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臨時戰地指揮官


    近戰職業拿起了遠程武器,所有人都傾盡一切力量阻止敵軍的靠近,這是一個可喜的變化。每個人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為我們這一次的城防戰爭取時間。


    但不客氣地講,雖然我們的涉空者誌願軍們每個人都有遠勝過敵人的戰鬥力,可在這片戰場上,他們表現得更像是一群各自為戰的莽夫,而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些家夥對攻擊目標的選擇毫無計劃性可言,每當一個敵人被撂倒,緊跟著總有七八個攻擊性法術、弓弩的羽箭、或者是火槍的彈藥落空,有不少人甚至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有打中過一個敵人,所有的攻擊目標都被別人捷足先登了。這種目標重複鎖定、效率極其底下的打法,無論是對於彈藥魔力還是我們的防守時間,都是一種愚蠢的浪費。


    那些救助職業也是如此。不管是以聖光救護為本職工作的虔信者牧師,還是精擅自然恢複魔法的德魯伊,又或者是借助靈魂力量催生生命的薩滿法師,他們在救助傷員的時候毫無選擇性可言,往往一個人剛受了點輕傷,就被人連著加了好幾個救助法術,生命力過盛得都快要爆體而亡了,而他旁邊生命垂危的重傷員卻無人問津,隻能靠自己喝生命藥劑艱難維持。


    總的來說,我們的戰鬥場麵混亂、缺乏默契、損耗巨大、收效不足。幸虧那些訓練有素的守軍數量占了絕大多數,倘若隻靠我們來防守整座城市,隻怕早就被末世帝國的大軍攻破城池了。


    這或許是因為在平日的冒險中習慣了以三五個人的小隊形式進行戰鬥,當麵對眼前這數萬人的龐大戰場時,這些涉空者們反而無所適從。太多的鮮血在流淌、太多的生命在消逝,這是一場太過壯觀的相互殺戮,使人很難找到一絲勝負的感覺。


    不過,好在在任何一個群體中,總能找到一兩個思維理智、頭腦清醒、能夠在混亂中最先覺醒、發現解決問題的正確方法的人:


    “不要打弓箭手,先打攻城車!所有人集中火力,打最靠近城牆的那輛車!”戰鬥中,一個渾厚的聲音穿透了戰場混亂的喧鬧從身後傳來。這個聲音讓我被廝殺的熱望衝昏的頭腦稍稍一滯,我回頭望去,看見一個麵帶刀疤、身佩一刀一劍、頭上頂著“佛笑”名字的人類劍客正抱著雙臂站在一旁,氣定神閑地衝著大家大叫。


    與影賊一樣,劍客同樣也是由遊蕩者轉職而成的戰鬥職業。準確地說,劍客應該是遊蕩者的逆向變種,他們完全違背了遊蕩者獵殺於陰影之中的戰鬥哲學,轉而選擇在堂堂正正的正麵交鋒中施展威力。


    受到職業技能的製約,劍客所能挑選的職業範圍非常有限,隻能選擇一些諸如佩刀、長劍或是匕首之類的單手利器。


    劍客大多都是些性情高傲的極端主義者,熱衷於攻擊和殺戮的嗜血瘋子。他們所追求的是巨大的殺傷爆發力、如風潑電湧般的攻擊速度、以及流暢而華麗的強力戰鬥技巧。比起自身體格的鍛煉,他們將更多的精力投諸到了對武器習性的研習上,開發出了許多將武器威力提升至極致的技能。


    任何一柄單手刀劍,在他們的手中也能發揮出超過平時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攻擊力,並且產生爆擊的幾率也要比別人高出一倍。而更為神奇的是,即便是一把毫無特色的普通短劍,在他們巧妙的操縱下也可以任意產生撕裂、刺穿、重擊等各種不同的特殊效果,這使得他們可以根據對手防護手段的不同來采取相應的戰術:對於身穿布甲、生命力薄弱的施法者們來說,持續喪失生命的撕裂效果是一個致命的威脅;而對於那些身著鏈甲的近戰職業者而言,刺穿攻擊會使他們鎧甲引以為豪的防護能力大打折扣。


