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將烤好的咕咕雞送到白狐姐妹暫住的山洞口,便匆忙往回趕。


    他出門時,慢慢還睡著。倒是這天氣說變就變,開始落著稀疏的細雨,比剛出門時更冷了些,隻怕小姑娘即便醒來也不願去廚房吃早飯。


    唐把采來的苔蘚擱在木盆裏後,端著撒了滿滿一層堅果的蛋羹走回山洞。雪白厚實的羊毛被子團在石床上,隱約能瞧見小小一方被頭露出烏黑的發頂。


    想了想,唐放下碗,一手探至慢慢頸後,一手估摸著攬過她的腰身,“慢慢,先吃蛋羹。”


    按著往日的生物鍾,慢慢也該起床了,今日難得還賴床,許是前兩日殫心竭慮還真傷神了。


    慢慢順勢倒入唐懷裏,一身的軟骨頭,神誌清晰估摸僅是犯了懶,“還不餓……”


    於是,等著伊裏閑著無聊來找慢慢玩耍時,就看見這個跟幼崽似的小雌性被唐這個大冰塊抱在大腿上喂食。


    伊裏心眼大,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她已經想過了,若是今年找不到和唐媲美的“好飯票”,她就一定要在這裏賴一個冬天,和他們一塊兒回部落。如此……她一定要和慢慢做好朋友!


    “小可愛,沒睡醒嗎?我來喂你吧。”


    慢慢覺得,若不是眼前這狐狸精湛藍如深海般的眼睛充盈著滿滿的誠意,她必定要賞她一拳。滑溜溜的蛋羹剛入口就被驚得一下子滑下了食道,險些嗆到。


    被凶神惡煞的眼眸瞪了一眼的伊裏傻笑地站在一邊,唐拍了拍慢慢的後背,確定她無礙,把勺子送到她唇邊,“最後一口。”唐自然聞到了她們的氣息,奈何專注哄人不願搭理。


    慢慢嘟了下嘴,乖巧地張嘴。


    以往吃了烤肉,蛋羹即便剩下半碗,唐也不逼著她多吃。今天也不知哪來的耐心,哄著她愣是吃完了整碗蛋羹。


    把小姑娘塞回羊毛被裏,瞧了眼佇立在床邊的伊裏,唐摸摸她的腦袋,“要是困就再睡會兒。”


    眼見著唐就要趕人出去,一直靠在洞口的娜哈笑眯眯地衝著慢慢說道,“還記得伊裏和你說的薩爾嗎?”


    慢慢下意識地點頭,眼睜睜地看著唐黑了一張俊臉,慢慢覺得她必須要知道這個“薩爾”是何方妖孽!


    “你要是見過薩爾的小弟弟就知道,狸花貓小時候多招人摸了。長大可就一點不可愛了,個頭又高又大……”


    伊裏說起青梅竹馬的小花貓眉飛色舞的,嘴裏說著不喜歡他長得威猛,語氣卻是引以為榮的自豪。娜哈掏了一把慢慢友情提供的肉粒塞了伊裏滿滿一嘴,接著道,“慢慢喜歡狸花貓嗎?薩爾是標準的虎斑紋,連額紋和眼紋就相差無幾。”


    慢慢眨巴眨巴眼睛,咀嚼著嘴裏的肉粒,她似乎明白了,這架勢是要給她介紹對象?


    “而且,你別聽伊裏瞎說,雄性就該壯實才行,薩爾捕獵可是他們族裏第一能手。”娜哈仿佛並不關注慢慢的反應,像是有錢拿似的使勁誇。


    “嗬,一隻貓而已,讓慢慢以後三餐吃鼠肉嗎?”


    刻薄奚落的話語不禁令慢慢詫異,來不及回頭去瞧唐的臉色,胳膊就被娜哈親熱地抱住。隻見她得意地高挑眉梢,仗著自己背對著唐,更是嘚瑟的扮了個鬼臉,“慢慢一定沒吃過樹鼠吧……哦,不是你家養的那種鬆鼠。樹鼠肉多又精,對,如果能烤起來一定比咕咕雞更饞人。”


    瞅著一直對她打眼色的娜哈,小姑娘倏地靈光一閃,忍住回頭望的*,偷笑著配合她,“薩爾能捉到?”


    說起吃的,伊裏更想念她的小竹馬了,扁扁嘴巴懷抱著膝蓋歎氣道,“要是薩爾在,咱們一定能吃上樹鼠。”


    三個雌性恍惚完全忽視了唐的存在,不多時,娜哈輕籲一口氣,“總算是走了,小可愛,可真聰明。”說著,捏了一把慢慢粉嫩的臉頰。


    慢慢悠悠的轉過頭,如釋重負地歎了一道,懶懶地裹著羊皮躺下,語氣掩飾不住的失落,“你……看得出我喜歡……他?”


