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蒲落塵感覺到一股真氣遊走於自己體內各大經脈,來回往複,周而複始。不隻如此,那股真氣一次比一次渾厚,簡直要將蒲落塵的身體撐爆一般。蒲落塵急得想要叫出聲來,可是不論如何張嘴,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蒲落塵在心裏不住地問著自己。他想睜開眼睛,看個究竟。可是一雙眼睛就像是兩扇緊閉的大門,怎麽推都推不開。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人的話語:“前輩,你在做什麽?”言辭急切,卻又帶著幾分戾氣,是為關懷中夾雜著些許責備之意。蒲落塵將那人的聲音在腦海裏仔細辨認了一下,才道,原來說話那人便是之前離去的上清派弟子鹿龜鶴。蒲落塵不禁有些疑惑,心中想道:“鹿兄弟?他怎會在這裏?莫非他去而複返,又回來了?”不等蒲落塵多想,體內那股渾厚的真氣突然凝聚於胸腔,將胸腔內的沉重之感一一吸納,在一股外力的作用下,猶如那決口的江水,噴湧而出。“哇”的一聲,蒲落塵猛地吐出了一灘黑血,渾身無力地軟倒在地。他滿頭汗珠,麵色血紅,雙目依然緊閉。


    一人走上前去,說道:“前輩,晚輩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前輩恕罪!”說完,便對那位“前輩”一揖到地。那“前輩”道:“無妨無妨,小兄弟也是為了雲陽的安危著想,何過之有啊?”那人聽罷,朝地上的蒲落塵看了一眼,說道:“前輩,敢問一句,蒲捕頭所受的內傷是否已經痊愈?”那位“前輩”聽罷,擰眉不語。自稱“晚輩”的那人身著道袍,長得眉清目秀,正是上清派弟子鹿龜鶴。被稱之為前輩的那人乃是蜀山派執劍長老清泓真人。清泓真人陡見蒲落塵命不保夕,情急之下,忙以自身所修習的道家真氣為蒲落塵運功療傷。如今蒲落塵已吐出體內淤血,顯然已無大礙。不過,清泓真人卻愁眉深鎖,麵對鹿龜鶴的發問,搖了搖頭,說道:“不,他還沒有痊愈,他的體內還滯留著一股含有劇毒的汙濁之氣,這股汙濁之氣被人用至剛至陽的功力封印在了他的左臂“曲池穴”以下。這種狀況應該已經持續了一段日子了。”鹿龜鶴急道:“怎會發生這種事情?前輩可有法子祛除此劇毒之氣?”清泓真人道:“有倒是有,不過,得需看你這位上清派的弟子願不願意救他了。”鹿龜鶴一怔,說道:“我?若是我能救蒲捕頭一命,我自然會救。可是我又怎知如何救他?”清泓真人道:“如何相救,老朽到時自會告知與你。不過救他之前,還請小兄弟先治療一下自己所受的內傷吧!”鹿龜鶴聞聽此言,微微一愣,隨即勉強一笑,說道:“原來,前輩早就知道鹿某身受內傷了……”清泓道人瞥了鹿龜鶴一眼,隨即從懷裏取出一隻藥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了鹿龜鶴,說道:“這是老朽親自煉製的療傷靈藥“形氣歸雲丸”,你先服下吧。”鹿龜鶴接過藥丸,拜謝道:“多謝前輩!”說完,便將那藥丸服了下去。服下之後,立覺一股清涼之氣始於咽喉,散於全身,五髒六腑都被這股清涼之氣所覆蓋。清泓真人道:“小兄弟,你內功渾厚,所受之內傷本可自行治愈,隻是那樣的話,會損耗你體內大量的真氣,一時之間也無法複原。此藥丸可調節內氣,活血化瘀,消腫止痛。你服下藥丸後,好好調養幾日,內傷便可痊愈了。”鹿龜鶴聽罷,朝清泓真人深深一揖,說道:“前輩,今日您老人家相助之恩,龜鶴定當銘記於心。他日若有用得著我鹿龜鶴的地方,龜鶴一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清泓真人笑道:“小兄弟言重了。”


    兩人客套了一番,鹿龜鶴道:“事不宜遲,龜鶴要帶著蒲捕頭回行館休養,前輩也隨龜鶴一起回行館吧!”清泓真人微微一怔,說道:“行館?”鹿龜鶴道:“不錯。”說到這裏,鹿龜鶴見清泓真人麵有疑色,便又補充道:“就是六扇門總捕聶大人在靈寶縣的居所。”清泓真人聽罷,搖頭道:“不妥不妥。雲陽此刻需要靜養,應該選一個恬靜安然的去處才是。”鹿龜鶴怔道:“恬靜安然?一時之間,教我去哪裏找這樣的地方啊?”清泓真人道:“貧道在來靈寶縣的路上,曾經路過這片桃林。這桃林裏住著好幾戶人家,可以去那裏靜養。”鹿龜鶴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就在這裏找戶人家落腳吧。”說罷,鹿龜鶴蹲下身子,將蒲落塵的兩隻臂膀放在肩上,一口氣背了起來。正欲離去時,卻見眼前突然多出了一人,那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身著綠衣,體型肥胖,麵色和善,看起來不像是什麽歹人。


