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聽到阿狸的話,心中暗歎,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過亞索和永恩從林昭的表情上麵,已經看出了端倪。


    “你和辛德拉已經相遇了吧?”亞索問道。


    “是的。”林昭點頭承認。


    “啊?”阿狸微微一怔,過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終於想起什麽,毛茸茸的耳朵往下一聳,黯然說道,“那你是不是不肯跟我離開了。”


    林昭垂下眼簾,點點頭,說:“是的。”他不想騙阿狸,既然阿狸已經問出來了,他就隻能實話實話。


    阿狸跳到一旁,陷入糾結,沉默著不跟人說話。


    亞索說道:“林昭先生,你到諾克薩斯,應該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想問一問你,你在諾克薩斯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碰到過我們想要找的線索——遇到過能夠駕馭風的高手?”


    他來到諾克薩斯,就為了尋找真正的殺人凶手,洗清自身的冤屈。現在見到林昭,當然忍不住著急問上一問。


    “是有線索。”林昭想了想,回答說道,“我聽說在諾克薩斯軍中有一個很厲害的女人,是軍方的精英尖兵,很受重視。那個女人好像參加過一場秘密任務,而且能夠使用一招叫‘疾風斬’的能力。如果沒錯的話,她很有可能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了。”


    “這個人現在在哪?”亞索上前幾步,急切問道。找了這麽久沒有一丁點消息,但碰到林昭,立刻得到了先生,這讓他怎能不激動?


    永恩也跟著亞索一起走到了林昭跟前,等待著林昭的答案。


    林昭當然不想暴露銳雯的去向。艾歐尼亞那些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立場,當時銳雯為諾克薩斯服務,與艾歐尼亞相爭,去刺殺一個對艾歐尼亞來說重要的人物,也沒什麽不對。


    不管怎麽說,在諾克薩斯內城底層區的時候,銳雯的下屬湯圓也真心實意地幫過自己不少忙。湯圓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她這位長官,當初那個有點混蛋的自己已經辜負了湯圓的恩情,如今又怎麽能再違背湯圓的心意,讓銳雯因自己而起,再陷入仇殺?


    銳雯離開諾克薩斯的時候,對自己的觀感並不怎麽樣。但那時畢竟還是自己的心態和行為有些問題,怪不得銳雯。林昭已經不想再錯下去了。


    現在林昭隻是想,對於亞索和永恩帶著目的來的艾歐尼亞人來說,諾克薩斯畢竟是個危險的地方。而他們的目標銳雯已經不在這裏,他們再留下去,也不過是徒勞一場,而且風險不小。所以林昭希望真真假假告訴兩人一些信息,讓兩人就此離去,不要再逗留在這危險的地方了。


    於是林昭說道:“因為事關兩位,我特意留意打聽過那個女人。她在諾克薩斯軍中擔任一支精英隊伍的隊長職位。而且我打聽到消息,她所屬的部隊,確實就是諾克薩斯第六軍團。但是在執行秘密任務以後,那個女人和她的隊伍就被派上了戰場,而在那個戰場上,祖安人投放了生化劇毒,將那片戰場上的艾歐尼亞人和諾克薩斯人幾乎全部毒殺了。後來那個女人就失蹤了。”


    “這麽說,她不在諾克薩斯?”永恩皺起了眉頭,問道。


    “應該是的。”林昭點頭說道,“諾克薩斯素來戒備森嚴,我能夠進入這裏,我那種狀態下的特殊情況。否則的話,就算我潛入諾克薩斯軍中,也無法進入這座城邦。你們三位也是一樣吧,是因為辛德拉攜天空堡壘而來,造成混亂以後,才能成功進入諾克薩斯。如果在平時的話,沒有驗明身份,沒有跟隨軍隊而歸,怎麽可能那麽輕易進城來?”


    亞索和永恩相識一眼,暗歎口氣,不再說話。


    亞索問道:“林昭先生,感謝你幫我們打聽了這麽多的消息。你在諾克薩斯城邦了解那個人的消息要比我們多,所以我還想問你一下,你認為,那個人現在如果還活著的話,應該會在什麽地方呢?”


