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之變,負芻和項氏一族以雷霆手段穩定大局,兵戈偃息、風頭一過之後,壽春又開始恢複往日的繁華。亂世之民,或許早已習慣了這種格調了。


    “唔~好吃!”


    壽春城妃雪閣旁的一家酒館。妃雪閣,或者曾經的妃雪閣更為妥當,如今人去樓空,原先因妃雪閣而紅火的店麵,冷清不至於,僅寥寥來往,不複先前的火爆。


    這兩天,武瞾拉著許仙出來,專門品嚐各店的吃甜品。武瞾一邊品嚐,一邊放開嗓門呦嗬,倒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混湯酒釀丸子!這個時候的鹽,較粗製,故以酒掩其澀,並添些許醇香,加上這個爽口的咀嚼感,不愧是千年的老字號,仙哥哥,嚐嚐~!啊,張口~”


    武瞾遞來一湯匙,笑吟吟道。


    壽春,吃不上多特色,因地處南北之匯,是大雜燴,什麽都有更恰當。而楚國作為第一大國,楚都壽春的繁華,吸引了不少精湛的手藝人定居,仔細找,不難一飽口福。


    眼角掃了掃周圍的幾座賓客,人是不多,許仙還是壓低聲音:“我是大人,不要喂...”


    武瞾故做不知,扯嗓子道:“不喂你,你總是吃不完。好吧,這次不勉強你了,但你要吃完,不然我還要動手喂你哦。”


    許仙接過遞來的碗匙,頭道:“我知道了。”低聲汗顏道,“不要再這麽大聲了,好多人看著呢...”扭頭示意紀嫣然,“這幾天,你也不她。”


    兩位漂亮女顧客在此,回頭率固然不低,一個氣質端莊,一個俏皮可愛。而回頭者哪裏知道,這還是武瞾和紀嫣然使用“煙雲術”,斂去一半顏色。


    看許仙開吃起來,紀嫣然淡淡一笑,道:“嫣然應當學學武姐姐才對。這些天,仙郎茶不思飯不想的,一心隻道照顧別人,卻不懂照顧自己,還是武姐姐有辦法。”


    武瞾道:“我這人就是這樣,勸人不得,就不再枉費唇舌,還不如付之行動,趕鴨子上架也好,用激將法也罷。”大眼珠轉溜溜的,顯是意有所指,“對了,紀妹妹為何總是呆在屋裏,不喜歡出來走動呢?”


    負芻下達了命令,卻不催促,反而將準備工作全部包攬,隻對許仙道:“等一切就緒,你就帶領使團去韓地。”一副悠哉哉的節奏。


    紀嫣然道:“先祖與吳王夫差的恩怨,即是越國遺民和吳國遺民的恩怨,此事天下皆知。”束音成線,隻讓兩人聽到,“仙郎和武姐姐,難道你們不知道麽?範增和吳苪有些私交,而吳苪在江東頗具賢名,是個各方都想拉攏的角色。”


    吳苪?吳苪是將來劉邦封賞的八位異姓諸侯王之一,且是唯一一位得到善終的。是善終,卻體弱,中年病亡。其王爵封地,一共傳承三代,後因無子嗣繼承而收回。之後,劉邦便了“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討之”的話。


    紀嫣然這段時間,一直低調行事,多半原因是這個吳苪。越國遺民為李園所殺,僅餘紀嫣然一人,不複當年之盛。此消彼長,吳國遺民的分量,尤其是在江東的分量,仍不低。各方為了討好吳苪,都曾命人搜查、擒殺紀嫣然。


    如今,許仙立了大功,紀嫣然名為他的妻子,妻子的世仇,連帶著轉移到許仙身上。礙於許仙的麵,各方無法再刁難紀嫣然了。


    紀嫣然道:“自從有了仙郎,嫣然對於複仇,已不是如從前那般看重了。”歉然的表情,“可恩怨並非輕易化解的。由於嫣然的緣故,隻怕將來範增,還有他背後的項氏一族,都會對仙郎抱有敵意。”


    這樣啊,許仙心道,難怪,那個項少羽上次對自己挑釁。


    武瞾道:“這未必不是件好事。那個當上大王的人,可不希望仙哥哥同項氏一族走得近。”


    紀嫣然道:“話雖如此...”


    許仙道:“好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者,慕容家先祖有訓,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當場了結恩怨。我不管吳苪有何賢名,更不懼項氏一族,這個吳苪若來報仇,我一定殺了他。”


    紀嫣然美眸晶瑩,極是感動,注視著許仙,那目光幾乎要將他融化了。


    這時,一個侍從打扮的人,帶兩名甲士,來報道:“許將軍,您在這裏!大王有急事找您!”一副急匆匆的模樣,下拜行禮。


    武瞾道:“哼,仙哥哥天天在妃雪閣附近,有誰不知?走吧~”


    侍從汗顏,硬著頭皮道:“大王,隻請許將軍前去。”


    武瞾道:“為什麽?該不會,又是賞賜幾個美人刺客吧?”


