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川睡到第二日午時才醒。 他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隻覺得頭還是昏的,喝了一碗水,洗了把臉之後,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荊川走出房間,走進那個大廳的時候,秦雪宮已經坐在那裏了,一個少年在旁邊站著。


    秦雪宮正在喝酒,見荊川走進來,便說:“荊兄請坐。”


    “酒醉酒解,來一碗吧。”


    荊川說:“謝過,不用了。”


    “沒想到你酒量還可以。”


    “不如先生。”


    “不必過謙,昨日我就看出來了,我喝不過你,你算配和我喝酒的第二人。”


    “那第一人是誰?”


    “你之前見過。”


    荊川納悶,不知道他指的是誰,就說:“荊某實在想不出是誰。”


    秦雪宮笑道:“很快你就會見到他了,到時候你可以和他比比酒量。”


    剛說完,一個少年就走進了大廳,手臂上站著一隻很大的鷹。荊川看那鷹,體型巨大,羽毛漆黑,尖喙銳眼,利爪如刀,禽羽緊緊,殺氣騰騰,緊緊扣在少年手臂的皮套上。


    荊川看了之後心中感歎:”好一隻雄鷹!”看了一會兒又覺得眼熟,好像是那****上山時看到的那隻鷹。


    少年說:“先生,王爺來信了。”


    “拿過來。”


    荊川聽到他們說王爺,心裏納悶:”王爺?難道秦雪宮還與官家的人有來往?”


    秦雪宮接過信,看了一眼,隨即對荊川說:“這信正是我說的那個‘第一人’寫的。”


    “你說他是個王爺?”


    “是的,他明日便會上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秦雪宮說完又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對少年說:“把這封信交給王爺。”


    “是。”少年接過信,又帶著鷹出去了。


    這時,剩下的那隻雪豹慢慢地走進了大廳。看見荊川,突然一跳到他跟前,呲牙吼了一聲。


    秦雪宮對雪豹喝了一聲:“過來!”


    那隻雪豹聽到主人的命令,就停下吼叫,走到秦雪宮跟前,坐在地上,頭伏在秦雪宮的膝上,眯眼摩挲著,秦雪宮也用手摸著它的頭。


    “這是我養的雪豹,這一隻叫青電,是頭雄雪豹;還有一隻叫紅雲,雌的,已被你殺了。”


    荊川見秦雪宮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悲傷之情,便說:“在下上山時突遭兩隻雪豹襲擊,為求自保,故將那隻雪豹殺了。不知是先生的坐騎,還望先生見諒。”


    “罷了罷了,我也不怪你。這兩隻畜生野性難改,已吃了不少人。我聽說有個和你一同過來的人被咬死了,是我管教不嚴,還請荊兄原諒。”


    荊川從雪豹在秦雪宮和兩個少年麵前的溫馴之態看得出來這兩隻雪豹都很聽話。他懷疑秦雪宮是故意放雪豹出來害人的,咬死了和他一同前來李全,現在卻以管教不嚴為托詞,可見其虛偽。但既然秦雪宮如此說了,自己又要求他辦事,他也就暫不揭穿,說:“人都死了,不能複生,說這些也沒用,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


    秦雪宮並沒有買荊川的賬,而是回避了這個話題,笑著說:“荊兄能以一己之力殺掉我一隻雪豹,想必武功高強。”


    荊川說:“過獎了,隻是仗著有刀而已。”


    秦雪宮搖搖頭說:“非也非也,這兩隻雪豹可與一般猛獸不同,如果武功不高,即便是手中有刀,也未必能殺。”


    “先生此言何解?”


    “這兩隻雪豹是我親手養大,從小喂的食裏麵就加有天山百蟲之毒,故身上血液唾沫裏都帶著毒,若是被它咬了,也會中毒,沒有我的解藥,三日內必死。你那日被它咬傷,就已經中了毒,若不是我拿千年藥酒給你喝,你早就命歸黃泉了。你與它們打過,肯定也看得出來,它們攻擊人的方式與一般猛獸不一樣。猛獸與人不同,靈活多變,力道大,一般人遇到了,就算是有點功夫,也未必能夠抵擋,更別說我這兩隻會武功的雪豹了。你既然能殺掉一隻雪豹,武功自然是不錯的。”


    荊川聽完,並未說話。


    秦雪宮說:“我看你用的刀,是好刀,刀法還未見過,能在被兩隻雪豹夾擊之下破開一隻雪豹腹部,刀法想必也不會差。”


    “在下的刀法也隻是中原普通刀法中的一派而已,還想請教先生用的是什麽兵器?”


    秦雪宮摸著胡須說:“老夫不用兵器。”


    荊川見秦雪宮如此自大,也不想再和他客氣什麽了,就說:“哦,那想必先生功夫已到至高境界了?”


