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是拯救還是死亡?


    在一片幽暗的地下洞穴中,一隊年輕的冒險者,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一個骷髏怪物侃侃而談,這情景看上去實在是有些怪異。


    “……我叫羅伯特·威蘭斯特,曾經是一個矮人,我的朋友們都叫我‘淬火者’……”那具骷髏幽幽地說道。他所說的這些內容我們隱約都能夠猜到一點,尤其是因為他的名字、他的身材和那個傳說中的矮人“淬火者”都十分地吻合。


    “……一年前,我發現了這條礦脈,並且在這裏開掘礦洞。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底下埋藏著怎樣可怕的東西,也想不到我正在給自己和所有的人親手挖掘埋葬自己的墳墓……”


    “……一切都很順利,大量貴重的金屬被開采出來,帶給我們源源不斷的巨大財富。我們以為自己找到了寶藏,更加努力地工作,也加快了釋放惡魔的腳步……”


    “……在挖掘中,我們打破了一扇石壁,發現了這個巨大的地下洞穴。愚蠢、貪婪和好奇心讓我做出了一個永遠懊悔的決定,我決定修築一條通向這裏的通道,在這地洞中繼續挖掘……”


    “……我們挖掘出了這些洞穴……”說著,“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指了指地洞底層的這幾處洞穴,接著說道“……發現了一些貼著封印的箱子。和一切理應為貪婪遭到報應的蠢貨一樣,我們撕掉了封印,放出了一個巨大的魔鬼。不,即便是魔鬼也不會比他更可怕,那是抗拒死亡的邪靈之主、腐朽者的主人、末世君王最忠實和最殘酷的走狗、靈魂大巫妖——麥肯斯卡爾……”


    “……他抽幹了所有人的生命,沒有一個人幸免。他榨幹了我們的靈魂,將死者製作成遊離於生和死之間的腐朽怪物,作為自己最卑微的奴隸。他破壞了整個礦洞,將所有的秘密埋藏在這裏……”


    “……所幸的是,我的身上配有至高神守護的護符,它不能讓我免於死亡,但卻保護了我的靈魂,讓我免受大巫妖的折磨。可是,護符無法永遠保護我,我能感覺得到,我的靈魂正在消散。我向至高神祈禱,求他賜下勇士,讓我有機會將這個可怕的秘密公之於眾。我的靈魂已經很虛弱了,我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不過,還好,你們來了……”


    “……去瓦倫要塞,將麥肯斯卡爾逃脫的消報告梅內瓦爾侯爵。時間緊迫,大巫妖似乎有辦法引導枯萎之地回到法爾維大陸,末世君王的軍隊將會灑滿整個大陸,戰爭即將開始,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除此之外,我還要請你們幫我一點小忙……”正當我以為這個矮人腐朽者已經把話說完了的時候,他又向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


    “……如果我的靈魂消散,我的身體也將會變成一隻怪物,就像我的同伴們那樣。矮人不畏懼死亡,但要有尊嚴的死亡,我不能讓我的身體變成自己靈魂的敵人。”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盡管作為一個腐朽者,他已經無法再改變任何表情和聲音,但我似乎能夠感到他正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


    “消滅我,在我變成怪物之後!”他這樣說道。


    “我將放棄靈魂,不再繼續堅守生命。我隻請求你們製止我,將我已死的軀體再殺死一次,讓我像個矮人那樣安靜地死去。”


    “……我已經……活的……太久了……”


    “你願意……幫助我嗎……”


    矮人腐朽者抬起他粗壯結實的頭顱,用他那雙空無一物卻充滿懇切的黑色眼眶望向我。


    我無法回答。


    我不應該這樣做嗎?製止一個怪物的誕生,讓一個好人的靈魂得到安息。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接受他的請求,用我的劍將他從長久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任何人都不應該拒絕這個要求,因為這事關一個好人靈魂的歸宿。


    可是,這很難。


    這個腐朽者有一個完整的靈魂,他能夠感受得到痛苦和懊惱,我無法告訴自己他已經死了——倘若一個人的身體殘缺、而靈魂完整,我們能說他死了嗎?那些斷手斷腳、隻有一隻眼睛的人們,我們能說他們都死了嗎?而和他們相比,我眼前的這個亡靈隻不過失去了更多的**而已,他依然是個“人”,一個有生命、有智慧,並且不乏高尚的“人”。


    你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人在你眼前自殺,而後毫不猶豫地毀掉他的屍體嗎?