    “我想不到。”林昭搖了搖頭,說道。


    亞索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永恩苦笑道:“無論如何,多謝林昭先生了。不過現在我們就算能夠想得到我們想要找的人會去什麽地方,也沒有什麽辦法了。我們在諾克薩斯城中這麽久,已經見識了這個城邦的守備力量。這裏的警戒封禁實在太嚴了,我們已經被困在裏麵,僅憑自己,根本沒辦法出去。”


    亞索怔了一下,這才想起這個關鍵性問題來,眉頭緊皺著無法鬆開。


    林昭揉了揉頭發,同樣無奈苦笑。他半真半假說了這麽多,就是想亞索和永恩離開,卻沒想到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個關鍵性問題。


    不過不管怎麽樣,放下了尋找仇人的目標,亞索和永恩在諾克薩斯裏麵,還是能夠更好的隱蔽的,比天天抱著找人的心思冒險安全多了。


    “那兩位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林昭問道。


    亞索和永恩相識一眼,眼神裏盡是無奈。永恩搖搖頭,道:“現在這種情況,誰還能知道該怎麽打算?暫時躲一天是一天,等找機會,再想辦法離開諾克薩斯吧。”


    林昭想了一陣,建議道:“諾克薩斯進入內城以後,上中下各層之間的檢查就不那麽嚴了。而底層區,基本處於被放養的狀態,那裏的人實力也不怎麽樣,基本沒有能夠用出符文能量的。所以如果想要安全躲避一段時間的話,去底層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多謝你的建議,林昭先生。”亞索說道。


    “你太客氣了。”林昭說著,又補充道,“另外,如果要去底層區的話,不要坐肥皂船渡河。那樣雖然方便,但是購買船隻的時候,盤查也是十分嚴格的。”


    亞索和永恩都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和這兩位疾風劍客交談完了,林昭看一眼阿狸,卻又發愁了起來。


    這對他現在來說,是個實在有些難以處理的問題。


    麵對竟然拋棄安全的森林,跟隨辛德拉一起追著他追到諾克薩斯來的阿狸,他實在不忍心讓其傷心離去。但是如果阿狸與辛德拉再次相遇,他卻又真的無法保證,辛德拉是否不會暴走,是否會和阿狸廝殺起來。


    辛德拉很強,阿狸也不是弱者。一旦她們戰鬥起來,勢必會發生連鎖反應,讓大量的諾克薩斯人注意到她們。而亞索和永恩,估計也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一場亂戰下來,隻怕這幾個從艾歐尼亞來到諾克薩斯的異鄉人,都會有危險。


    “林昭。”阿狸忽然輕輕叫了一聲。


    林昭雙眼緊盯著阿狸,等阿狸說著什麽。


    阿狸抬起頭來,問:“如果我和你去找辛德拉,她是不是會殺了我?”


    “怎麽會呢?”林昭笑了笑,說道。但他笑的,卻十分的勉強。讓阿狸被辛德拉殺了,他不會容忍那樣的事情發生。但是那又如何?以他的實力,如果辛德拉真的陷入像是在艾歐尼亞時那樣暴走的狀態,他真的能攔住辛德拉嗎?


    阿狸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嫵媚而誘人,讓人心神不由一蕩。


    在這一刻,就連專注於劍道,無心物外的亞索和永恩,都幾乎被阿狸征服。


    林昭感覺自己恍惚之間,如同回到了曾經在艾歐尼亞的南部森林裏,與阿狸初見的時刻。那時候的阿狸,也如同現在一樣,從山野林地之中忽然而現,帶著勾魂奪魄的笑容,將所有的人都給魅惑,然後從別人的手中,把自己劫持。


    曾有幾時,阿狸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一切,隻是為了變成真正的人類而努力著?


    曾有幾時,自己還隻是她手中的獵物?


    曾有幾時,她的笑容,還想此刻一般野性不羈,她的身影還如同山野靈狐一般狂放灑脫?