    作為精研劍道的代價,劍客們放棄了原本屬於遊蕩者的一些特殊的技巧,最明顯的不同在於他們無法匿蹤潛行了;同時,他們仍然具有許多遊蕩者的弱點,譬如:最多隻能穿戴皮質鎧甲——對於一個隻能近身廝殺的戰鬥者來說,這使得劍客的防護能力大大降低了——並且體格仍然不算強壯,生命值非常有限。


    如果在戰鬥中遇到了一名劍客,你根本不用去思考如何搶得先手主動權,因為這根本不可能——他們的速度永遠都比你想像得要快。你唯一需要思考的問題是:如何在最初的十秒鍾時間裏幸存下來。一旦與劍客交手,他們會在地一個瞬間裏就用勢不可擋的攻擊狂潮將你完全吞沒,他們手中的利刃就像是吸血妖魔的牙齒,在及其短暫的時間裏把你的鮮血抽得一滴也不剩。


    不過,如果你的生命力比他想像得更為頑強、異常堅韌地撐過了他的第一輪攻勢,該頭疼的就該是他了:對於劍客那脆弱的防禦力來說,任何形式的反擊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威脅。


    因為職業限製的問題,這個名叫“佛笑”的劍客根本不具備遠程攻擊能力,這就決定了他暫時還無法介入戰鬥,隻能做一個戰場上的“場內觀眾”。不過,我覺得或許正式如此,才使得他能夠更冷靜地觀察現在的局勢、發現我們的問題。


    “直接拆攻城車啊……”佛笑不住地大叫,希望人們能夠照他所提醒的那樣去做,“……先不要管車上的弓箭手!”


    隻有一小部分人聽從了佛笑的建議,更多的人依然故我,將攻擊的目標對準了攻城車上的“帝**遠擊者”們,在他們的死亡中體驗殺戮的樂趣,根本不去考慮佛笑的提議是否有助於這場戰鬥,更有甚者,有些人還不屑地衝著他翻了翻白眼,或是嗤笑地小聲嘀咕著,用這種方式對這個越俎代庖指揮戰鬥的家夥表達不滿的情緒。


    之所以他們會如此,我猜最主要的是因為他們並不喜歡接受一個與自己同等身份的陌生人的指揮,倘若他們就此服從了佛笑的指示,會讓他們感到顏麵受損。其實,這世上的許多人都是如此:他們從來不願去思考別人說的是否正確,隻看說話的人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他們經常願意無條件地去服從年紀較長或是社會地位較高的人,哪怕是去做一件很明顯的傻事;而倘若是同儕或是晚輩的勸告,即便是再正確的道理,他們也會置之不顧。


    即便隻是少數人集中了火力,攻城車受損的速度也明顯提高了不少。因為攻城車的耐久度實在太高,因此它無論同時承受了多少攻擊,都很直觀地反映成了他的損壞程度,沒有一發子彈或是法術落空,一點兒攻擊力也沒有浪費,這在無形之中大大提高了我們的攻擊效率。沒過多久,打頭的第一輛攻城車就隨著一聲悶響轟然倒塌了。


    倘若攻城車還在的話,車頂的帝國遠擊者無論被消滅多少,都會及時得到補充,可以說是源源不絕、殺之不盡。但倘若一輛攻城車被徹底摧毀,車上的敵軍就喪失了攻擊我們的地利,隻能退回本陣,這樣一來,不但延緩了敵人接近城牆的時間,也減輕了我們許多的防守壓力,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不僅如此,能夠衝到近前的攻城車大都經過了投石車一個巨大石彈的洗禮,耐久度本來就損失了一半,而那些恪盡職守的原生者守軍們也花了不小的力氣試圖破壞它們,這就使得接近城牆的攻城車大多殘破不堪、搖搖欲墜,有的耐久度隻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那些攜手攻擊它們的涉空者們隻需要花費很小的力量就能摧毀這些龐然大物,同時收獲到豐厚的經驗值。這簡直就是一個現成的大便宜,而且撿這個便宜一點也不費事。


