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劉大印也是出身於北衙禁軍,曾在左羽林軍中任職旅率,因功升職為校尉,卻因為左羽林軍中沒有實職空缺,便聯係了一下關係,平調到右神策軍中任校尉一職。


    按照劉大印的說法,原北衙六軍,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左右神武軍,同屬天子親軍,和後成立的左右神策軍,基本算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天然之中就有種種親近的感覺,而劉大印本人又曾經在年輕的時候受過楊烈的恩惠,自然算得上和楊鳳樓關係不一般。


    至於其他的壯漢,都是劉大印在神策軍中的心腹之人,一聽楊鳳樓乃是大名鼎鼎的楊烈獨子,現在又子承父業入職了右龍武軍,也算得上天子親軍中的一員,自然一個個笑容滿麵,湊到了楊鳳樓的身邊,七嘴八舌地說道:


    “嘿,楊家大朗,某家姓張,一年前受過你楊家的恩惠,家母身在揚州受到市井無賴的威脅,正是楊大哥傳言江湖,才讓家母安寧度日,這件事某家一直感念於心,日後你有何麻煩,告訴張某一聲,必然隨叫隨到……”


    “哈,楊家大朗,我說怎麽看你眼熟,原來是楊大哥的兒子……我家原本出身右龍武軍,算起來,我家老祖曾在你祖父的手下聽差,受過頗多照顧,以後沒說的,有事你言語一聲……”


    “楊大哥,請了。某家姓李,和你楊家沒有什麽淵源,卻也聽說過你楊家滿門忠烈的大名,前些日子楊烈大人為國死難,更是讓李某心生敬仰,以後咱們兄弟還要多多親近才好……“


    就連剛剛落敗的劉大全,也毫無芥蒂地摟著楊鳳樓的肩膀,笑得很是親切自然。


    “好兄弟,剛才不知道是你,多有得罪了,今天認識了,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是辦不了,沒事,還有我六哥呢……”


    楊鳳樓被這些大漢的熱情弄得有些應接不暇,隻能連連拱手笑顏相對。


    楊鳳樓不由得心中暗歎,楊家果然不得了!


    滿門忠烈的名字提出來,堪稱一個金字招牌。


    自己隻不過表明了身份,便迅被劉大印等人接受,尤其在劉大印提及楊家楊烈的時候,楊鳳樓分明從眾人的眼中看出一種熱切和親近。


    “鳳樓,還要和你解釋一聲,楊大哥入土為安的時候,我等都有軍務在身,沒能去送楊大哥最後一程,我六哥到了現在還悶悶不樂,昨天還說等這次軍務完了,一定要去楊大哥的墳上敬上一杯水酒。”


    說話的是劉大全,從名字上就知道,他和劉大印乃是兄弟,隻不過不是親兄弟,而是同族,一個排名第六,一個排名十三。


    楊鳳樓聽了,趕緊拜謝。


    一陣喧鬧之後,劉大印終於開口。


    “鳳樓,你這是……?”說著用眼神瞥了一眼他身後的牛四和戲班子。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楊鳳樓說得有點臉紅,這要不是和劉大印等人拉得上關係,恐怕今天不但相助不成,還得挨上一頓胖揍。


    “不認識?”


    “不認識。”


    劉大印點點頭,略一沉吟,開口說道:“既然不認識,那麽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和陳公子說說,讓他買個咱們兄弟一個麵子,把你摘出去,你看怎麽樣?”


    楊鳳樓一愣,本以為大家相互認識了,簡單說說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沒有想到,劉大印勸說自己不要在多管閑事。


    就算這樣,還得讓那位陳公子賣給劉大印一個麵子?


    “那位陳公子,是……?”楊鳳樓小心翼翼地問道。


    劉大印回頭看了陳公子一眼,現他的臉色很是不好,手中折扇都要搖斷了,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小聲對楊鳳樓說道:


    “這位陳公子乃是蜀人,剛到長安城不久,他倒沒什麽,他的叔叔比較厲害,乃是左神策軍護軍中尉……”


    楊鳳樓聽了,倒吸一口涼氣。


    護軍中尉!


    怪不得這位陳公子如此囂張!


    此中尉,非彼中尉。


    左右護軍中尉,和左右樞密使,共稱“四貴”,在唐末,那真是權傾朝野!