    秦雪宮從話裏聽出了嘲諷之意,嘴角微微上翹,笑著說:“武功無止境,老夫隻是上下求索而已。”


    “如有機會與先生切磋,荊某榮幸之至。”


    “哈哈哈!”秦雪宮大笑道,“不管你功夫如何,你敢說這話,老夫還是高興的。幾十年來,還沒有人敢先說與我切磋,你算第一個。”


    荊川說:“在下乃一介武夫,平素喜好鑽研武學,與人切磋,若能與先生切磋一二,有所長進,乃在下之榮幸。”


    秦雪宮說:“與我切磋可以,但我下手不留情,怕傷了荊兄性命。”


    荊川見他說話不留情麵,就說:“那也無妨,習武之人追求的事武學,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先生若願意,一切安先生的規矩來。”


    秦雪宮暗想:“我已給了你退路,既然你執意尋死,那我就不客氣了。”麵上笑道:“好,我就喜歡像荊兄這樣爽快的人!我看你與一般人不同,這樣吧,我們直接一點,就不要你過什麽第二關第三關了,明日我與你比武,你若能接我十招,就算你過了,到時候你想求我辦什麽事都可以。”


    荊川聽秦雪宮說接他十招,心想:“這人雖然自傲,但看起來還是有功夫的,也許還在我之上,看來要小心應對。”便說:“好,一言為定!”


    “哈哈哈,高興高興,老夫今日很高興!”秦雪宮大笑著,一邊端起桌上的一碗酒,一口喝了。


    這時他跟前的那隻雪豹站了起來,抬頭看了看他,然後垂下了頭,出嗚咽之聲。


    秦雪宮放下酒碗,對荊川說:“雪豹出這種聲音,就是在哭,你知道它為什麽哭嗎?”


    荊川說:“在下不知。”


    “這兩隻雪豹是一對夫妻,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篤厚,每日形影不離。你殺了它的伴侶,它自然傷心,而且那隻雌雪豹腹中還有一個三個月的胎兒。”


    荊川一聽,心裏一驚:“你是說那是隻有孕在身的雪豹?”


    秦雪宮說:“正是。你殺了它妻子,它自然恨你,若不是我管著它,它定然要與你一決生死。”


    荊川心裏有些後悔,沒有想到自己不但殺了一隻雪豹,還將一個尚未出生的幼小生命也殺了,雖然隻是畜生,但事後想起,還是覺得於心不忍。


    秦雪宮見荊川低頭不語,說:“荊兄也不必掛懷,你是出於自衛,若不殺它,它便要吃你,因此你把它殺了,也屬常理,況且你也不知它有身孕,不知者不罪。”


    荊川說:“多謝先生。”


    秦雪宮輕輕撫摸著雪豹的頭說:“現在它沒了伴侶,整日傷心哀嚎,估計也活不長了,我打算將它殺了。”


    荊川有些驚訝地問:“什麽?殺了?”


    秦雪宮點點頭:“我從它眼神裏看出來了,它也不想活了,就算我留著它,它也與死無異。雪豹是重情義的畜生,一對雪豹,若是死了一隻,另一隻也必定會去尋死。你也看到了,它在哭泣,求我殺它呢。”


    荊川看那隻雪豹,渾身毛鬆懈淩亂,精神全無,哀聲哭嚎,眼角還流了淚,看來真的是要尋死了,這讓荊川心裏很不是滋味。


    秦雪宮輕輕撫摸著雪豹的身體,臉色有些黯然,說:“這兩隻雪豹跟了我六年,是我親手養大,視我為親父,我亦視之為親生孩子,現在活不下去了,我心裏也不好過。”


    荊川聽得出來秦雪宮這話是真心話,心裏更覺後悔和愧疚。


    “罷了罷了!”秦雪宮長歎一口氣,俯下身去,雙手捧著雪豹的頭,對雪豹說:“青電啊,你既然想去找紅雲,我就送你去吧。”


    雪豹似乎聽懂了秦雪宮的話,出像貓一樣的叫聲,伸出舌頭舔了舔秦雪宮的手,然後就坐了下來。


    秦雪宮站起身來,將一隻手壓在雪豹的頭上,低頭看著它。荊川看著,不知秦雪宮想要做什麽。


    隻見雪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伸長了脖子,渾身僵硬。秦雪宮將手覆在它頭上,五指張開,說了聲“去!”,然後手掌輕輕往下一壓,隻聽雪豹頭上出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身子一軟倒在地上,動也不動,死了。


    荊川見了,不禁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隻見雪豹的頭頂上陷下去一塊,赫然顯出一個手掌印來!


    “這是什麽功法,也不見他蓄力,怎麽一掌就壓出個大手印來?”荊川心裏驚歎道。


    兩個少年見雪豹死了,就走過去,將雪豹抬走了。


    秦雪宮殺完雪豹,情緒有些低落,少年將雪豹抬走的時候,他轉過身,背對著雪豹,站著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秦雪宮頭也不回地對荊川說:“今日就到這裏吧,荊兄請回去休息。”說完就走了。


    荊川站在大廳裏,心裏還在想著剛才那個掌印,心裏又是疑惑,又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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