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川看那兩個身穿長袍的少年,都梳著道觀裏的那種髻。兩人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麵容清秀,唇紅齒白,顧盼之間神采飛揚。


    荊川說:“我是來找秦雪宮的。”


    一個少年說:“找人便找人,為何還要殺先生的坐騎?”


    “是你們自己沒有管好,放這兩隻大貓出來吃人,現在還殺了我的兄弟,今日我非手刃這隻畜生不可!”


    “放肆!”一個少年厲聲嗬斥道,“休在秦先生的地盤上撒野,不然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荊川見兩個少年身上除了都有一支笛子外,並沒有其他兵器,但是他們說話的氣場卻與常人不同,像是成年人一樣。若是沒有底氣,是無法表現得如此鎮定的。


    荊川考慮到自己身上有傷,就沒有亂動,說:“我來此,隻想見秦雪宮一麵,並無他意。”


    “秦先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還不快快回去,不然我叫這隻雪豹咬死你!”


    荊川實在無法忍受別人如此傲慢地對他說話,但從現在的局勢來看,他處於非常不利的一方。兩個少年看來是有點功夫的,旁邊站著的那隻雪豹也許是因為同伴被他殺了,此時非常憤怒,隻是礙於主人在旁邊,不敢妄動。換做平時,荊川早就殺過去了,但是現在他肩膀上受了傷,再加上他來天山又是求人的,於是忍住了憤怒,對兩個少年說:“去告訴你們主人,我是從嘉峪關來的,此行是為了嘉峪關的總兵霍起建。”


    “霍起建?”兩個少年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對荊川說:“前幾日秦先生就說有嘉峪關人要來天山,原來是你,跟我們走吧。”


    “有勞了。”


    荊川臨走時看了李全的屍體一眼,說:“可否先容我將這位兄弟安葬?”


    兩個少年說:“請自便。”


    荊川用刀在樹林裏挖了墳墓,將李全安葬後,砍下一小棵樹,剁下一截來,劈出一塊粗糙的木板,然後用刀在上麵刻了“李全之墓”幾個字,和李全的刀一起插在墳墓前麵。


    荊川對李全墓抱拳說:“李全兄弟,對不住你,讓你在此丟了性命。你是條漢子,我荊川敬重你!日後有時間,定來這裏看你!”


    他在李全墓前站了一會兒,準備離開。這時候,那兩個少年也收拾好了那隻死的雪豹,一個少年將那隻雪豹抗在了肩上。荊川見了,不禁有些驚訝:那雪豹體型巨大,少說也有兩百來斤,且那少年看起來十分清瘦,可是他把雪豹抗在身上的時候,就像是掛著一件衣服一樣,絲毫不見吃力。荊川這才相信這兩個少年身手不凡:“他們既然是秦雪宮的弟子,那秦雪宮想必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兩個少年走到荊川麵前說:“兄台請跟我們來。”


    荊川對這個稱呼感到十分不滿,在這兩個少年麵前,自己好歹也是叔輩級別的身份,說難聽點,這兩個少年都還是乳臭未幹的孩子,竟然敢直呼他為“兄台”,好像他們是同一輩人一樣。不過考慮到自己現在是在別人的地盤,而且這兩個少年看起來也不是平常之輩,荊川就忍住沒有火。


    剩下的那隻雪豹跟在少年後麵,不停地用頭去蹭那隻死雪豹垂下來的頭,還出嗚嗚般的哭泣聲,十分淒慘。那隻雪豹見荊川跟在後麵,突然轉身呲牙對他吼了一聲,少年見了,喝斥了它一聲,它又轉回去繼續貼著那隻死雪豹哀嚎了。


    荊川見了,心裏突然感到一陣酸楚,不禁起了憐憫之心。但是他馬上又清醒過來:“不過是頭畜生而已,你自己要作惡,那就別怪我下手無情。”


    兩個少年帶著荊川走出樹林,來到了盤山的路上。越往山上走,溫度就越低,兩個少年和雪豹似乎都沒什麽感覺,繼續行走。荊川因左肩被雪豹咬傷,此時寒意加重,凍得半邊身體都隱隱麻了,再加上爬坡,體力漸漸有些不支起來。


    走了一陣,就到半山腰了,地上和樹林中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抬頭看去,隻見一座主峰高高聳立在眼前,主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周圍霧氣繚繞,雲霧間隱約可以看見一座宮殿般的建築。荊川駐足仰望那宮殿,看到了宮殿的門,宮殿用石頭砌成,而且還是建在半壁懸崖上。


    兩個少年停下來,見荊川站著喘氣,催促道:“快走!”


    荊川緩了一會兒,繼續往山上爬。


    荊川舊傷還沒完全恢複,現在又添了新傷,所以走起來有點緩慢。他一邊走一邊想:“難道我是真的老了嗎?以前就算是身負重傷,也不覺得有多難,現在隻受了這麽一點傷,沒走多遠就感到乏力了。”荊川想到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就在心裏對自己的身體說:“撐著點,好歹讓我爬到山頂!”


