會對眼前的壞人和顏悅色,攥著拳頭氣的直哼哼:“罵人!”


    王佑摸摸她的腦袋,笑著哄道:“婧兒乖,罵人是不對的噢,怎麽能罵人呢~”薛蟠又是一哆嗦,他罵佑表哥王八蛋來著……


    林氏已將薛蟠被打之事猜出了七七八八,隻坐在那裏認真品茶,也不管兒子和侄女以及兩個小丫頭到底在和薛蟠說什麽。眼瞧著薛蟠求救似的看向她,林氏竟然起身笑道:“我去瞧瞧寶丫頭吃了冷香丸可好些沒有,鳳兒佑兒,你們姐弟好好照看蟠兒。”


    薛蟠眼睜睜看著唯一能救他的人走了,正想著如何脫身,他母親親自端著藥來了。


    熙鳳一見她姑姑就要將那盛著半碗黑乎乎藥汁的藥碗遞給薛蟠,連忙把宜姝放下,接過托盤笑道:“嬸子去瞧寶妹妹了,姑姑不也去瞧瞧嗎?表弟這裏有我和佑兒照看就好了,姑姑盡管放心。”讓薛蟠更加目瞪口呆的是,那麽寵他的母親竟然放心的將藥碗給了熙鳳便出去了。而後薛蟠又眼睜睜瞧著熙鳳把丫鬟婆子輕而易舉都支出去。


    王佑已放下宜婧將藥碗捧在手裏,拉過一個凳子坐到薛蟠身邊:“蟠兄弟似乎傷的挺重,大夫開的藥你可一定要喝完。”眼看著薛蟠竟想接過藥碗來個短痛,王佑笑著擋了他的手:“蟠兄弟此刻還傷著,還是讓哥哥慢慢喂你吧~”薛蟠被王佑慢悠悠的喂他藥,每次還隻舀那麽一丁點藥汁,十分痛苦,終於忍不住苦著臉嚎道:“表哥表姐,蟠兒知錯了……”


    “你看你,哭什麽,”王佑繼續慢悠悠喂中藥:“身體不好就要好好吃藥嘛,別哭,來,把這勺也喝了……”


    薛蟠想反抗,可一想到王佑打他時的狠勁就忍不住哆嗦,隻能繼續忍受。一邊苦哈哈的喝藥,一邊想著這二人會不會把他調戲鳳姐姐的事情捅出去,會不會把他罵表哥“小王八蛋”的事情也告訴王子騰?越想越怕,到了夜間他竟發燒了。不出幾日,從不在家中乖乖待著的薛蟠,竟病歪歪的連床都不願下了。


    熙鳳與王佑著實都沒想到薛蟠竟這般外強中幹,便也不再刻意每日去他屋裏已瞧他、照顧他的名義嚇唬他。


    正巧揚州林家又來人接林氏回娘家,便都跟著去了揚州。到了揚州林府,熙鳳與林嫿姐妹開開心心的玩鬧了幾日,又到了林如海家大姑娘抓周的日子。林老太太讓兒媳婦與女兒帶著姑娘們都去林如海府上熱鬧。


    二月十二這一日林妹妹打扮的十分好看,穿一身喜慶的紅衣裳,瞧著臉色也還不錯,隻是熙鳳打量她身量比宜婧宜姝周歲時要纖弱些。


    不多時賓客俱都來了,吉時一到,林如海夫婦便將黛玉放到那紅布上,讓她隨意去抓那布上擺放的東西。黛玉左瞧右瞧,先抓了一杆湖筆,又抓了一本不顯眼書。熙鳳仔細看了看,不是詩集卻是本醫書。


    林如海接了那兩樣東西,又讓黛玉再去抓一樣,可黛玉動作卻慢了下來,在那堆東西裏挑挑揀揀,每當她拿起一樣東西,眾人想說句討喜的話,卻不想她立馬又都嫌棄的扔掉了。好不容易她才翻出一樣滿意的東西來,熙鳳眼尖,一眼就瞧出那是她送給林妹妹的如意百福玉鎖。眾人見黛玉終於不扔了,連忙道喜。


    賈敏抱起黛玉笑著對林氏和熙鳳道:“先前鳳丫頭送了這玉鎖給玉兒,我瞧著是個稀罕物就給她收起來了,想等她大了再給她。正好幾日前準備抓周物品時,又想到這玉鎖,我便拿出來給她添上。不想今日玉兒竟抓了這枚玉鎖,可見鳳丫頭與我們玉兒有些緣法。”


