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舊的背包,一個孤獨的身影獨自走在盲腸小道,不遠處那隻渾身棕褐色毛的大狼狗忽跑忽停,雙眸帶著悲傷刺痛那道孤影單隻的心。


    “阿黃,回家!”在他轉頭回去那一刻,見到大狼狗又想繼續奔上來,第一次要遠離家鄉的癩蛤蟆忍不住的叱喝,向前凝望前方不遠的那倆道佝僂的身軀,心一陣陣的絞痛,痛到極限。


    大狼狗果真停頓腳步,依依不舍的望著和它生活二十幾年從未離開過它的主人,一抹常人想不到的淚水從眼角滴落,低沉的吼叫輕微從嘴裏出,那叫一個悲涼。


    “殺…殺…殺…”癩蛤蟆昂天不想讓泛紅眼珠裏的淚水滑落,旋即用那低沉的聲音輕吼三聲‘殺’後,便扭回頭,快步離去,不忍,也不想看到那倆道孤單的身影和落寞的阿黃帶著悲傷,那樣會使他無法離開這裏。


    輕輕撫摸背包裏的東西,癩蛤蟆的心在落淚,在隱隱作痛,背包隻有寥寥三件反複洗得泛白的換穿衣物,其餘的都是被母親塞滿的東西,沒有山珍海味,隻有土製的醃肉和一罐裝地滿滿的蘿卜幹,那是癩蛤蟆最喜歡的味道。


    癩蛤蟆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落後山村刁民,以前到過最大的地方無非就是一念就是六年的鄉鎮中學,撐死了也就三四萬人的規模,那個時候隻是僅僅認為西邊村莊小,真的很小,隻有不到千戶人。而今站立在海港西站的入口處,看著川流不息的省會,他的內心直‘噗通’的跳,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以為很大的鄉鎮,真的很渺小,而那與之抗爭二十幾年的西邊村莊更是不堪言說。


    看著為生活忙碌而匆忙腳步的人流,癩蛤蟆來不及感慨和感受這座大城市的繁華,便被等了一個鍾頭姍姍來遲的朋友給急匆匆的拉上了大巴車,坐在車內,望著窗外掠過的霓虹和他從未見過的高樓大廈,再瞥了眼拿在手中的車票,很是心痛,四百多塊錢,在那個小村莊至少可以生活半年有餘。


    下了大巴車,隨著擁擠人群上了那鐵疙瘩鑄造而成的大船,與朋友蹲在護欄上凝望著那璀璨霓虹閃耀,沉默不言。


    等到起錨的鳴笛聲響起,望著這座不知多少人懷揣著夢想在打拚的大城市逐漸從視野消失,癩蛤蟆才恍然現自己還來不及回味這座年輕大城市的氣息,就已然離它遠去,這一座他隻待了短短兩個半小時的城市如同一抹驚鴻。


    “蛤蟆,霞門遍地是黃金,但那黃金不屬於我們這種刁民,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才能夠擁有,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隻要老老實實的幹活,撐死也就能攢到足夠的錢,回家娶個媳婦,就已經功德圓滿了,不敢想要太多。”跟癩蛤蟆一起蹲在護欄的朋友是他在初一時認識的哥們,一路走到高二,有難大家一同當的那種,嚴格的來說,差不多算是穿著一條褲衩橫行初高中的霸主了。


    這哥們個頭不如癩蛤蟆高,隻有不到一米七,身材也並不魁梧,但與他相處五年的癩蛤蟆卻知道,看似軟弱的他,內心住著一隻猛獸,瘋狂起來如同一隻猙獰的瘋狗,整個不大的校園裏,盡是他瘋狂的傳說,那時誰人不認瘋狂哥---陳鋒,這四年來被這狗娘養的生活折磨,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了當初那個狠勁,還有無奈和疲憊。


    癩蛤蟆想啊想,在快要想破腦袋的時候,終於想起那句話是這麽說來著:“想要逼瘋一個人,把他丟到那個大染缸的社會裏,無情殘酷的現實會幫你,根本不用絞盡腦汁去算計。”而這位曾經在校園裏令人敬畏的瘋狂哥果真應了那句話,難道是因果報應不爽嗎?還是什麽?