    娜哈自然熟地俯臥在慢慢身邊膩著,兩條修長的美腿魅惑地翹起,誘人地將嘴湊近她的耳畔,嫵媚地嬌笑,“唔,我還看得出那隻臭花豹……”


    “……更喜歡你。”


    伊裏惦記著她饞嘴的樹鼠,回過神插了句嘴,“估計比我喜歡樹鼠更喜歡。哎,娜哈,我們什麽時候出發?等下了雪就得明年了。”


    “再待幾天。”娜哈可一點不著急,大不了就回部落,多的是雄性讓她們挑的。


    小姑娘無心兩姐妹的談話,烏溜溜的大眼睛失了焦距迷蒙地望著洞頂。緩緩地閉上雙眼,附上胸口那處噴張跳動的地方。


    嗯,她是聽見了什麽激動得想抓心撓肝的事兒吧。


    不知道多久,綿綿細雨如同細密的漁網籠罩住洞口,連光線都黯淡了幾分。慢慢突然抓起羊皮就急匆匆地往廚房跑,不顧洞外滲人的冷風。娜哈和伊裏瞧著主人家都走了,也麻溜地跟著走。


    興衝衝的小姑娘半隻腳才踏入廚房,就被一雙大手猛然抱了進去,火熱的掌心不甚溫柔的貼著她光潔的腦門抹了一把,眉頭悄然緊鎖。不顧懷裏的小崽子不安份地要抬頭撇開,唐固執地用她暖身子的羊毛擦拭著被蒙了一層薄雨的發頂。


    隨後跟來的兩隻白狐,幹脆直接變成獸形。明明和大白狗一般的動作,愣是妖嬈的扭著纖腰抖落雨水,天生一派勾人的姿態。


    放開懷中的小家夥,唐淡然地轉身執起筷子翻了翻烤架上平鋪的一大塊烤肉。


    “樹……鼠?!”才變回人態的伊裏幾乎是流淌著哈喇子湊到烤架前。愛偷挖蜂蜜的樹鼠連肉都養出一絲甜味兒,誘得伊裏不顧冷著一張俊臉的唐,豹口奪食,抬手便搶走一隻,“呼呼……燙、好吃,燙、燙……”


    唐冷眼斜睨著提溜了一隻樹鼠在廚房門口跳手跳腳的伊裏,撕下一個後腿,爪子鋒利地取下裏頭的骨頭,將肉絲放進碗裏。


    慢慢咬著手指頭,五官不嫌擠地皺到一塊兒。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碗裏溢出香甜的肉絲,有些猶豫。


    娜哈和伊裏已經自發地席地而坐,伊裏屈膝跪坐在自己腿上,膝蓋前頭堆起了被吮得幹幹淨淨的細骨頭。


    娜哈給她打著眼色,慢慢做了個鬼臉……繼續蹉跎歲月。


    “豹族和貓族不愧是近親,連捉鼠的水準也能媲美貓族。唐,你可真厲害。”伊裏對能提供美食的唐崇拜得不行,心裏不由更為惋惜她失去的“長期飯票”。


    哦,並談不上“失去”,畢竟……從來不是她的。


    聞及伊裏的話,唐嗤之以鼻,淡淡的冷哼一記。薩爾,從來不是他的對手。


    雖然,唐捉這些隻知道在樹洞間躲避亂竄的小東西花了不少時間。不像薩爾,貓族捕捉鼠類是天性。似乎隻需要憑著本能,一伸手就能摸出一隻樹鼠來。


    唐可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薩爾,即便是捕鼠,他也必定比貓強。


    唐烤了四隻樹鼠,雖然一個個膘肥肉厚,奈何個頭小,不說別人,就伊裏一人也隻能填個七分飽,唐就又烤了哼哧豬備著。


    伊裏和娜哈蹭了慢慢的福氣一人一隻樹鼠,剩下的兩隻都歸慢慢。唐剔去骨頭都裝進她的碗裏,就瞧見剛才的那個小後腿都沒吃掉,“不喜歡?”


    唐取過剛溫熱好的乳果換過慢慢手中木碗,夾起一筷子肉絲送到她嘴邊。


    小姑娘咕嚕咕嚕吸了幾大口的奶汁,點點頭,似乎又掙紮了一番,張嘴“啊……”了一聲。


    他被弄得有些……煩。


    明明剛才還對會捕獵樹鼠的薩爾那樣著迷、歡喜,換了他,連一句讚賞也不曾。嗬,所幸連吃都成勉強了。


    唐擱下筷子,右手胡亂地捋過自己額前的頭發。定睛瞧著嗷嗷待哺的小家夥,猛然把頭湊了過去,帶著惱怒、異或……賭氣地咬了一下她嘟起的上唇。


    隻一下,似乎又舍不得咬疼她,濕潤有力的舌頭用力地從她上唇內側緩緩地往上勾了一下。慢慢還在恍惚,不太確定剛才發生了什麽。耳朵裏癢癢的,回蕩著某人低沉無奈的男聲,“不喜歡就不吃了。”


    終究她還是沒吃成據說絕佳美味的鼠肉,被唐喂了一肚子的豬肉。倒是便宜了伊裏,吃飽了還能帶走一碗。


    娜哈和伊裏很是願意和慢慢分享自己的竹馬們,例如唐也算是其中之一,慢慢八卦得津津有味。大前年春季,隔壁部落的一隻赤狐和他們部落的鬣狗交`配了,路遇打獵回來的唐後,就趕趟地往唐的屋子跑。直到唐獵了一頭雙角犀牛離開部落獨自生活後,才沒了心思安穩跟鬣狗過日子。


    還有呢,花豹小時候和虎斑狸花貓長得一樣一樣的,母輩們有時候繁忙,會將小幼崽托付到一處照顧。等到午後,唐的阿媽撈起薩爾就回了家,直到入了夜,兩家人才發現不對勁把幼崽換了回來。可憐唐整個下午倔強得一口奶不肯喝,晚上打了飽嗝也不肯放開他的“人肉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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