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執魔劍,斬生死,不護蒼生


    確實晚了。


    感受著遠處而來的十幾道陌生氣息,盧夭夭緊了緊握劍的手,心中暗暗歎息。


    本以為還能再堅持上百年的......


    想著,歎息著。


    抬起頭,看著飛到近前,落到兩人前方不足十米處的一行人,盧夭夭的眼中有寒意升起。


    對上這一雙冰冷的目光,孫雄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在女孩冰冷的目光之下,周圍的空,似乎都變冷了幾分。


    “兩位......明人不說暗話,聞兩位有自由進出荊棘嶺之法,孫某今日隻為此而來。


    望兩位行個方便,孫某目的達成,自不會難為二位。”


    他能感覺到女孩對自己等人的殺意,隻是他對此雖然有些忌憚,卻也並沒有為此畏懼。


    相比較女孩透出的殺意,他更能感覺到女孩此時身體的狀況有多差。


    或者說,眼前女孩此時的身體狀態,已經不能用一個差字來形容了,在他的感知中,這甚至完全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全憑著最後的一縷意念在頑強支撐。


    他賭她不會輕易選擇出手,如果自己一行人不會危及他們的性命的話,應當不會有人冒著必死的結果拚的魚死網破。


    而他.....真的隻是為了那秘密。


    至於這兩個人,殺或放,對他真的沒有太大的影響。


    畢竟....背靠孫家這顆大樹,雖然幾十年前出了那事之後孫家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沒落了一些,被城主府壓製了下去。


    但至尊家族的威勢,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挑戰,都能抱負的。


    至於說什麽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


    孫雄隻能表示嗬嗬。


    在那所謂的諸天萬界遊戲之中,或許有氣運加身、天資出眾的所謂天才,能夠有幸與微末中崛起,一路走向巔峰。


    但在更廣袤無垠的世界之中,真正的大勢力,幾乎都是自古恒定的,億萬載都難產生一點點的變化。


    孫家雖然無法與那些傳說中的巨頭勢力相媲美,但至尊家族,在這條古路所貫穿的無垠疆域之上,也同樣有著不容輕易撼動的地位。


    因此,他並不怕與人交惡後會為自己背後的家族帶來致命的威脅,畢竟不是每個家族都那麽倒黴、那麽肆無忌憚,竟然鬥膽去招惹那位的。


    最重要的是.....那少年雖然讓他看不懂,但至少有一點他能夠感覺的到,少年對他們是構不成威脅的。


    而唯一能構成威脅的,此時的狀態也已經不足以支撐她再動手,動手的代價.....是死。


    因此,孫雄幾乎可以說是有恃無恐,他不覺得有人會為了所謂的寶物,所謂的秘密,真的願意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畢竟.....命沒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盧夭夭雙眸冰冷的從孫雄臉上掃過,轉過頭,目光溫柔的看向唐君。


    “小師弟,答應師姐、要照顧好自己。”


    似明白了她要做什麽,唐君眼中有血絲凸起,看著盧夭夭,整個人身體忍不住顫抖,似在極為努力的克製,又像是身體不堪負荷的恐懼。


    盧夭夭眼底閃過一抹失望,卻還是強笑笑,抬起頭撫過唐君的臉。


    “小師弟生的這麽好看,以後.....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的吧?


    可惜.....”


    可惜,再也看不見了?


    亦或是.....可惜,那其中再沒有我?


    沒有人知道她可惜的終究是什麽。


    隻是,所有人都看到,盧夭夭最後深深的看了唐君一眼,似要將他的模樣完全印刻在自己的眸子裏。


    轉身,右手握住了左手中的劍柄。


    在轉身的那一瞬間,似有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響起,細聽,卻又像是風聲在哀泣。


    劍,一點點的抽離。


    勢,在場中蔓延。


    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孫雄感覺像是被一頭史前巨獸盯上一般,整個人變得連呼吸都困難。