    “這——”


    許仙擺手道:“好了,明兒,別為難人家。”


    這些天,負芻日日都宴請許仙,禮遇極厚。每次是急事,而每次,都是到宮裏觀賞歌舞,品評美人。


    因雪女之事,負芻意在補償許仙幾個美人。而許仙算是大開眼界了,齊楚秦燕趙魏韓七國的美人,負芻皆有收藏。可許仙一個都沒要。一是問名字,沒一個有“名氣”的;二是這些天許仙一直被李嫣嫣折磨著,坐懷不亂,等閑美人,非李嫣嫣之姿可比,更難惑許仙了。


    武瞾扯了扯許仙衣袖,道:“不許帶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來!”態度很明確,沒有助力的不許要。


    許仙走後,紀嫣然道:“武姐姐,你不是做過宮女麽,應擅長歌舞吧。仙哥哥屢次應邀,原因多半是,所見之女,皆擅長歌舞之輩。他是想從她們的身影上,尋覓到阿雪姑娘的影子。可惜,嫣然不擅歌舞,否則定為仙郎舞一段。姐姐,這次聽你,你會那個《蘭陵王入陣曲》?”


    武瞾道:“蘭陵王入陣曲?不行!此曲精髓,全在一個“悔”字。仙哥哥本就惆悵了,再讓他悔上一悔,你是想讓他滿鬢白發麽?!”


    楚王王宮,一如往日的歌舞升平。


    負芻道:“今日,請許卿來,是有件禮物送給許卿。”一招手,下邊遞上來一個沉香木盒。沉香木的味道中,含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許仙心道:“這,該不會是人頭吧,會是誰的?”


    木盒轉移遞至許仙眼前。負芻:“許卿,不妨打開一看。”


    開盒,果然是一顆年輕人的人頭!許仙暗思,既是禮物,那必然是自己的仇人了。看容貌,許仙不記得見過此人。方憶紀嫣然的話,搜尋她的記憶,許仙終於知道,此人就是吳苪!


    負芻笑道:“這份禮物,可入得許卿之眼?”


    許仙壓下心中震驚,稱謝道:“多謝大王厚愛。此人一日不死,微臣寢食難安。”


    負芻哈哈笑道:“愛卿言重了,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許仙重新將木盒蓋上,實在是沒想到,一位史實人物,竟因為自己,死了?!


    曆史,難道並不以某個人的意誌為轉移麽?壓下疑雲,就形勢而論,吳苪死了,範增必定記恨,連帶項氏一族都交惡了。從目的上,負芻徹底斷絕許仙與項氏一族的聯係,而許仙的稱謝態度,也表示了接受。


    唉,記恨就記恨吧,反正項氏一族的風光,也沒多長時間了,馬上要挫折!


    嬴政滅六國迫在眉睫,再了,往長遠看,吳苪死了,反而對項氏一族有好處。


    這個吳苪,可不像他的賢名那麽好聽,是個圓滑人物,不然後來怎麽避過劉邦的猜忌?


    吳苪有個女兒,嫁給了後來楚軍大將的英布。然後,蕭何用計,殺了項羽派遣至英布的使者。項羽得知使者被殺,暴怒之下,殺盡了英布的家屬,其中就包括這個女兒。然後,吳苪就背叛了項羽。吳苪是長沙王,長沙可是楚國腹地,這次的背叛,導致項羽失去對楚國的大半控製。


    許仙覺得,如今吳苪死了,不是將來少了一個背叛項羽的人?等於幫了項羽一把呢!


    吳苪背叛後,漢軍長驅直入,英布反九江的周殷。然後曹咎(就是秦末救了、藏匿項梁叔侄的項家恩人)被劉邦誘出城,兵敗自殺。西線,也就是項羽的大後方,這樣玩完了。


    而東線,龍且被韓信擊敗,項羽進兵受挫下,西歸的後路被截斷,被圍垓下,斷絕糧草。


    項羽敗亡,大呼“非戰之罪”,並非沒有原因。大後方,重臣、重將的背叛,實在讓項羽沒有反應過來。


    要知道,楚國的地盤是很大的,就兵法而言,戰略緩衝大。可是,結果竟絲毫沒有起到緩衝效果,一下子,就全完蛋了。


    自從被項少羽挑釁後,許仙並非沒有采取行動,而是調查,弄清項羽這個人。


    “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


    “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眛、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


    ——《史記?陳丞相世家》


    不同的時空,曆史相似之處仍是蠻大的。


    項羽在這個時空是美男子,但性格方麵,幾乎並無大異。


    項羽是性情之人,用人不按才能,按親近、喜好用人。


    經過許仙的一番調查,鍾離昧、龍且、周殷,都與項羽有姻親關係,項氏一族的長輩們,為項羽定了娃娃親,鍾離昧、龍且、周殷的姐姐,將來會成為項羽的妻妾。


    “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這“妻之昆弟”,即是指鍾離昧、龍且、周殷了。鍾離昧、龍且是統兵大將,周殷是大司馬。“諸項”,即上柱國、左尹令的項伯、項陀。


    陳平的離間計,主要針對這些人展開。


    親戚、姻親關係就一定管用麽?未必。


    項羽常年在軍中,在朝堂的掌控力太弱,項伯、項陀玩起了無間道,左右逢源,後來兩人都背叛了項羽,且兩人都被劉邦封了候。


    而周殷,因為姐姐受了委屈,周氏回娘家一哭鬧,逢英布反,大勢不妙,周殷惱火之下,索性也背叛了項羽。


    許仙心道,讓你挑釁,咱就“以德報怨”,再“多幫”你一。周殷之姐的委屈,還不是來自虞姬?誰讓項羽獨寵虞姬,隻讓虞姬伴在軍中身側,不諳博愛之道。許仙打算,等找到了虞姬,自己捷足先登後,不就又幫了項羽減少一個背叛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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