    熙鳳正逗著黛玉玩,見她還握著她送的玉鎖,十分開心。這東西小巧又漂亮且成色極佳,配黛玉再好不過。又見賈敏把如意百福玉鎖給黛玉戴上了,小姑娘竟摸摸玉鎖笑了起來,還向熙鳳伸手讓熙鳳抱她。


    熙鳳笑道:“上次來也抱了你,你可記得?快叫一聲姐姐來聽聽~“


    賈敏正想說黛玉還不會喊姐姐弟弟,卻聽黛玉已張嘴喊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雖不十分清晰,卻是姐姐無誤。又聽賈敏說這是黛玉頭一次讓除了父母和乳母以外的人抱,又是頭次開口喊姐姐,熙鳳更加開心:“看來妹妹當真與我有緣,你快快長大可好,長大了鳳姐姐帶你玩~”


    林氏正想誇讚一句,卻聽黛玉咳了兩聲,再看她身量比一般女孩子纖弱,很是心疼。賈敏趕緊把黛玉抱了回去,又讓乳母捧藥來,熙鳳這才意識到林妹妹那句“自會吃飲食便開始吃藥”究竟是何意。她竟是未滿周歲已經開始吃藥了,再想想寶釵,同樣是未滿周歲也開始吃藥,兩個姑娘都是苦命人。隻是寶釵如今已有了冷香丸,黛玉卻還得日日喝藥。熙鳳忽地想起黛玉抓了一本醫術,心中一下生出了個想法,細細思量一番卻發現難以實施,隻得暫時作罷。


    抓周禮後便是宴席,大家正吃的高興呢,忽地林家一個婆子帶著王家一個管事婆子來找林氏,一問才知是王子騰要被調回京了,隻待他手上這幾樁重要差事了結便擇日回京。眾人一齊道喜,又有人說“今日真真是個好日子”,賈敏與林氏都很高興。


    過了林妹妹抓周,在林府又住了兩日,林氏便帶著熙鳳等人回金陵,又派人去溫泉莊子給薛家太太傳話,問她是否也一塊回去。薛家太太自然要帶上薛蟠與吃了冷香丸已恢複元氣的寶釵同林氏一起回金陵。


    且說自林氏帶著熙鳳和王佑往揚州去了之後,薛蟠因表哥表姐已不在眼前,漸漸將對這二人的懼怕扔到了腦後,眼瞅著就要大好了,正打算著要在溫泉莊子多住段日子,泡泡溫泉逛逛姑蘇城,好好逍遙一番。不成想忽地不由分說被他母親打包帶回了金陵。


    偏偏他母親見他已好的差不多了,竟又直接將他送到王府去,還特意囑咐王子騰好好管管他。薛蟠叫苦不迭,到了王府後日夜憂心忡忡,被王佑狠打的恐懼與被那表姐表哥合力轄製的痛苦又一齊湧了上來。


    小廝見他悶悶不樂,便勸他到園子去逛逛。許是薛蟠運氣不佳,從他住處到園子正巧經過習武場,熙鳳與王佑此時正在比試。薛蟠瞧著這二人槍劍爭鋒十分了得,似下一刻就要在對方身上戳出個血窟窿,險些被嚇破膽。偏又聽到教頭說:“今日仍是姑娘略占些上風。”登時有些腿軟,原來他鳳姐姐不僅長得好看,功夫也這般厲害。


    薛蟠正胡思亂想著,又瞧見那二人向他看了過來,連忙使勁扯出一抹笑,顫著心肝落荒而逃。想起之前作為,薛蟠隻覺自己被豬油蒙了心,竟招惹了表哥表姐這種打架揍人如此狠辣的人。越想越怕,到了夜裏好不容易睡著又噩夢不斷,他總夢著在習武場上,熙鳳提著劍,王佑舉著槍要打殺他。連做了幾夜惡夢,薛蟠竟又病了,哪怕隻有他自己在屋裏待著,亦仿佛有芒刺在背。


    熙鳳與王佑知道了,一陣無語。他們倆什麽都沒幹呢,薛蟠就嚇成這樣?商量一下,二人決定去瞧瞧。


    彼時小廝正端著碗藥勸他喝藥,薛蟠卻嫌熱不願喝。一聽小廝通報說大姑娘和二爺來了,他竟立馬變臉直接奪了藥碗咕咚幾口喝了下去。小廝還沒反應過來,已被薛蟠攆了出去。就在這一瞬間,薛蟠忽地想通了,與其擔驚受怕,不如死個痛快,不就是罵了一句王八蛋嗎,不就是調戲了鳳姐姐嗎,多大點事!他們要打便打,難道還能打死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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