    他想要動一下,哪怕隻是動一下手指,至少證明他還活著。


    隻是.....連這平日裏最簡單的動作在這一刻似乎都變成了一種奢求。


    盧夭夭沒有說話,沒有任何的表態。


    甚至,她的出手都不似之前那般迅捷、那般果斷、那般輕描淡寫。


    她拔劍的動作很慢,似不舍時光的流逝,似想要把這最後的一點時間無限的延長。


    而真正的原因,唐君和她都清楚。


    她此時的狀態究竟有多差,差到了.....她連拔出手中的劍,都成為了一種勉強。


    差到了......這個拔劍的動作,都是那般的艱難。


    隻是,她不擔心,不擔心自己還未拔出劍,敵人就先一步將她滅殺。


    劍未出,勢已成。


    在這凝聚了她一生的劍道,極盡升華的最後一劍之下,莫說隻是眼前這些土雞瓦狗,哪怕是傳說中的強者,也難道這一劍的勢的壓迫。


    這一劍,除了生生受下,似乎並無第二種破法。


    所以......她從不懷疑這一劍能夠為他解決掉眼前所有的麻煩。


    有些可惜啊。


    一直苦苦支撐著,一直守候著。


    她的這一劍,本可以為他擋下那些人,為他擋下那些真正的敵人的。


    隻是......如今,她再沒有機會了。


    以後的路,隻能他自己走了,未完成的事,隻能他自己去做了。


    劍光越盛,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過半。


    拔劍的動作快了不少,似乎出鞘過半的長劍,再沒有先前那般沉重。


    “永別了,小師弟。”


    心中帶著不舍,默默念出這句話,盧夭夭的眸光鎖定在了前方那些土雞瓦狗的身上。


    都是他們。


    都是因為他們。


    這麽一幫往日連看都不配被她看一眼的垃圾,胡亂的給自己加戲,卻將他們逼到如此的地步。


    如果不是這幫人,如果不是他們.....至少。


    她至少還能陪在他身邊百年的時間。


    百年,雖然也隻是彈指而過,卻也總好過如今的結局。


    哪怕心中再如何的不憤,結局也已經注定,再改變不了什麽。


    她最後能做的,就是用眼前這些垃圾的生命與靈魂,洗淨她輪回的路。


    哦,她有忘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已經再沒有輪回了。


    劍身已經完全抽離,遮擋在劍鞘之中的隻剩下一點劍尖。


    下一瞬,眼前這些作死的家夥就會在她的劍勢之下畫作虛無,而他們.....也將徹底的暴露。


    所以,在滅掉這些人之後,再倒下之前,她一定要多堅持一下。


    為他擋住那些人一瞬,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心裏這麽想著,盧夭夭突然覺得.....


    或許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像自己這麽傻了吧?


    自己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情話,但從始至......


    手上傳來的一抹溫度,拔劍的動作遭到阻止。


    盧夭夭下意識的低下頭,握住劍柄的手,此時已經被一隻不大、卻有力、不再顫抖的手握住。


    手上傳來的,正是這隻手掌心的溫度。


    在這溫度傳來的瞬間,她那似能撕裂天維之門的劍勢被悄然化解與無形。


    盧夭夭的臉上閃過一抹錯愕,轉過頭,看到的是一雙猩紅的眼眸。


    不再是先前那血管凸起的血絲,而是......真正的如血的猩紅。


    在那雙猩紅的眼眸之下,映照出的是一張妖豔、詭異的臉。


    “遭了!”


    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被組織而有半點的情形,盧夭夭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兩個字。


    隻是,未等她來得及開口,手中的長劍已經易手。


    這一次,握住長劍的那隻白皙手掌的主人,再未因手握長劍而有半分的顫抖。


    長劍在他的手中發出歡鳴,似在為主人的回歸而欣喜,又像是在預示一頭惡魔的降臨。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沒有半句多餘的話語。


    手握長劍的少年將長劍舞出一道劍花。


    長劍在劍光掩映下歸鞘,像是從來沒有出鞘過一般。


    不遠處的孫雄等人,卻在這抹劍光過後,再沒了半點聲息。


    “小師弟,你......你怎麽可以......”


    雙眸中猩紅光芒一陣閃爍,唐君一雙視線落到盧夭夭的臉上。


    “執魔劍,斬生死,不護蒼生。若連你都護不住,留我一人於世間又有何意義?”


    盧夭夭所有的動作都頓住了,看著眼前自己第二次見到的小師弟的形象,盧夭夭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可是,這是心魔啊!


    你主動引心魔入體,若萬一再控製不住,萬一再......”


