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娘隨意翻看了幾眼杜子美記錄的賬目,條理清晰,字跡娟秀,雖然有些地方還有些欠缺,不過看得出用心。


    聽見了罐兒的腳步聲,福玉娘放下了手上的賬簿,抬起了頭來,輕聲說道:“罐兒,你來的似乎晚了點。”


    罐兒麵上一紅,他自然知道自己來得晚了,不過這晚是他刻意為之的,一來他瞧見了福玉娘剛回來之時臉上掩不住的疲憊,再者他是在等杜子美做完今天歸他管理的賬目,好能在他眼前恰到好處的走進福玉娘的院子,自然,這兩個心思他都不會告訴了福玉娘的。


    反觀福玉娘,此刻目光如炬,正盯著罐兒瞧,罐兒自恃也是天不怕,地不畏的,就連遇見人人見而繞行的敖鄂,他都會丟過去一個白眼,可是跟在福玉娘身邊這麽多年,他還是害怕福玉娘這樣看著他,在福玉娘麵前,他會覺得自己永遠是個隻懂得用些小心思的孩子,現在的福玉娘早不見了剛剛回來之時的疲憊,罐兒卻覺得寧肯看見那樣的福玉娘,因為那樣的她更像是個近在咫尺的女人,而不是這偌大的家業的掌管者。


    罐兒沉默了許久,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來,福玉娘別開了眼,看著桌上的賬本,輕聲的說道:“罐兒,福姐姐知道你大了,有些本不可能的東西就不要再去癡念了,趁著什麽都還在萌芽中,把它掐滅,等著過幾日你便安心的去別院吧。”


    罐兒聽見了福玉娘的話,竟然有些急切,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輕聲說道:“福姐姐,人生在世,若沒有追求還是人麽,沒有什麽是自己不可能去貪戀的,或許目標太過遙遠,但是我肯用心,哪怕隻能擁有夢想,隻要更加的接近我的夢,我就是幸福的,我會為我的夢想去努力,有了夢想,我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福姐姐從前就常常告訴我,不爭名、不奪利,那些都太過飄渺,隻要自己活得幸福就好,怎麽現在福姐姐倒是讓我放棄我的快樂了。”


    聽見了罐兒的話,福玉娘的身子微微一抖,原來在自己心目中的孩子真的不再是孩子了,不過轉過心思,雖然罐兒的人生觀已經初露頭角,可他的心性還小,日後遇見了他喜歡的姑娘,他會慢慢的轉變過來的,想到此處,福玉娘竟然抬頭對罐兒微微的笑了,輕聲說道:“既然你覺得快樂,那麽便幸福的去生活吧。這些日子我已經想過了,以前一直認為你還小,所以並沒有跟你多說什麽,在我名下的除了這福緣客棧外,還有許多處家產,福緣客棧隻是我們外麵落腳的地方,在京外我有千頃良田,每年都要抽時間出去便是為了巡視各地管事收租的情況如何,另外我們還有自己的馬場和茶莊生意,自然這些雖然在我名下,早晚都要你接手的,此次讓你出去,除了避開敖鄂的糾纏,另外就是你已經到了年歲了,早點接觸這些,到日後我管不動的時候,你才不會感覺壓力太大。”


    罐兒聽見福玉娘平靜的說出了她所擁有的家業,震驚的張開了嘴,她一直知道福玉娘有不同與一般女人的手腕,卻遠遠想不到福玉娘原來有這麽多的產業,一個女人,怎麽能爬到這個位置的,這才幾年時光而已。


    福玉娘見到罐兒愣怔,微微笑了,站起身繞過麵前的桌子來到罐兒身邊,抱著肩膀輕聲說道:“怎麽,對自己沒有信心了?”


    罐兒聽見福玉娘輕笑的話,身子一震,鼻翼間都是福玉娘身上好聞的味道,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比福玉娘高出許多了,以前他是沒有發現的,因為福玉娘在他心中一直是高大的,現在福玉娘站在他眼前,卻讓他覺得她的細弱,禁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掃去福玉娘額頭上垂落的發絲,輕柔的說道:“福姐姐,這麽多年,你辛苦了。”


    福玉娘還是笑,眼前的罐兒這一刻真的很像是個大人,看得出,他是比他哥哥有擔當的人,想到此處,福玉娘竟然一陣心酸,忙轉過頭去,輕聲說道:“罐兒,想來敖鄂該登場了,去準備一下,你不要招他的眼,還有他帶來的客人,不管怎麽樣,萬萬不好得罪了。”


    “福姐姐,那些客人是誰,怎麽那麽重要?”