    隨著一輛接一輛的攻城車成功被毀,越來越多的人改變了自己的攻擊目標、加入到了攜手破壞攻城車的行列中來。甚至有不少一開始對佛笑十分不滿的家夥也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把攻擊目標放到了攻城車的身上。隨著我們人手的不斷增加,攻城車被摧毀的速度也變得更快了。


    雖然在這一小段時間裏,我們已經取得了遠遠超出預期的豐碩戰果——六輛攻城車在接近城牆之前就被打成了一堆碎木渣,但是,這還遠不足以徹底遏製末世帝**進攻的腳步。沒過多久,三輛攻城車幾乎是齊頭並進地向城牆衝來。對於城頭的守軍來說,這些龐然大物實在是太過堅固了,盡管絕大多數人此時正在拚盡全力地瞄準中間的一輛攻城車猛烈地開火,想要搶先擊毀一輛。可從它們推進的速度來判斷,隻怕我們是根本無法在它們抵達城牆之前進一步擴大我們的戰果了。


    “不要再打攻城車了,魔法師注意節省魔力,弓箭手主要瞄準車頂的弓箭手!”那個名叫“佛笑”的人類劍客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又一次地大叫起來,提醒我們改變戰術,“所有的影賊,都在城牆上安放陷阱!治療職業加血,準備肉搏戰!”


    這一次,沒有人再對佛笑的指示產生抵觸情緒,剛才那場成功的作戰已經給這個普通的人類劍客樹立起了相當的威信,幾乎每個聽到他聲音的人都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去做了。那些擁有治療技能的職業者自發地給身邊的戰友恢複生命,做好了迎接一場登城戰的準備。雖然原生者守軍的數量實在太多,我們很難一一醫治,但好在我們有足夠多的薩滿法師,生命圖騰的效果可以覆蓋相當大的距離,一根圖騰柱就可以為周圍的十幾個人提供治療。很快,一排造型古樸的圖騰柱就立在了城頭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根,靈魂魔法的治療效果所產生的淡藍色光芒幾乎將整麵城牆都覆蓋住了。


    與此同時,數量眾多的影賊也開始忙碌起來。各種設計精妙、用途陰險的機關被巧妙地安置在了城牆上,它們有的能釋放出寒冷的魔力,將觸發他的人凍成一個冰坨;有的在觸發後會猛烈地噴射火焰,將一片區域淹沒在火海之中;還有的則幹脆是個脆弱易碎的瓶子,一旦被人踢破,瓶子裏的毒素就會迅速地蔓延開來,使不幸籠罩在其中的人大吃苦頭。在此之前,我還從未見過花樣如此繁多的機關陷阱以這樣大的密度呈現於人前,一時間,我甚至覺得這裏簡直不太像是一個戰場,倒更像是一個機關產品的展銷會似的。


    已經晉級為影賊的半獸人胖子長三角同樣出現在了這支安放機關的行列之中,此時他正在將一個長滿了鋒利鋸齒的圓形鋼鉗小心地放置在城頭。這是一個威力強勁的單體傷害機關,一旦有人踩在上麵,鋼鉗上的鋸齒就會迅速彈起合攏,死死咬住那家夥的小腿,這不但能給觸發者造成相當大的傷害,而且還會使他的腿暫時致殘,移動的速度大為降低。


    必須得承認,這種陰損狠毒的機關確實很符合半獸人影賊齷齪卑劣的戰鬥天性。他很精明地為自己的機關選擇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正對著一輛攻城車衝過來的方向,離城牆邊大概一步左右的距離。無論是對於地形的把握還是對於距離的拿捏,半獸人影賊都有著異乎尋常的天賦,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一旦這輛攻城車成功地將懸橋搭在城牆上,衝在最前麵的士兵踏在城牆上的第一腳正好會落到這個陰損的陷阱裏。


