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咎一路厚著臉皮尾隨葉蓁蓁到坤寧宮。


    他不擅長哄女人,哄的時候也多半是說一些輕佻話,現在對上氣鼓鼓的葉蓁蓁,竟不知如何是好


    。解釋的話也已經說了,而且他本就寡言,也就不打算重複。


    氣氛一時很是尷尬。


    葉蓁蓁已經十分疲憊,早早地爬上床睡覺了。紀無咎則坐在桌邊低眉沉思。


    今日這事疑問有二。第一,太後為何準時出現在英華殿?第二,到底是誰用九龍佩假傳聖旨,把陸離騙過去?


    第一點比較容易想清楚,這裏頭一定有太後動的手腳。那麽是她命人偷走的九龍佩並假傳聖旨嗎?又不太可能——隻要陸離當場拿出九龍佩,便可把誤解澄清,這不像是能用來陷害人的手段。


    再有,太後命人搜查陸離的身體時,似乎很是誌在必得?


    把這些疑點串起來一琢磨,紀無咎便推理出一個大概:想必太後確實讓人假傳了旨意,隻不過假傳的不是聖旨,而是皇後的懿旨,用的也是葉蓁蓁的信物。但她想不到的是陸離及時發現了這一陰謀,用九龍佩替換了葉蓁蓁的東西,反客為主。


    不得不說這混蛋的邏輯思維太過發達,倘若不當皇帝,當個捕頭什麽的,想必也是十分吃香的。


    這樣一來,九龍佩可能是陸離偷的,也可能是乾清宮的奴才偷了給陸離的。不論是哪一種可能,乾清宮的奴才都該好好淘換一下了。


    一想到陸離私拿九龍佩,還撒那麽大謊,紀無咎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生氣,而是慶幸。他胸中的鬱氣登時也消散了不少,決定這次就裝一裝傻,不治陸離的罪了。然而接著他又想到太後竟然用給親兒子扣綠帽子的方法來陷害兒媳婦,便氣得重重地一拍桌子。


    他雖打算盡量做個孝子,卻不代表可以任由太後牽製。


    帳內已經睡著的人似乎被他這一下吵到了,不舒服地哼了一哼。


    紀無咎便放輕了手腳,也褪下外衣爬上床,鑽進被子裏,把葉蓁蓁拉進懷裏緊緊擁住。


    仿佛突然踏實下來一般,他長長地出了口氣。


    用下巴輕輕蹭著葉蓁蓁的頸窩,紀無咎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可知道,朕真的怕那是真的


    。”


    回答他的是對方平穩的呼吸聲。


    “幸好不是。”他又說道。


    ***


    第二天下午,葉蓁蓁聽說梅舍附近吊死了一個小太監,太後讓陸統領去認一認那是否就是假傳聖旨的人。


    “那到底是也不是?”葉蓁蓁問素月道。她沒去現場,但王有才及時去和陸離溝通了一下。


    “是,也不是。”王有才答道。


    “哦?”葉蓁蓁放下茶碗,有些奇怪,“怎麽說?”


    王有才壓低聲音說道,“娘娘,是這樣的,陸統領讓奴才問一問您,有沒有想料理的人。”


    葉蓁蓁眼珠轉了一轉,笑道,“表哥想得真周到。”


    太後想殺人滅口息事寧人,那個吊死的太監想必就是假傳聖旨或者別的什麽旨意的。但是因為證人隻有陸離一個,所以他說是就是,他說不是就不是。


    倘若他否認,再抓一個別人來指認……


    陸離在後宮之中行走了幾年,許多事情比葉蓁蓁看得透徹清楚。宮闈之爭,其手段殘忍陰毒絲毫不遜於廟堂中的爭鬥。能夠在後宮之中上位的女人,沒幾個是純潔無辜與世無爭的。至於因上位者的鬥爭而灰飛煙滅的奴才,那更是不計其數,同情不過來。陸離不願攙和進女人們的爭鬥中去,但是為了葉蓁蓁,他願意破例,也下得去手。


    葉蓁蓁通過這次的事情也有些覺悟了。昨晚若不是表哥出其不意,她真的會吃個大虧。她反思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太過不小心了。曾經在娘家任性妄為,沒人會把她怎麽樣,但現在身處於荊棘遍布的後宮,再如此行事無異於找死。她之前也知道後宮之中充滿凶險,但那都是表麵上的印象,不夠具體。加之之前幾次化險為夷,便讓她有些掉以輕心,甚而有點自負。昨天的事情無異於當頭棒喝,使她真正深刻地感受到後宮爭鬥的殘忍程度,也讓她意識到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甚至累及親人。


    這些想法讓她對後宮產生一種史無前例的厭惡


    。


    但是厭惡歸厭惡,現實還是要麵對。她不能死,更不能被廢。她得比往常更加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她要好好活著,風風光光地活著。葉蓁蓁心想,真希望有生之年,能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這個願望太過虛無縹緲了些,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說實話,有時候她真的很想把後宮那幾個惹是生非的女人全部都捆起來扔出去喂豬。


    “娘娘?娘娘?”王有才見葉蓁蓁發呆,便喚道。


    葉蓁蓁回過神來,說道,“你去告訴陸統領,有勞他費心,但是想料理的人我自己可以料理,讓他千萬不要插手。”


    陸離隻是個侍衛統領,倘若卷進後宮爭鬥,怕是會有不少人把他當眼中釘,她可不想讓表哥被禍事纏身。


    這件事,她要親自報仇。雖然暫時動不了太後,但是教訓一下她手底下的蝦兵蟹將還是可以的。


    晚上,紀無咎比往常來得稍早了一些。他製止了外頭人的通報,直接走進暖閣,看到葉蓁蓁正坐在燈前發呆,便問道,“在想什麽?”