    福玉娘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告訴了罐兒了,這孩子是燥脾氣,還差幾天就要送走他了,這個時候可不能讓他惹出是非來,隻一個轉念,福玉娘已經做了決定,自然剩下的就是對罐兒的說法了,“出去吧,那些客人敖鄂都懼讓幾分的,想來也知道絕非尋常,隻要我們小心行事,便不會讓敖鄂抓住我們的把柄,他會把那些人引導我們這裏來,自然不會全無算計的。”


    罐兒看著福玉娘自信的臉,既然福玉娘不讓他去探聽的,他便不會再緊緊的追問,好奇他是有,但是聽從是他根深蒂固的信念,從很久之前起,他就知道,福玉娘說的話是從來沒有出過差錯的,就是這完全的信任才讓他這些年成長的很好,他也暗暗下過決心,今後不管是什麽,隻要福玉娘吩咐,即便是讓他為非作歹,他也定然毫不遲疑的,因此福玉娘說不讓他去靠近那幾個客人,他自然不會去了。


    見罐兒沉默的答應了她的要求,福玉娘滿意的拍拍罐兒的肩膀,隨即轉身率先走出了房門,罐兒條件反應一樣跟著福玉娘的腳步走了出去。


    在出門之後見到的人卻令福玉娘一愣,夜色微暗,那人穿著藍衫,就那麽愣愣的站在她的院門外,福玉娘心中一動,旋即笑著走近了來人,柔聲問道:“怎的,杜解元找我莫不是有事?”


    杜子美見到了福玉娘輕巧的笑臉,還有跟在她身後的罐兒,臉上微微一熱,沉默了片刻,才尷尬的說道:“我來是想問問福掌櫃,是……”


    到底想問什麽,杜子美卻說不下去了,他本不是善於說謊之人,剛剛瞧見罐兒神氣揚揚的邁進了福玉娘的院子,他心中一時感覺酸澀,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怎樣,他就一直這麽癡癡的站在了福玉娘的院門之外,等著看到福玉娘出來了他才覺得安心了,所以此刻福玉娘巧笑嫣然的問他在此何故,他卻有些回答不上來了,總不能直接說等著看罐兒何時出來吧。


    福玉娘見杜子美臉上浮現一絲尷尬,也不再追問,隻是輕聲說道:“杜解元,夜來了,天也涼了,你是南方人,以後不要穿著如此單薄站在外麵,若找我有事,自行進去便好。”


    杜子美聽見了福玉娘的臉,臉上不覺綻出一抹笑,可罐兒聽著這話,心中卻念叨著杜子美是個人麵狼心的家夥,也不過是個沒用的書生,卻要硬生生的來跟他搶。


    杜子美也不去瞧罐兒,隻是對著福玉娘作了個揖,嘴中念叨著,“方才子美瞧見福掌櫃麵露倦色,所以侯在此地想看看掌櫃現在可好。”


    福玉娘笑著擺手,輕聲說道:“謝過杜解元掛念,我常會如此,睡一下便好了,前堂還有重要的客人,我要先去忙了,杜解元還是回去溫書吧。”


    杜子美笑著讓開了身子,看著福玉娘帶著罐兒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罐兒在與杜子美錯身的片刻竟然惡狠狠的瞪了杜子美一眼,不過這一眼卻讓杜子美心頭一沉,這眼神已經完全不像小孩子的別扭,反倒有點像餓虎被人搶了獵物般的憤恨了。


    罐兒很高興的看著杜子美微微縮了縮身子,旋即快速的跟上了福玉娘的腳步——福玉娘走路成風是這條街上人盡皆知的,若要她像尋常女人家的蓮步輕移,怕所有的人都要驚駭過去的,她不但不會那麽悠閑的走路,很多時候,她的步子要比尋常男子還要快上三分的,所以罐兒與杜子美一個眼神之際,福玉娘已經與罐兒拉開了十幾步的距離,罐兒默默提速,身影一閃就跟上了福玉娘。


    才從後門進入了客棧的後堂,便聽見外麵有嘈雜的聲音,福玉娘與罐兒對視了一眼,罐兒輕聲說道:“敖鄂那廝,雖然討厭的緊,不過說話倒還是挺準成的。”


    福玉娘還是笑著點頭,隨即罐兒接著說道:“要不要我先出去,福姐姐先先、留下看看情況再說。”


    福玉娘伸出手,攔下罐兒的話,輕緩的說道:“罐兒,難不成忘記了福姐姐剛剛對你說過什麽了?”


    罐兒低垂了頭,輕聲說:“罐兒知道了。”


    福玉娘在一幹人的麵前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大堂裏已經先進來了一隊人,身上都穿著那日敖鄂帶來的黑衣衣服,把店裏原本的客人都趕到一邊去。


    他們見到了福玉娘,並沒有什麽反應,福玉娘在夾道的黑衣人中很坦然的走向了外麵——看著架勢就知道敖鄂和那個‘尊貴’的客人還沒到,堂裏這些人是來壯勢的。


    才出門,就瞧見敖鄂站在了一輛馬車前,一邊有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挑開了車簾子,隨後從車裏伸出一隻蔥白的玉手,手指修長勻稱,纖細合宜,還有因為她的動作而翻卷了袖子,露出了小半截玉白圓潤的手臂,輕輕的搭在了敖鄂伸出的手腕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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