    坡勢漸漸變得陡峭了,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兩個少年走起路來十分輕盈,腳步如飛,衣不沾雪,不多時就將荊川遠遠甩在了後頭,也不停下來等他。荊川隻得咬著牙,一邊用刀做杖,防止滑倒,緊緊跟上。


    爬了半天,荊川停下來看看山腳,才剛剛過山腰,距離頭頂上的那座宮殿還有一大截距離,荊川這才現,天山雖然從遠處看起來比較矮小,其實是很高的。荊川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繼續往上爬。


    兩個少年已經走到距離他百來步遠的前麵去了,並且還在迅往山上走,一個拐角之後,他們就不見了。荊川一見,趕緊卯足勁跟了上去,但是當他趕到那個轉彎處的時候,那兩個少年連同那隻雪豹已經不見了。荊川停下來,四處看,都沒有看到他們的蹤影。


    “喂,怎麽這麽慢!”


    荊川聽到頭頂上傳來少年的聲音,抬頭看去,不禁吃了一驚:那兩個少年竟然攀著山上的岩石爬到頂上去了,而且其中一個人的肩上還扛著那隻死了的雪豹。


    荊川正感到驚訝,一個少年對他說:“我們不等你了,你自己爬上來吧。”兩人說著就往頂上爬去了。隻見他們在岩石間攀爬跳躍,身形如飛鳥一般輕盈,一會兒的功夫,就跳到盤山路的上麵一段去了。


    荊川在江湖上也見過不少輕功厲害的人,但如此輕盈的輕功,他還是頭一次見。換做年輕的時候,他要爬這峭壁也不是什麽難事,但現在就難了。他看了一會,又看了看前麵的路,還是選擇繼續走路。


    荊川爬到山頂山的時候,已經累得不行了,體溫也在迅下降,整個人凍得瑟瑟抖。


    一座石宮的側麵出現在他眼前,那座石宮嵌在山體中,隻能看見兩根石柱立在前麵,與旁邊往外突出的尖銳的岩石交錯。


    荊川向石宮門口走去,旁邊的路也變得越來越窄,到後來,就成了一條隻能過一個人的窄道,窄道的一邊是山,另一邊就是陡峭的懸崖。荊川傍著山慢慢走著,看了下麵一眼,下麵是萬丈懸崖,若是摔下去,定會粉身碎骨。此時,山腳下的樹林和湖泊也盡收眼底,比之前小了很多。


    山頂上的風很大,一陣陣地貼著峭壁吹,還夾帶著雪花。荊川用一隻手擋住風雪,慢慢地向前挪動,終於來到了那座石宮門口。


    石宮門是兩扇青色巨石大門,緊緊閉著,門上刻著兩個十分遒勁有力的大字:雪宮。荊川走過去,正想敲門,石門就開了,一個少年出現在門口,說:“進來吧。”荊川走了進去,少年又用手把石門合上了。荊川現少年是用手推動那扇石門的,那門少說也有一尺多厚,重量也就可想而知,要推動起來是十分困難的,而那個少年推起來就像不費一點力氣一樣,十分輕鬆。


    一進雪宮,外麵呼嘯的風聲就戛然而止,裏麵也瞬間變得暖和起來。少年領著荊川在一條昏暗的通道中走了一段後,前麵就出現了光亮,走進那片光亮之中後,荊川來到了一間圓形的大廳裏。大廳周圍都點著燈,可以清晰地看到圍在大廳中的一圈巨大的石柱,石柱中間是一塊巨大的光滑平整的圓石。在大廳兩邊還各有一條路通向裏麵,少年把荊川領到大廳中間,對他說:“你在此等候,我進去稟報先生,等下會叫你進去。”


    荊川說:“有勞小兄弟了。”


    “你待在這裏,不要亂走,如果瞎走,丟了性命,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少年說完就走進了一邊的通道去了。


    荊川在大廳中間站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四肢都沒了力氣,支撐不住,就靠著一根石柱坐在了地上。看那些石柱上,都刻滿了字,荊川看不懂那些是什麽文字,彎彎曲曲的,根本不是漢字。荊川看了一會兒,左肩的傷口因為室內回暖,又恢複了知覺,傳來一陣劇痛。他輕輕揭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被雪豹咬傷的地方,隻見肩上留著幾個很大的齒印,而且齒印周圍已經黑,腫脹了起來。


    荊川想:“難道那雪豹有毒?”


    他用手輕輕擠了傷口一下,擠出一股黑血來,同時一陣劇痛傳遍全身,像是扯動了經脈一樣,頭也跟著痛了起來。荊川小心蓋上衣服,不再動,靠著石柱,等那少年出來召喚。


    過了很久,少年也沒有出來,荊川等得不耐煩了,想要起身走進去,但半邊身體已經麻了,無法動彈,頭也跟著暈。荊川撐了一會兒,終於支撐不住,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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