    葉蓁蓁看到他,站起身福了福,“皇上。”臉上淡淡的。


    紀無咎知道她心裏頭還因為昨天的事情有疙瘩,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而且他也有些氣,氣的是她一直氣他。


    紀無咎坐在桌子的另一旁,隨手拿起桌上那本《陰陽經》翻看著,這上麵講的內功套路平淡無奇,大概是外頭書店裏買的。這樣的書也就半兩銀子一本兒,還說什麽絕世秘籍,這女人估計是上當了。


    葉蓁蓁突然問道,“皇上,您能不能告訴我,昨天那件事的主使者除了太後,可還有別人?”


    紀無咎一點不猶豫地就把許才人給賣了,“還有許才人,她和太後一起在朕麵前唱雙簧,朕這才誤聽了她們的讒言。”順便無恥地把自己摘出去。


    葉蓁蓁點了點頭,暗暗決定這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這個許才人。


    其實就算葉蓁蓁不動許才人,紀無咎也打算教訓她


    。之前他對許才人一直有些兄妹情分,雖不碰她身子,卻也打算慢慢地給她晉一晉位子,讓她在後宮之中能夠安身立命。但這次她是真的觸了他的逆鱗,汙蔑皇後,給皇帝扣綠帽子,唆使太後出陰招兒……她真當隻有自己會耍心機,旁人都是傻子嗎!


    葉蓁蓁看到紀無咎臉上漸漸染上一絲凶狠,也不知道正在憋什麽壞水兒。她現在和他相處很是無趣,便不理他,自己去睡覺了。


    沒想到紀無咎很快湊了過來,緊緊抱著她,四肢幾乎纏在她身上。


    葉蓁蓁很不適應,掙紮了一會兒,他卻死死不放,最後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別鬧了,睡吧。”


    葉蓁蓁十分無語,不過既然脫不開,她也就馬馬虎虎接受了,打著哈欠很快睡過去。因為他抱得太緊,她睡得並不安穩,總似乎有那麽一絲意識,像是根線一樣若有若無地牽起她。半夜時分,她熱得有些醒了,但迷迷糊糊地沒有醒透。半睡半醒之間,她感覺到腿上抵著個硬邦邦的東西,硌得她很是難受,便下意識地伸手撥了兩下,結果那東西卻怎麽撥也撥不開,於是她幹脆攥著它往旁邊用力一扯。


    耳畔突然響起紀無咎的慘呼聲。


    葉蓁蓁還以為自己做惡夢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紀無咎正側躺著蜷起身體,雙手捂著胯間,痛苦地低哼著,額角已經暴起了青筋。


    “你怎麽了?”葉蓁蓁問道。


    “……”紀無咎的心理活動很複雜,用語言難以描述其萬一。


    葉蓁蓁看他那樣子很不妙,便撩開帳子對著外間喊道,“來人,快傳太醫!”


    值班的太醫迷迷瞪瞪地吹了一路冷風,到坤寧宮的時候已經完全醒了。待看明白紀無咎的傷處時,他嚇了一跳,低著頭眼珠子亂轉,心中好奇得要死,皇上和皇後到底在玩兒什麽呢……


    太醫強忍著不被紀無咎發現他的心理活動,木著張臉給他診治一番,又開了點藥膏,最後把外間的葉蓁蓁請進來,叮囑二人道,“請皇上靜養幾天,這幾天忌行**,還有……下次輕著些。”


    葉蓁蓁早就發現自己是罪魁禍首了,此時聽到醫囑,非常嚴肅地點了點頭


    。


    紀無咎很懷疑她到底有沒有聽懂這句話。


    太醫走後,紀無咎的疼痛已緩和了不少,他身上方才疼出了一層汗,額頭的汗現在還沒消完。葉蓁蓁擔憂又慚愧地跪坐在**,低頭給他擦著汗。


    紀無咎見葉蓁蓁如此,莫名就覺得心髒像是被溫暖的泉水浸過一番,熱氣騰騰地十分熨帖。


    “還疼嗎?”葉蓁蓁小心問道。


    “疼。”紀無咎故意悶聲答道,臉上配合地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嘴裏絲絲地吸著涼氣。


    葉蓁蓁更內疚了,“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紀無咎半闔著眼睛,盯著她看。他的眼眸十分明亮,流溢著溫潤柔和的光,她卻沒有看到,兀自用帕子擦著他的額頭,又向下移到他的臉側。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


    “怎麽了?”葉蓁蓁抽了抽手,竟然沒**。


    紀無咎用力一拉,葉蓁蓁反應不及,一下子跌入他的懷中。他雙手緊抱著她,按著她不許她動。


    “蓁蓁,不要生氣了。”紀無咎的聲音在葉蓁蓁的頭頂響起,大概是方才疼得,他現在的嗓音略帶了些沙啞。


    葉蓁蓁伏在他胸前,沒有回答,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她的下巴在他胸口撞了兩下,力道不大,卻撞得他胸口又一陣發熱。


    這一下挨得也算值了,紀無咎心想。


    雖然,真的好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超人和玫瑰灰的地雷。感謝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的手榴彈,挨個麽麽噠~


    這一章我邊寫邊笑,也希望大家閱讀愉快^_^


    順便,祝光棍們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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