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我奮力抵擋住了梅內瓦爾侯爵的一次重擊,已經習慣了他戰鬥節奏的冒險者們立刻鬆了一口氣,圍在他身邊放心地砍殺了起來――其中也包括受傷的我。他這一擊雖然把我的生命削減了超過三分之一,但我此時正身處牛頭人薩滿生命圖騰的覆蓋範圍之中,按照慣例,在他開始下一次攻擊之前,我的生命差不多就能完全恢複了。


    我接連幾劍結結實實砍在梅內瓦爾侯爵大腿根部,正砍得手爽,忽然,梅內瓦爾侯爵大劍一揮,再一次向我迎麵劈來。


    這一劍比我預料的早了許多,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的生命力頓時減少到不足一半,而此時生命圖騰恰好到了魔法冷卻時間,無法再給我恢複生命力。這意外的情況讓我有些著慌,我剛想招呼長弓射日幫我治療,這時候,梅內瓦爾侯爵出人意料地扇動起了他那肋下的那對翅膀。


    這雙巨大的肉翅是在他變身之後生長出來的,雖然我也知道,沒有誰會單純為了美觀而在自己背上平白地插上一對翅膀,但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從來也沒有使用過這雙新穎的肢體,我們也就漸漸地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此時這對翅膀忽然大力鼓動,在平地掀起了一道狂烈的風沙。這團汙濁的狂風頃刻間把我們團團裹住,粗糙的沙塵徹底封閉了我們的視線,讓我們目不能視物。在混沌中,我隻能聽見零星幾聲火球爆炸的聲音――自始至終黑極光一直站在遠離梅內瓦爾侯爵的外圍,這道風沙並沒有給他的視線帶來不利的影響。


    在一片昏沉中,我忽然感到迎麵撲來一股無可抵擋的狂風。這陣狂風將我從平地卷起,飛快地向身後飄去。我身在半空之中,感到了一陣無可著力的空虛感,隻能用力將身體蜷起,試圖減少落地時的傷害。


    不知道被風吹出去有多遠,我感到脊背撞到了地麵,於是就地打了滾站起身來。這時候,我已經脫出了風沙包裹的範圍之外,眼睛已經能看見東西了。


    我發現自己正立在這間大廳一側的牆邊,距離那團混沌的風沙足足有二十步遠。從我這裏看過去,長三角、長弓射日和克拉多三個人的人影在風沙中時隱時現,一個個都緊閉著雙眼,屏氣凝神,站在原地胡亂地摸索著。


    梅內瓦爾侯爵已經振翅飛上了穹頂,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敵手們,臉上帶著不知是嘲諷還是憤恨的表情。看到身下的風沙已經漸漸散去,吸血鬼侯爵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向自己身下發出一聲尖嘯。


    這聲尖嘯和我此前聽過的任何聲音都不相同,它不是一種刺耳的強烈噪音,但也絕不柔和動聽。這是一種如針般尖細的微茫之聲,既像是颯颯的風語,又像是虛弱的耳鳴,飄蕩在聞與未聞之間,讓人捉摸不定。


    我猜這必定是某種直接攻擊精神、進行催眠的新奇魔法,在這種聲音覆蓋之下,長三角他們忽然麵色恍惚、目光暗淡,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黑極光所處的位置比我要近一些,也受到了這個聲音的影響。他原本正在醞釀一個攻擊性的法術,在聽到這聲尖嘯之後忽然終止了施法,昏昏然閉上的眼睛,站在原地打起盹來。


    看到自己的法術得手,梅內瓦爾侯爵仰首狂笑,緊接著又振翅向我飛來。


    “誰也不能阻擋末世君王降臨的腳步!”他的聲音傲慢而囂張,隨著翅膀的振動嗡嗡作響。


    現在的我已經無路可退,也沒有任何人能夠依靠了。此時我所有能夠仰仗的,隻有一麵隨時可能報廢的破舊盾牌,和一把曾經多次和我一同戰鬥的長劍。我剛剛喝完身上最後一瓶生命藥劑,在這個吸血惡魔強悍的攻擊麵前,我是否能挨到藥效完全發揮還是個未知數。而且,就算這瓶藥水的效力完全發揮,我也最多隻能多受一擊而已。


    這是屬於我的必死之局。此時此地,“好運”、“奇跡”這些帶給人無限希望的詞匯變得蒼白無力――或許此前我曾多次依靠它們脫離險境,但這一次,我不會再有這樣的運氣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如此確定自己死期將至,或許當一個人要死的時候,他自己是會心有感應的吧;又或許,當人麵對著無可逆轉的絕境時,他自己也會絕望、也會放棄,這並非是懦弱,隻是一種生命的自覺而已。


    我不記得梅內瓦爾侯爵那時對我做了些什麽,在我的記憶中,對那一刻的全部印象就是揮劍、揮劍、不停地揮劍。我發瘋一樣傾盡全力地砍殺著,不知防禦,不惜性命。


    我很想告訴你我是為了某些有意義事情才這樣搏命地廝殺,比如說:我的夥伴們。我甚至自己一度也是這樣以為的:我是想在這隻怪物殺死我之前盡可能地消耗他的生命,隻要我所用的力量大一分,夥伴們的機會就會多一分。


    可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在我這樣做的時候,我的腦子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想不到,也什麽都想不出。我曾經目睹過不少的死亡,也見識過死後複生的景象。以我所有的知識來說,死亡大約就像是一場昏睡,當你死而複生、大夢初醒時,一切依然如舊。


    可是當你真正麵對死亡時,你依然會恐懼、依然會害怕。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死神冰冷的手指已經扼住了你的咽喉,這時候你會知道,死亡畢竟和一場酣眠是完全不同的。


    生命的凶悍和野蠻因為死亡的威脅而被釋放到極致,我那並非是在戰鬥,而是在掙紮,用最瘋狂的舉動去掙脫一種未知的恐懼。


    我生命的最後一幕,吸血鬼侯爵的巨劍重重砍在我的左臂上,那隻曾伴我良久的圓盾和我的生命一起,頃刻間被擊得粉碎。


    終於可以看看長弓射日口中的死神妹妹是什麽樣子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所說的那麽漂亮――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我居然還有心思去想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在一切終結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光芒從我的眼中逐漸消退,消隱成讓人窒息的沉重陰影,瞳孔中最後的那一抹光明刺入了我的眼中,那原本微末已極的亮色此時卻如一把利劍,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球。我覺得眼前忽然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恍惚,終於,黑暗降臨了。


    (我是好久不見的廣告時間:紅虎,《異界大行銷》,書號1007837,特別建議:養書如養豬,不肥不放血……貌似已經到了有資格放血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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