    “當初的銳氣呢?不是說不讀書也能靠雙手闖出一片天嗎?”癩蛤蟆轉頭凝望從來不嫌棄自己,也不在他落魄的時候落井下石,卻在他困難之際,伸出他的援手拉他一把,而今更是這樣,哪怕他的生活沒有那般好。


    “哈哈…甭說那麽多,當年是銳氣鋒芒,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憑著一股勁就能闖出自己的天空,卻沒有現那頂頭上不是蔚藍,而是充滿了陰暗和晦澀。”陳鋒想到當初自己的豪言壯誌,免不了一陣自嘲。


    “好好休息,還有一天的時間才能趕到霞門。”嚴寒的風氣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的刮在他們的臉頰上,刻畫著歲月的滄桑和風塵,隻要踏足這個社會,自然避免不了被這個大染缸汙染,就連剛踏入這個社會的癩蛤蟆已經做好準備。


    倆人回到船艙,倚靠在冰冷的鐵椅上,沉默著,腦海想些什麽不得而知,恐怕隻有他們當事人才知道。


    經過一個小時的海上顛簸,到達綻江海灣,跟隨著大部隊的步伐踏上開往霞門的大巴車,躺在不到一米三長,五十厘米寬的床上,癩蛤蟆怎麽也睡不著,轉頭看了一下疲憊不堪便早早睡下的陳鋒,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晚,偶爾經過矗立高樓的鄉鎮時,才能有那麽點昏暗的霓虹燈在閃爍。


    直到淩晨,實在抵擋不住困蟲的癩蛤蟆終於在迷糊中睡下,夢中不知是否會出現站在村口不舍的凝望他背井離鄉的倆道佝僂身影,還是跟他進入山林中逮山野野兔的大狼狗阿黃,亦或是與周公夢蝶細說充滿鄉土之氣的故事。


    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行程公裏,終於到達了霞門北站,下了車,緊緊跟隨著陳鋒的腳步擠上一輛擁擠的公交車,等他站好時,赫然現在這個還充滿著冷淩氣寒的初春裏,全身竟然冒出了汗水,可見這座大城市人口有多麽恐怖。


    十多個站後,癩蛤蟆倆人又是下車,繼續登上開往陳鋒住的宿舍,輾轉了幾次,終於在清一色平房站牌下了車,凝望著這一群外牆掉漆的平房,癩蛤蟆感覺這裏與鄉鎮的民居並無兩樣,電線杆錯亂交雜,街道兩旁大多是大排檔,偶爾能夠看到廊店的門口站著幾個化得像個妖精的紅粉女郎。


    與陳鋒來到一棟二層高的樓層,踏入陳鋒在霞門安定下來的家,癩蛤蟆內心並沒有絲毫起伏,仔細打量著這個不到二十平米的租房,隻有一張床和陳鋒去年用十多塊錢買來的二手衣櫃,以及一張陳鋒東湊西撿的木板做成的桌子,便無他物,但麻雀雖小,五髒卻齊全,該有的東西都一一備齊。


    電視機、電腦那種對於一個月省吃儉用僅剩下一千多塊錢的陳鋒來說極其奢侈,沒錢買,也不想買,就如他所說那般,辛苦個幾年,攢夠了錢,便回家找個還算水靈的姑娘結婚,為陳家續香火,便功德圓滿。


    ……


    來到霞門的第二天,陳鋒便帶他到坐落在大學城旁的‘香豔酒吧’找到了酒吧經理,那身材略顯臃腫的肥胖中年大叔隻是問了癩蛤蟆幾句後,便定了下來,職位無非就是不知何曾幾時被人冠於富麗堂皇的‘少爺’,說得難聽點,那就是被人呼來喚去的服務生。


    這並不能怪陳鋒,他一個夜吧的服務生介紹的工作自然還是服務生,盡管毫不起眼,但對於癩蛤蟆來說有個落腳的地方,拿著那份足足有三千多塊錢的工資,他已經很知足了,在那落後的西邊村莊,一年撐死也就不到五千塊錢。


    經過幾天的培訓,癩蛤蟆那並不算笨的腦袋全盤消化,領了一身職業服裝,正式為那份工資忙碌起來,喧鬧的酒吧,紅燈綠女,來這裏消費的大多數是大學城的學生,偶爾會看到為玩一夜情的大叔或者青年坐在其中,在拿起透明的酒杯灌入口中時,賊光賊光的眼珠不忘在四周尋找獵物。


    運氣好點的,手頭上有點資金,大方一點,便能勾到水靈的學生妹,有時候沒有自己臆想那般好,但不要太過於慘不忍睹,他們還是欣然接受,雖然心痛那份錢,隻要想到胯下躺在的是學生妹,便暗自對自己說一定要賣力,不然對不起那份錢,這種你情我願的交易在這所酒吧乃常事。


    對於一個肯花血汗錢,隻為和學生妹來一夜情的牲口,還是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和靈魂學生妹,癩蛤蟆沒有憤世嫉俗地胡亂點評,那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隻要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對得起老板付給他的那份工資,其他的對他來說不重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香江梟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葉金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葉金蓮並收藏香江梟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