    “接任務啊!”牛百萬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頭看了一眼,他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放心吧,你一接受任務就往後撤,十五級的怪,我們打得過的!”降b小調夜曲也躍躍欲試地說著。


    “……你……該不會……也……卡了吧……”就連反應遲鈍的丁丁小戈也忍不住催促我了。看著他們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樣,我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殺掉一個曾經是人類的怪物,這種事情就那麽值得興奮嗎?


    或許吧,我的涉空者夥伴們對於“死亡”的理解是讓人樂觀的。按照他們所描述的,人死了之後,並不會就此消失,而是有機會複活的。或許吧,這個名叫羅伯特·威蘭斯特的矮人冶金大師也會如此。


    可我仍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好,我願意幫你!”我咬了咬牙,點頭應允了他的請求。


    “我無法表達對你的謝意,勇敢的冒險者。願至高神達瑞摩斯永遠賜福予你……”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感激地對我說道,他蒼白的下頜向後輕輕咧了咧,露出了一副古怪而欣慰的笑容。他輕輕地伸出雙手,捧住掛在胸口的那枚掛飾,低吟著跪倒在地,虔敬地垂下頭去。隨著他空洞機械的聲音逐漸降低,我似乎能夠看見一絲微茫的光澤正從他身上逐漸地飄散,在半空中輕柔地隱沒,直至完全找不到蹤跡。這些光與我之前所見的任何光芒都不相同——我的意思,那很顯然不是所謂的“鬼火”——那是些真正神奇的東西,支撐它不住閃爍著的,是生命最本源的力量。


    當所有的光芒散去,從我身前這具矮人骷髏的身上,我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那是一股冰冷殺戮的味道,我知道,跪在我麵前的骷髏已經變成了一台製造死亡的無情機器,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這是一場我不願回憶起的戰鬥。


    與其說我竭力想要忘卻當時的感覺,倒不如說我從來都沒有對那場戰鬥有過什麽印象。


    已經徹底化身為怪物的矮人冶金大師——“淬火者”羅伯特·威蘭斯特毫不遲疑地揮舞著戰斧向我砍來,他那原本充滿著礦物學和冶金學知識的頭腦此時已經被殺戮的狂熱所完全取代。戰斧砍在盾牌上,發出“哐哐”的響聲,震得我手臂發麻。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還擊,隻是下意識地用盾牌擋住頭臉。我甚至覺得自己這樣做並非是因為畏懼他的戰斧,而是因為我不敢直麵他的臉——那張有著漆黑深邃的眼眶的骨質麵孔。


    一度,我也曾想過拋棄一切讓人脆弱的念頭,像個真正的戰士一樣麵對著腐朽的怪物,毫不留情地揮劍砍殺。可每當看見他麻木僵硬的臉孔,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懇求我毀掉他時的懇切期盼。他盼望贖罪,而他已經為他做過的事情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他懇求我毀滅他的屍體,我答應了,但事實上,我並沒有這個權利——他並沒有什麽需要別人來拯救的地方。


    所以,我隻能軟弱地躲藏在盾牌背後,背棄了他的願望和我的承諾,聽任那股邪惡的力量支配著他的身體,去做那些他本性中絕不願做的暴行。


    好在還有我的夥伴們,他們並不像我這麽多愁善感、猶豫不決。毀掉一隻十五級的腐朽者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沒過多久,壯實的矮人骨架被丁丁小戈的冰魔女凍成了冰坨,而後被敲成了碎片。碎裂的骨茬和冰渣迸得滿地都是,和原先那些骷髏怪物的殘肢混在一處。