    不等鹿龜鶴開口,一邊的清泓真人便已走上前去,朝那人作了一揖,問道:“不知閣下是哪路好漢?何以會在此出現?”那人抱拳回禮,答道:“在下柳忠,是風柳山莊柳莊主手下的總管。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帶蒲捕頭去桃園村休養。”清泓真人麵露疑色,本想再多問幾句,以備不測,哪知卻被那鹿龜鶴搶過了話茬。隻聽得那鹿龜鶴連聲叫道:“太好了!能在這裏遇到風柳山莊的人,蒲捕頭就有人照顧了。”柳忠聞聽此言,不禁朝鹿龜鶴多看了兩眼,說道:“小道長,聽你話中的意思,似乎認得我風柳山莊的人,可是我家莊主的朋友?”鹿龜鶴搖頭道:“非也。小道不過隻是見過柳莊主幾麵而已,還算不上是朋友。不過,小道知道,蒲捕頭與柳莊主他老人家交情匪淺,將蒲捕頭交給貴莊的人來照顧,自是最好不過了。”柳忠微微一笑,說道:“小道長說得沒錯。蒲捕頭是我家莊主的朋友,我等自會好生照顧。”鹿龜鶴“嗯”了一聲,隨後又道:“柳總管,方才聽你所言,似乎要帶蒲捕頭去什麽桃園村休養,那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就動身去那個桃,桃園村吧!”柳忠微微點頭,說道:“小道長,你和這位前輩請隨我來吧!”


    柳忠話一說完,便即離去,鹿龜鶴跟在後麵。清泓真人快步走到鹿龜鶴近前,悄聲問道:“小兄弟,你之前可曾見過這位柳總管?”鹿龜鶴答道:“沒見過。”清泓真人不禁變了臉色,急道:“你既然從未見過此人,何以如此相信此人?”鹿龜鶴道:“這位柳總管看起來不像壞人。”清泓真人眉頭緊蹙,反問道:“僅僅看起來不像壞人,你便要和此人一道前行麽?”鹿龜鶴臉上略顯難堪之色,不過很快又消失得不見痕跡。沉默了一會,鹿龜鶴反問道:“前輩,您老人家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小道不也是和您一道前行麽?”清泓真人聞聽此言,登時語塞。隻見他重重地“嗐”了一聲,停留在了後麵。


    幾人行至桃園村,那柳忠停下腳步,站在村口處輕輕地拍了拍手,隨即,四名綠衣漢子從那村子裏走了出來。柳忠便即吩咐道:“蒲捕頭受了重傷,你們幾個快將蒲捕頭扶到房間裏休息!”四名綠衣漢子點頭稱是,隨即走上前去,將蒲落塵慢慢地從鹿龜鶴的背上放了下來,然後又放到了其中一名綠衣漢子的背上。另外三名綠衣漢子在後護送,四人很快消失在了村口。那四名綠衣漢子走後,柳忠回到鹿龜鶴麵前,又看了一眼走在後麵的清泓真人,說道:“二位一路遠來,想必也累壞了。柳某即刻便為二位準備飯菜,安排住處。”鹿龜鶴聽罷,作揖道:“那就有勞柳總管了。”柳忠回了一揖,說道:“二位請隨柳忠一同進村吧!”鹿龜鶴點頭道:“好。”