    有唐一朝,在初期根本沒有設置護軍中尉這樣的官職,那是在德宗朝,德宗為了獎勵立有大功的宦官,才設置了左右護軍中尉,意在讓宦官參與到禁軍尤其是戰鬥力最強的神策軍的管理中,久而久之,展到現在,左右護軍中尉已經成為了左右神策軍的實際指揮者,甚至在很多時候,也同樣可以指揮全部北衙禁軍。


    說句不好聽的,楊鳳樓這樣的右龍武軍中侯,說是天子親軍,但是在實際中,左右護軍中尉才是他的頂頭上司!


    護軍中尉到底有多牛逼,自不必多言,單單就說一件事。


    文宗朝,宦官仇士良權勢滔天,被文宗深忌,文宗動甘露之變卻弄巧成拙,隨後,仇士良帶領著五百神策軍在皇城中屠殺五百餘人,再後,打開宮門,又屠戮千人,幾乎將文宗朝堂屠戮一空,就連文宗,也是被生生憋屈死的!


    而仇士良當時的官身,就是左護軍中尉!


    怪不得這陳公子一個出身市井的浮華小兒,竟能驅動左神策軍一個實權校尉,還被神策軍士戲稱為軍務,隻要將護軍中尉這四個字的金字招牌擺出來,真是百無禁忌!


    護軍中尉,誰都得罪不起!


    楊鳳樓抱著最後一絲幻想問道:“我聽說左右護軍中尉,一位姓田,一位姓楊,沒有姓陳的啊……”


    劉大印聞言苦笑。


    “宦官不管多大權勢,終究要讓自家祖宗蒙羞,一般都不用自己家的姓氏,而是進宮之後拜了幹爹,直接就隨了幹爹的姓氏,要不然就會被陛下賜姓,最不濟的,也會自己改姓……左護軍中尉姓田,那是入宮之後改的,他在入宮之前,就是姓陳……”


    說著,劉大印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聽說,田護軍隻有兄弟兩人,從小就相依為命,最後是沒有辦法了才進宮當了宦官,一直對他哥哥心懷感念……這位陳公子,就是田護軍唯一的侄子……”


    這個事,真不好辦了!


    楊鳳樓一陣頭疼,不自覺地轉過頭來,看向牛四和那個戲班子。


    牛四聽到陳公子的叔叔是田護軍,嚇得都軟了,即便身邊有人攙扶,也止不住地往下出溜。


    而戲班子眾人,都如同雷擊一般愣在了當場。


    楊鳳樓分明看到,那位妙齡少女眼神中的希翼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死氣沉沉的灰敗。


    楊鳳樓頓時感覺心中一痛。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當先站出來的,卻是那位妙齡少女。


    隻見她款款上前,走到楊鳳樓的身邊,深深一禮。


    “多謝少俠仗義出手,小女子這廂行禮了。”


    楊鳳樓趕緊回禮。


    少女行禮之後起身,神態平靜,說道:“少俠仗義出手,小女子和家父都會銘記於心,不過……惡人勢大,斷不是少俠能夠抗衡,還請少俠離開,萬勿再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之中……小女子如果僥幸不死,日後必有回報……”


    說著,眼神中的神采迅消失,仿佛是看到了以後的黯淡,不由得勾起了傷心事,眼圈微微泛紅,竟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劉大印等軍漢,頓時神色難堪,訥訥不知所言。


    周圍的人群,也出一聲聲的歎息,仿佛歎息少女日後悲催的命運,有好像歎息這個日子真是不好過。


    唯有陳公子麵露得色,輕搖折扇,昂挺胸,一雙眼睛就在少女身上兜兜轉轉,仿佛正在幻想各種精彩。


    整個光宅坊中,頗有些愁雲慘淡。


    楊鳳樓看看少女,又看看身邊的軍漢,再看看周圍的人群,現所有人的眼中,全是無奈和頹然,那一絲絲期盼正在快消散。


    一股無名怒火頓時充塞胸膛,楊鳳樓怒氣勃!


    護軍中尉又如何!?


    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順逆不論成敗!


    不畏強權,不欺弱小,此乃謂之俠!


    如果就因為護軍中尉的權勢,就這麽看著他侄子強搶民女胡作非為,就算楊鳳樓日後成為江湖一品宗師,也再也沒有資格行俠仗義了!


    “劉叔叔,這件事,我還要管!”楊鳳樓語出驚人!


    那少女眼中頓時升騰出一股希翼,美目流轉,死死盯著楊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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