    戰鬥結束了。


    完成了羅伯特·威蘭斯特的囑托,我的涉空者夥伴們看起來很高興——我沒有立場來指責他們,他們拯救了一個靈魂,滿足了一個矮人最後的要求,帶給了他一個體麵榮譽的死亡。他們完全有理由為之高興。


    可是,對於這件事,我真的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到底是被“殺死”了,還是被“拯救”了?


    這個問題,我始終不願去思考。


    在羅伯特·威蘭斯特身後的洞穴中,我們找到了一本《高級采礦師手冊》和一把能夠增加三十點采礦技能的鐵鎬“金屬拾取者”,這兩件物品讓我們中唯一的采礦師丁丁小戈眼饞不已。


    “……這兩件……東西……能不能……都給我……”他內心的興奮完全被他遲緩的聲音所掩蓋,讓人聽不出一絲喜悅的情緒。


    雖然這兩件是這次冒險中最貴重的物品,但它們對其他人來說毫無意義,沒有人反對把這兩件物品交給丁丁小戈。就這樣,我們的半獸人術士不但完成了任務,而且采礦能力得到了明顯的提高,成了這次冒險中收獲最豐厚的幸運兒。


    高興之餘,丁丁小戈大方地表示如果我們有需要的話,他可以送給我們一些金屬和礦石,這正是我學習煉金術用的著的。除了我之外,降b小調夜曲也是半獸人術士這一慷慨決定的受益者——他所學習的生活技能是製作鎧甲。


    精靈德魯伊少女仙女下凡臉著地得到了羅伯特·威蘭斯特脖子上的“信仰護符”,這種護符原本應該是至高神達瑞摩斯最虔誠的信徒佩戴的,那上麵凝聚著信仰的力量,能夠給佩戴者增加三十點的法力,並且提高佩戴者抵禦靈魂魔法的能力。


    讓我覺得有些想不通的是,德魯伊少女明明是自然女神奈徹妮婭的忠實信徒,可她卻毫不介意佩戴一枚屬於至高神信徒的護符。


    不過,看著精靈女孩興奮的樣子,我覺得她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護符意味著什麽,隻是單純地出於好看,想在脖子上掛一個裝飾物而已——我們都知道,無論什麽種族的女性,對於裝飾品的需求都是永無止境的。我敢和任何人打賭,如果說隻有一種選擇的話,即使是一個信奉秩序與光明的、極度虔誠的至高神的女牧師,也寧願掛上一枚象征著絕望與死亡的骷髏掛墜而不讓自己的脖子空著。


    除了一些草藥或是食物之類的東西之外,礦洞裏的骷髏怪物們還隨身掉落了一些錢幣——這應該是他們生前就帶在身上的,當靈魂大巫妖麥肯斯卡爾把他們變成腐朽者的時候,這些倒黴的礦工顯然來不及換衣服。現在,他們估計再也用不著這些東西了。


    除了雜物和錢幣這些每個人都有的戰利品之外,牛百萬沒有得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不過在我看來,他一點都不為此感到失望。恰恰相反,他現在或許正感覺自己是收獲最豐厚的人了:


    “……這有什麽了不起,我剛一級的時候就一個人從堅蹄穀跑到這邊來了,路上見的高級怪多的是,這些骷髏根本就不算什麽……”我想他不會告訴德魯伊少女他是因為迷路才跑到坎普納維亞城的。


    “……我還見過龍,一條綠龍。等你級別升高了之後我帶你去殺它……”牛百萬仍在不失時機地誇誇其談。雖說在姑娘身邊的男人總是非常彪悍的,可當一個十二級的牛頭人戰士大肆吹噓著要去“屠龍”的時候,這就不再是彪悍,而是恬不知恥地吹牛了。