    三人進了桃園村後,柳忠便即命人燒水做飯,接待客人。由於身處鄉下,所做出來的飯菜皆為農家小菜,雖不甚華美,不過,味道倒很可口。填飽肚皮後,柳忠便為鹿龜鶴和清泓真人兩人安排了住處。鹿龜鶴因傷勢未愈,回到房間後,便盤膝而坐,閉上雙目,調煉內息,以便早日痊愈。清泓真人卻有些心神不寧,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圈,接著又坐在那裏,一杯一杯地喝著茶水。兩人在桃園村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便匆忙去找柳忠,詢問蒲落塵的狀況。柳忠見二人甚是著急,便帶著他們去了蒲落塵的房間。蒲落塵所在的房間與鹿龜鶴等人相隔不遠,都坐落在一個大院子裏。柳忠輕輕推開房門,鹿龜鶴與清泓真人兩人便走了進去。此時的蒲落塵還處在昏迷當中,對二人的到來渾然不覺。鹿龜鶴擔心驚吵對方,便站定不動,隻是遠遠地看著。清泓真人則輕悄悄地走了過去。鹿龜鶴想出言喝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清泓真人走到蒲落塵麵前,見他麵色紅潤,呼吸勻稱,便扭頭朝著鹿龜鶴輕聲說道:“小兄弟,這裏有老朽守著就好了,你先出去吧。”鹿龜鶴“噢”了一聲,便即轉過身子,走了不到半步,又回過頭來,問道:“前輩,為何是您留在這裏,而我反而要出去呢?”清泓真人皺眉道:“小兄弟,這位蒲捕頭曾是我蜀山派的弟子,老朽想留在這裏和本門弟子說些話而已,小兄弟身為外人,若是就這樣待在一旁,怕是有些不妥吧?”鹿龜鶴聽罷,神色有些尷尬,隻得賠罪道:“前輩教訓的是,那晚輩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便即走出了房間。鹿龜鶴離去後,清泓真人便將目光轉向蒲落塵,說道:“雲陽,人都已經走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吧?”躺在床上的蒲落塵聞聽此言,似是突然停止了呼吸,整個身子都僵在了那裏,一動不動。清泓真人見狀,又道:“雲陽,你就算瞞過所有人,也絕瞞不過老朽。還是睜開眼睛吧!”蒲落塵聽到這裏,便沒再猶豫,依言睜開了雙眼。原來,蒲落塵早已蘇醒。


    “長老,看來,什麽事情都很難瞞得過您老人家……”蒲落塵無可奈何地說道。


    清泓真人道:“雲陽,你雖是劍眉師弟的弟子,但也是老朽看著長大的。你的為人,老朽是最清楚不過了。”


    蒲落塵聽罷,忿忿地道:“既然長老清楚落塵的為人,卻為何一直逼迫落塵?莫非您一定要將落塵置於死地不成?”


    清泓真人聽到“落塵”二字後,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意外之色,問道:“落塵?是你新取的名字嗎?”


    蒲落塵道:“這個名字已經陪伴我一年有餘了。”


    清泓真人沉思道:“雲陽,落塵。雲陽,本身在空中,高高在上,可是如今卻落入凡塵。你給自己取這樣一個名字,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在蜀山派的遭遇嗎?”蒲落塵道:“長老,這隻不過是您老人家穿鑿附會罷了。落塵當日之所以叫做落塵,隻是想就此浪蕩江湖,了此殘生而已!”清泓真人聽罷,麵色變得有些蕭索,語氣也變得有些低沉。隻聽得清泓真人道:“雲陽,老朽明白,這一切都是蜀山的錯,是蜀山待你不公。你想遠離蜀山,遠離傷痛,故而才會有那樣的念頭。可是,你以為選擇逃避,便能結束這一切嗎?”說到這裏,清泓真人驟然抬高聲音道:“錯!你真的錯了!一個人隻有勇敢地麵對艱險,才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既然蜀山派的麻煩再次找上了你,你就要想辦法解決這些麻煩,隻有這樣,你才能徹底從過去的傷痛中解脫出來!”


    蒲落塵緊閉雙目,深吸了一口氣,旋即,睜開眼睛望著清泓真人,目光甚是清冷,道:“長老,大道理都讓您老人家說完了,落塵還能說什麽呢。隻是落塵真的不明白,您老人家既然口口聲聲說教我自己來解決那些麻煩,卻為何執意要將蒲某帶回蜀山呢?”清泓真人道:“隻有將你帶回蜀山,老朽才能確保你的安全。”蒲落塵聽到這裏,似有所悟,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長老這般打算也不無道理。不過……”蒲落塵停了一下,麵色也為之一冷,又道:“落塵若是依長老所言,留在蜀山,到時,落塵定會失去自由,寸步難行。如此一來,誰來為落塵查清事實的真相?是長老你?還是那衛師妹?都不可能!雖然長老是蒲某在蜀山派最敬重的前輩,但,蒲某不能把自己的清白都托付在長老或者其他人身上。”清泓真人聞聽此言,心裏有些失落,說道:“雲陽,聽你這番話的意思,莫非你連老朽也不相信了麽?”蒲落塵神色一黯,說道:“蒲某從小到大最敬重的師父,都能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出賣蒲某,試問,這蜀山派裏,還有幾個人值得我去相信?”清泓真人聞聽此言,不由想起了過往,隨即深深地歎了口氣,道:“雲陽,老朽要帶你回蜀山,你執意不從,老朽要還你清白,你卻又不信任老朽,莫非你要和老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嗎?”蒲落塵道:“長老,並非蒲某有意和長老作對,隻是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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