    唐君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若再控製不住,手中劍傷你之前,定會刺向我自己。”


    盧夭夭不說話了,被握住手,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當年,整個宗門一夕之間覆滅,唯有二人被提前送出。


    仇恨的種子在心頭埋下,小師弟突破之中魔劍入體,走火入魔殺戮蒼生。


    為阻止他在魔道上越走越遠,她不顧生死以身體擋住他的劍鋒,喚醒了小師弟最後殘存的神誌。


    那時,垂死之際她要小師弟答應她此生再不動魔劍......


    “竟說些傻話,再胡說八道,師姐就揍你啊。”


    盧夭夭抬起頭看著唐君,揮了揮小拳頭。


    隻是,小拳頭剛揮了兩下,就被唐君的手抓住,再難揮動半分。


    “大師姐,你是不是忘了當初宗門大比,是哪位師姐被我一隻手按在地上的了?”


    被提起了陳年舊事,盧夭夭臉色一紅。


    當初小師弟入門三年,她暗中教了三年,卻始終不見太多的進步。


    那一日,小師弟問她是不是他一直學不好,她就會一直這樣教他。


    她回答小師弟‘我會揍你’。


    不知是不是怕挨揍,小師弟修行自此突飛猛進。


    當年的宗門大筆,決賽之時擋著數十萬弟子和宗門長輩的麵,一隻手把她按在了台上。


    為此,覺得丟人的她連著三天都沒理會混蛋的小師弟。


    如今糗事再次被提起,盧夭夭心中一陣羞澀。


    “哼哼,那我也能揍你,我是師姐,你敢還手?”


    唐君:“敢。”


    盧夭夭:“......”


    唐君:“但....不舍得。”


    盧夭夭嘴角微微勾起,故作不滿的‘哼’了一聲。


    “師姐.....”


    “嗯?”


    “趁著我還能掌控魔劍,我先幫你脫離......”


    “不要。”


    唐君看著盧夭夭,臉上帶著幾分不解。


    盧夭夭搖頭,“萬一你哪天控製不住心中魔念,我就控製魔劍自毀。


    脫離了魔劍,你連最後的保障都沒有了。”


    走火入魔,這個詞對許許多多的凡人而言不過是短短的四個字,並不會有什麽直觀的感受。


    隻是,唯有對他們這些修士而言,唯有對他們這種經曆過走火入魔的修士而言,才能真正明白這四個字的可怕。


    走火入魔,控製不住會直接墜入魔道,從此之後化作隻知殺戮的機器。


    犯下無盡殺業,因果業力並不會因你入魔不受控製而原諒你,鑄就殺孽太多,誌高雖則清算之下,哪怕是傳說中的存在都抵抗不住。


    那是一種從根源上的抹除,斷絕未來一切的希望。


    對於修士而言,走火入魔,是比魂飛魄散、灰飛煙滅更來得可怕的一個詞。


    而眼下,她麵前的小師弟,就曾經經曆過,且現在還在被魔念糾纏。


    如今他更是自願因魔念入體,她不敢想象未來會變成怎樣。


    但至少.....


    現如今的她在當年被魔劍殺死後、神魂化入劍中,以肉身養魔劍,留住最後的生機的同時,也為他多留下了一層保障。


    如果未來有一日魔念失控,自家小師弟徹底入了魔道,至少她還可以毀掉這把他當日鑄就的魔劍,與他一場往生。


    隻是,此時此刻的盧夭夭怎麽也不會知道。


    在聽到她這句話時,唐君心中就已經決定。


    未來如果真的有一日再無法自控,在理智殘存之際定要先自我了結。


    “唉~”


    此間,兩人深情對視。


    山林之中,突然傳來一聲歎息。


    “什麽人,出來。”


    唐君猩紅雙目如電,冰冷的眸子落在山林之側。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情之一字,果然最是難解。”


    山林之中,傳來悠悠的聲音,腳步聲中,走出一道......身披月白僧衣,頂著一顆大光頭,容貌清秀引人注目的身影。


    “阿彌陀佛,小僧途經此地,本無意打擾。


    隻是今見二位施主一往情深,一時難忍心中感慨,冒昧之處,還望二位施主勿怪。”


    說完,僧人已經走到兩人麵前,雙手恭敬合十,“久聞劍宗劍子乃劍宗萬億載未見之才,天資直追當年劍宗祖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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