    牛百萬帶著仙女下凡走在前麵,他好像是有意地加快了腳步,拉開了與我們之間的距離。而精靈女德魯伊也似乎忘記了我們的存在,緊緊跟在他的身旁,不時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很快,他們的身軀就隱沒在黑暗中,隻影影綽綽地能看見頭頂的名字。牛百萬把他冗長的名字密密匝匝地頂在頭上,活像是一個能夠直立行走的告示牌,看上去有些滑稽。再過一陣,我們就連他們的名字也看不見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著他們逐漸消失的身影,降b小調夜曲咬著牙根忿忿不平地說道。


    “……這話……都是那些想……獻殷勤……又獻不出去的人……才會說的……”我已經漸漸習慣了丁丁小戈在這樣的時候不失時機地發表他絕妙的意見。


    “……”被搶白的侏儒吟遊詩人翻著白眼,埋臉怨氣地瞪了半獸人術士一眼:


    “丁丁小戈,直到遇到你我才發現有兩件事情我從小到大都搞錯了。”


    “……什麽事?”


    “第一,有時候,說真話的人很讓人討厭;第二……”說到這裏,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然後湊近到丁丁小戈的麵前。


    “……第二是……什麽?”過了有一會兒,丁丁小戈才滿吞吐地反問道。


    “……第二點是,當你靠近別人說話時,很容易踩到對方的腳!”說到這裏,降b小調夜曲狠狠地一腳踩在半獸人術士的腳麵上,然後氣咻咻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以丁丁小戈異常遲鈍的反應速度,當時並沒有對這一腳做出什麽反應。直到吟遊詩人走出了足足有十幾步遠的時候……


    “啊……”半獸人以他特有的遲緩而綿長的聲音,表達著他此時腳趾尖上的痛苦:


    “……你這絕對是……小心眼的……蓄意報複……”


    “啊……”正當侏儒吟遊詩人和半獸人術士走在後麵不住地拌嘴混鬧的時候,前麵再一次猛地響起仙女下凡銳利的尖叫和牛百萬驚慌失措的求救聲:“救命啊……”


    我們立刻猜到,牛頭人戰士和精靈女德魯伊怕是又一次遇上了敵人的伏擊。


    盡管始終在為自己沒能吸引精靈少女的眼球而抱怨,可一聽到求救聲降b小調夜曲立刻和我同時竄出,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直奔過去。丁丁小戈也再一次地施展起了他那不規律的瞬間移動腳步,時而出現在我們前頭,時而又落到了我們的身後,有如鬼影子一樣行動飄忽。


    “你這個笨蛋傻大個,早就告訴你不要跑得太快,要和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像你現在這樣萬一出了什麽問題,我們怎麽來救……”夜曲一邊蹦蹦跳跳地拚命跑這,一邊大聲衝著牛百萬發牢騷。可是,當牛百萬和仙女著地臉朝下兩個人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的牢騷聲立刻戛然而止。


    一些出人意料的景象徹底堵住了吟遊詩人的嘴巴,立刻讓這個能言善辯的家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吃驚的並不僅僅是他,我也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正在發生的事情。


    獨自走在前麵的兩個人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確切地說,我們的牛頭人戰士其實毫發未傷,他此時也正想我們一樣,張大了嘴巴,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渾然不知自己的大舌頭已經下意識地伸出了嘴巴,都快能舔到自己的脖子了。


    隻有一個人是在戰鬥的,那就是我們的精靈德魯伊少女仙女下凡臉著地。我很難形容她此時的表現:她驚駭地閉上了雙眼,兩手不住地在身前用力耙動撥拉,雖然已經變成了了粗壯巨熊的模樣,可從頭到腳仍然是一副小女生驚恐畏縮時無力掙紮的模樣。