    自己何德何能,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林昭黯然苦笑。他清楚這些並不是因為自己本身的魅力,更不用提,那會兒的自己,是那麽混蛋可惡。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隻怕是因為自己是九尾妖狐第一個共同相處那麽長時間的人類,又是第一個用那樣的謊言蠱惑著她的欺詐者吧。


    他騙來了阿狸的心,卻幾乎騙走了一隻山野靈狐的野性與靈性。


    直到這一刻,阿狸向那時候一樣,輕聲笑了起來,他才恍然明白,這樣的阿狸,才是真正的阿狸。那個整天尋找著自己,恨不得時時刻刻圍繞著自己、蹭著自己的狐狸,不過是一隻失去靈魂本質的空殼罷了。


    林昭意識到,阿狸終於要做出改變,變回她曾經的自己了。這讓他有些高興,但有又不知道為什麽,卻又有些悵然若失。


    阿狸輕笑著,說道:“如果我沒記錯,林昭,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到呢。”


    “是的。”林昭點了點頭,說道。


    阿狸再次走上前來,走到林昭的跟前,往林昭臉上輕輕吐了口氣,說:“我知道會回去找那個女人,我打不過她,如果我把你攔住了的話,她隻怕會來殺了我吧?所以我不會攔你。而我,會聽從你的話,在無法離開這裏以前,跟隨亞索和永恩一起躲去底層區,你聽到了嗎,林昭?”


    “我知道了。”林昭再點點頭。阿狸吐出的熱氣溫暖濕膩,裏麵甚至包含著和那一招“魅惑”差不多排列形式的符文能量。他不禁苦笑,這隻靈性野性的九尾妖狐,一旦恢複了本性,就變得如此得不可捉摸,又難以招架。


    “所以,你一定要記得哦,林昭。”阿狸說道,“我會在底層區等著你,你能夠找到我。而且你必須來找我,如果你研究了這麽久,解剖了那麽多的人,還沒有辦法把我變成真正的人類,我真的……真的不介意抓你到辛德拉麵前,吃了你的靈魂,看看她什麽反應?”


    “你那是自尋死路。”林昭苦笑說道。果然恢複了本性的阿狸根本無法以常理計較,她的思維恢複了那種最初的直接與病態。


    林昭相信如果到了那個地步,阿狸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來。但現在阿狸是不是在開玩笑,他卻判斷不準。


    不過不管怎麽說,阿狸現在給出的辦法,已經算是最好的辦法了。


    “放心,我一定會去。”林昭斬釘截鐵地說道。在他的心裏麵,對阿狸的情況,已經有了大概的判斷,也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不管效果如何,這個方法,總是值得嚐試的。


    不論當初是為了保命還是什麽,是欺騙也好是真實想法也好,他既然已經答應了阿狸,不去嚐試著做一做,又怎麽能行呢?


    “那我等著你。”阿狸輕聲笑道,忽然把脖子往前一探,濕潤柔軟的舌頭輕輕地在林昭的耳朵上麵****了一下。


    林昭耳朵一癢,渾身打了個激靈,阿狸已莞爾一笑,轉身而去。


    “我們走吧。”她頭也不回地對亞索和永恩說,再也不是那隻迷戀著一個人類,從而忘了一切的迷茫狐狸。


    亞索和永恩瞧著這個狀態的阿狸,都不由點了點頭,在他們兩位劍客看來,也隻有這樣的性格,才配得上九尾妖狐那樣高強的實力。


    兩人與林昭道別,追上了阿狸的腳步。


    三個人喬裝打扮過了,不是在艾歐尼亞時的模樣,放在人群之中,如果不細細注意,甚至根本發現不了看起來普通至極的他們。


    但是當林昭自己觀察他們,看著他們的背影,那獨屬於強者的姿態,卻那麽的耀眼。


    林昭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吐出,不再糾結,轉身回了公館。


    天到了正午,烈日如同火爐,炎炎燒烤著大地。林昭回到公館門口,看到辛德拉端坐在一章椅子上麵,在公館的門口閉目冥想,那符文能量圍繞在她的身旁,甚至對公館周遭的魔法陣都造成了幹擾,引發了警報。


    但是辛德拉一無所覺。


    林昭收拾起之前的情緒,現在看著辛德拉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可愛。這個符文能量的女王,即使在等待著他的時候,也不忘冥想一陣。


    林昭快步上前,使用了同調之術,符文能量的觸手悄悄向辛德拉探去,挑動了辛德拉的符文能量。


    辛德拉微微皺眉,不滿地睜開了眼睛,但看到林昭的同時,神情卻忽然一變,變成了驚喜。


    “你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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