    將陷阱安置完畢,長三角還惡毒地在鋒利的鋸齒上抹了一層紫綠色的“虛脫藥劑”——毒藥同樣也是影賊的拿手好戲,凡是中了這種虛脫藥劑的家夥,他的攻擊力和防禦力都會降低到原來的百分之六十,最大生命值也會減少百分之二十。製作這種凶悍藥劑的原料每份現在起碼值十五個銀幣——用這麽昂貴的東西對付即將登城的普通敵軍士兵,實在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小心點,不要踩上來了,否則後果自負!”做完這一切,長三角在機關上放了一個警示標記,提醒別人注意。看上去,他對自己這件散發著陰森殺意的作品非常滿意,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他的大肚皮,炫耀地看了看四周。


    這時候,一支羽箭從城外飛來,不偏不倚正中長三角的屁股。這支箭的速度並不快,飛行的線路也歪歪斜斜的,與其說它是瞄準後的攻擊,我覺得它倒更像是一支射偏了跳箭。


    “哎呀!”這突然的一箭讓長三角毫無防備,他淒慘地痛呼了一聲,捂著自己的大屁股疼得直跳腳,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兩部。


    “哢……嚓!”一聲機械式的脆響從地麵傳來,長三角的表情頓時一滯,定格在了張嘴呼痛的瞬間,目光流轉,眼角頓時濕潤了起來。


    直到片刻之後,他才緩緩地低下頭去,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咬著牙根痛苦地擠出一句話來:


    “哦,真他媽的疼……”


    他的聲音就像是隻剛被踩斷了尾巴的貓。


    正如我們所看見的那樣,那枚精密的鋼鉗正死死地咬在長三角的小腿肚子上,鋒利的鋸齒尖已經深深紮進了他的腿肉裏。一行“—250”的字樣從他的頭頂飄揚而起,仿佛是一麵嘲弄的鮮紅旗幟。


    這時候,那輛攻城車正好前進到了合適的距離,“哐”地一聲放下木板懸橋,懸橋的一端搭在城牆上,正好鋪在了長三角的麵前。


    一個巨魔戰士揮舞著大斧,從攻城車上凶猛地衝了上來,當頭一斧向站在麵前的半獸人影賊砍來。長三角想要躲閃,可腿部受傷,移動得非常緩慢,被一斧砍在了前額上,頭頂上又一次血光乍現、大放光芒。價值15枚銀幣的毒藥果然貨真價實、份量十足,中了毒的長三角此時變得弱不禁風,頭頂的生命槽**三百點,境況頓時變得岌岌可危。


    緊接著又是一斧砍在長三角的肩頭,而後那巨魔戰士用力一踹,將長三角的屍體踹下了城牆——就這樣,他光榮地成為了在這場戰鬥中我們第一個犧牲的涉空者守衛軍。


    我不得不再次讚歎,他安放機關的水平確實很高超,無論是放置的位置、陷阱的功效還是毒藥的作用都是如此的精妙,配合得天衣無縫,必定會把觸發機關的倒黴鬼逼上死路。


    除了最後中機關的人出了點小小紕漏以外,這個機關設置的各個環節都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無缺的了。


    盡管我對他的犧牲感到十分悲傷和惋惜,但實在抱歉得很,我的心裏實在很難產生同仇敵愾的憤怒心情。恰恰相反,長三角的死甚至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我麵對強敵的心裏壓力,可以懷著一種輕鬆愉快的心情投身到這場生死搏殺之中。而且我相信,在目睹他淒慘死狀的戰友中,懷著和我同樣輕鬆心情的絕不隻有偶然一兩個而已。


    這,或許就是長三角的死亡帶來的唯一有價值的東西了吧……


    隨著敵軍士兵登上了城牆,一場注定無法善了的肉搏戰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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