    一個小女生柔弱笨拙的掙紮或許讓人發噱,但一頭巨熊受到驚嚇後的本能反應就要可怕得多了。現在,還有兩隻拿著鎬頭和鐵鍬的骷髏怪物站在精靈德魯伊的身前,與其說它們是讓人驚恐的不死亡靈,到不如說它們是一對正在飽受摧殘的可憐蟲。巨熊的利爪每揮過一次,它們的身上就會掉下一些碎裂的骨片,而它們手中的鈍器對於變化成巨熊形態的德魯伊來說,能夠造成的傷害少得可憐。直到現在,德魯伊巨熊的生命才剛剛損失了不足三分之一,而地上已經堆滿了碎裂的骨渣和骷髏了。


    “出什麽事了?”我向著驚魂甫定的牛百萬問道。


    “剛才……我們正走著,這一隊骷髏怪,大概是五個吧,突然從角落裏拐出來,我們沒防備,其中一個骷髏怪和她臉對臉貼在了一起。然後……她就尖叫了起來,差點沒把我嚇死。再然後……根本就沒有輪到我動手,就變成這樣了……”牛百萬雙手向前一攤,示意我看看現在的景象。


    “啊……救命啊……好可怕好可怕啊……”德魯伊少女一邊用他尖銳的女高音喊著救命,一邊一巴掌把最後一隻骷髏怪拍成了一堆骨屑。看起來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麽,直到幹掉了最後一個敵人,她的雙手……嗯,雙爪……仍然在胸前不停地揮舞著,看起來如果沒有人阻止的話,她會一直這樣揮舞下去的。


    曾經有人說過,恐懼有時候同樣會刺激起人體內的巨大潛能,讓人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強大力量。之前我一直覺得這種說法很荒謬——膽小鬼無論怎麽變都無法成為一個勇士——可是現在,我忽然覺得恐懼的力量可能比人們想像得還要巨大。


    看見這個景象,我們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牛百萬麵色微紅,在我們的注視下湊上前去,從身後拍了拍德魯伊少女的肩膀:


    “沒事了沒事了,那些骷髏都死了……”


    精靈女德魯伊看來是聽到了牛百萬的話,她的雙爪將信將疑地停止了揮舞,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細縫,確定一切安全無誤之後,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剛才它們突然出現,把我嚇了一大跳。我膽子很小,既怕黑又怕鬼,一定讓你們看笑話了吧。”她重新變成了精靈少女的模樣,小臉羞得通紅。


    我們的臉似乎比她更紅。


    “它們……它們是怎麽死的?”精靈少女環視了一下四周,略顯驚詫地問道。她看了看我們,最終把目光停在了牛百萬的身上:


    “該不會都是你打死的吧……”


    “嗯……呃……”此時的牛百萬大約正震驚於仙女下凡的驚人戰績,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隻是遲疑地哼哼了幾聲。


    讓人遺憾的是,精靈少女似乎是把他的遲疑當成了默認:


    “我就知道是你,你可真厲害!”精靈女孩無限崇敬的目光讓牛百萬手足無措、牛皮一片通紅滾熱。


    我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為牛百萬是我們中最強悍的人——這與事實之間存在著相當巨大的出入。我猜,或許對於那些性情柔弱的女孩來說,粗獷豪放的外表真的能引起她們心中的安全感吧。


    我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沒過多久,我們就回到了地下大廳,即將從礦洞回到地表。


    牛百萬和精靈女孩兩個人仍然肩並肩地走在前麵,礦洞裏的蝙蝠已經無法再對他們構成威脅了。我們三個人在後麵遠遠地綴著,讓他們倆的身影始終保持在視野之內。


    這個時候,沉默了許久的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終於開了腔:


    “我覺得……就算是那個德魯伊女孩一個人……也能把地下洞穴清幹淨……”


    必須承認,他說的是一件讓我們這些男人們既尷尬又慚愧可怕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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