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傳說中的張大善人。


    身形高大,體型微胖,重孝在身,一臉煞氣。


    這可不是傳說中的慈眉善目,倒是有些怒目金剛的模樣。


    “怎麽回事?”


    聲音陰冷,就像九幽中吹出來的寒風,再配合上他身後的白幡白幢,讓人不寒而栗。


    賬房張先生都傻了,大概張大善人從來沒有表現出這幅模樣,戰戰兢兢地將事情前後都說了,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張大善人聽了,微眯雙眼,仔細打量劉蒲河和楊鳳樓,就像小刀子一樣,把兩個人劃了個體無完膚,最後,一雙眼盯住了楊鳳樓,銳利的目光,就像利劍一樣,仿佛要把楊鳳樓的胸膛刺穿。


    “就是你……要來給老太爺叩頭?”


    楊鳳樓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這種做派,根本就不是什麽大善人,必定是呼嘯聚散的江湖匪類無疑!


    到了現在,他才深切地意識到,自己獨闖張府,實在有些冒失了。


    這張大善人武功如何,暫且不說,那些放置金銀的大漢,一個個都不是什麽善類。


    想逃出生天,動手,想都不要想,隻能繼續扮演所謂的劉貴,才能勉強博得那一線生機!


    “是……是我……”


    “以前做什麽的?”


    “種地。”


    “手,伸出來。”


    “啊?”


    “雙手伸出來,掌心向上。”


    楊鳳樓伸出了雙手,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明白了張大善人的想法:他想通過自己的雙手,判斷自己是不是農民。


    好在楊鳳樓長期練武,雙手之上全是老繭,這個不用作假,再加上他本身長得膚色略黑,身上的衣物又是自己在家中幫助賀氏幹活時候的衣物,緊張中臉色有些白,仿佛被嚇住了。


    整體看來,還真就像一個憨厚的鄉下少年。


    果然,張大善人沒有看出什麽破綻了。


    “既然想要感謝老太爺,就磕頭吧……”


    楊鳳樓聞言,俯身便磕,八個響頭,個個帶響。


    這個時候,李雄飛王闊等人已經來到了張大善人的身邊,剛想說什麽,卻被他揮手打斷。


    “嗯……有心了……起來吧……”


    楊鳳樓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關,應該是過去了,即便他們對自己有所懷疑,也沒有關係,隻要不是當場翻臉,就行。


    哪知道,就在楊鳳樓將起未起之時,異變陡生!


    張大善人沉肩收肘,猛然一拳轟出,自下而上劃出一條弧線,直奔楊鳳樓胸口!


    楊鳳樓大驚。


    他怎麽說動手就動手,難道我在哪裏露出了破綻?


    沒有!


    不對!


    他這還是試探!


    可是,躲還是不躲?


    眼看著拳頭已到胸前,楊鳳樓把心一橫!


    不躲!


    最關鍵的是,要壓製住體內的內力!


    楊鳳樓陡然扭轉苦禪,將所有內力全部收回丹田。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拳頭,轟中了自己的胸口。


    “轟!”


    六尺有餘的身體,被一拳轟飛。


    身在空中,一口鮮血就噴灑出來。


    楊鳳樓依舊逆轉著苦禪,死死將內力壓製在丹田,千萬不能功虧一簣,卻更是讓他傷上加傷。


    落地之時,已然麵似金箔。


    這樣一看,倒真像一個不諳武功的少年,被張大善人一拳重傷。


    “貴兒……”劉蒲河一聲悲呼,趕忙搶到楊鳳樓身前,查看了一眼傷勢,便淚流滿麵,卻馬上回身跪倒,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大善人,饒命!饒命啊!我這個侄子不懂事,您有什麽氣全撒在我身上就好,千萬要饒了他啊,我劉家就剩下這麽一條根了啊,大善人,求求您了……”


    張大善人站在原地,臉色不斷變換,最後卻展顏一笑。


    “哈哈……原來是我多心了……張先生,給他拿十兩銀子,一是壓驚,二是治傷……”


    “是,是……”張先生早被嚇得汗如雨下。


    張大善人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劉蒲河,聲音由和煦再次變得冰冷。


    “第三麽……便是讓你們閉嘴,懂麽?”


    “懂……懂,懂!”劉蒲河趕緊磕頭,還不停說道:“謝大老爺,您放心,我們萬萬不敢多嘴……”


    “行了,走吧……”張大善人像打一隻蒼蠅一樣,隨後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既然你侄子摔傷了,特許你們劉家班今夜住在我張府,明天還得你們跟著出殯呢……”


    劉蒲河一愣,隨後醒悟,“是,我侄子是不小心摔傷的……嗯,多謝大善人體恤,多謝大善人體恤……”


    隨後,和賬房張先生一起,扶起了楊鳳樓,還特意大喊:“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好好走路都不會了?摔成這樣,還怎麽在班裏幫忙,好在大善人心善,讓你睡一晚帶天棚的房子,你可得好好養傷啊……”


    楊鳳樓雙目緊閉,麵似金箔,根本不說話。


    那張大善人看著他們走出了正院,沉吟半晌。


    李雄飛湊了過來。


    “大哥,費那事幹嘛?要不讓兄弟我去……”


    張大善人一揮手。


    “不用!他們雖然有些古怪,卻也都不是什麽武林中人,剛才那一拳,足夠他躺上半年了,再說,我讓他們今天住在府裏,明天跟著出殯,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事……”


    “可是……”


    李雄飛還想說什麽,卻被張大善人冰冷的目光製止住,隻得閉嘴,他知道,這個大哥,為人最是自負,一旦做出決定,別人很難再更改,雖然還心有不甘,卻隻得作罷。


    “幹活!”


    張府之人,該哭的,繼續哭,該放置金銀財寶的,繼續放置,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生一樣。


    卻說楊鳳樓,被劉蒲河架到張府門口的戲台後麵,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劉家班頓時雞飛狗跳。


    牛四當時眼就紅了,“大哥,您怎麽了?是誰傷得您,告訴我,我找他們拚命去!”


    聶姑娘直接哭了,“這是怎麽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麽?這麽傷得這麽重?”


    “行了,都別添亂了!”劉蒲河一聲斷喝,班主的威嚴盡顯,倒是把雜亂的聲音全部壓了下去。


    “先放平了……慢點,慢點!丫頭,你去看看咱們的藥還有沒有……”


    劉家班正在混亂之中,一個聲音卻響了起來。


    “劉班主,大老爺傳話了,讓你們所有人今天都住在府上,明天跟著出殯……”


    卻正是張管家,聲音冰冷,麵似寒霜,一點也沒有那慈眉善目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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