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王家小姐出了聲,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其中最為擔心的便是福玉娘,罐兒在她心中始終是個孩子,瞧他平日對待敖鄂的態度便知道罐兒是個喜歡把情緒擺在臉上的人。


    以前敖鄂看罐兒是自己誠心想護著的孩子,也倒放任了罐兒對他做得那些小動作,可現在不同了,敖鄂看待罐兒的眼神開始不再是容忍,再者自己又把要讓罐兒繼承了自己家業的事情告訴了敖鄂,這下敖鄂更有理由找罐兒的麻煩了,越想福玉娘越覺得驚心,現在罐兒跟在了王家人身邊,稍一不注意,處處便能生出殺機來。


    想來想去,福玉娘還是硬著頭皮說話了,“這位貴客,實不相瞞,我這弟弟年歲尚輕,還有許多不明白的事情,恐怠慢了嬌客,不如讓我替他去好了。”


    王凝蘭揮了揮手,輕聲說道:“不礙事,我倒是瞧著這位小哥聰明伶俐,福大掌櫃是咱們京中的‘大忙人’,這我也是略有耳聞的,小女子自然不敢勞煩了福大掌櫃,這幾日便讓這小哥照顧著好了。”


    福玉娘聽見王凝蘭說著自己是個‘大忙人’之時,語氣格外加重了,心中一顫,自己的家業有很多,但是城外別院都是用了別名——自己也買通了上麵為自己辦理了一個新戶籍,此刻自己在很多客商眼中隻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老板,卻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底細,甚至很多人連她是個女人都不知曉的。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但這並不代表著就能瞞過所有人,愈是神秘便愈會有人留心,現在王家似乎知道了自己不單單隻有福緣客棧這些家業,這段時間她也對王家的野心有所耳聞的,如今看來,這王家小姐入住到自己的福緣客棧,或許也不是自己原本想得那麽單純了。


    在福玉娘愣怔之際,罐兒已經領著王凝蘭穿過大堂,向後宅裏的雅間走去,那些黑衣人卻還是站在原處,隻後來和王凝蘭一起進來的黑衣服始終陪伴在她身邊。


    “怎的,福掌櫃害怕你養的嬌俏後生被這貴客瞧上了不成?”


    聽見了敖鄂語氣中明顯的諷刺,福玉娘猛然回神,揉了揉太陽穴,隨即睜開她明亮且夾恨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敖鄂,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你若當真想要我這福緣客棧,那我便讓給你,但是你不能動我的罐兒,不然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敖鄂一愣,旋即笑將開來,又是福玉娘記憶中那個輕佻的樣子,竟還伸手撫上了福玉娘因怒火而微微泛紅的臉,被福玉娘伸手掃開,卻還是讓敖鄂占了些許的便宜去。


    敖鄂被福玉娘伸手掃開還是維持著剛剛的笑臉,眼神中卻全是放浪,還伸出自己的兩根手指湊近自己的鼻端輕輕的拈了幾下,隨即笑著說道:“真滑,玉娘,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


    福玉娘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了些,“敖鄂,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你太自負,或許你想得到而得不到會讓你覺得掃了你的顏麵,可是你得到了又能怎麽樣,當距離不再,或許一切都會是索然無味的,何必那麽耿耿於懷,這話八年前我便對你說過,八年已去,你卻還是這副模樣,你或許有大多的精力去耗費,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陪著你鬧,我現在看得清楚了,我會跟你妥協,若你當真想要這福緣客棧,我便讓給你,但是我身邊的這些人,你一個也碰不得,你明白我,若你碰了,也便是你敖鄂的舒服日子結束之際。”


    敖鄂微微擰緊了眉頭,聲音也寒冷上了三分,“福大掌櫃,你未免把自己的能耐看得太高了,我想動誰,就一定不會讓他好過,你越是這樣說,我越不會讓他們好過,還有你不說八年我沒什麽長進麽,那我告訴你,八年前我說過的話,如今還在堅持,你呢,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要保存了福緣客棧麽,可我不過是把一個女人帶了來,你便妥協了,所以我說什麽都會變,除了我的誓言,不過,你要主動把福緣客棧讓給我,我反倒不稀罕了,現在我的目標暫時不在福緣客棧上,你應該看得出才是。”


    福玉娘翹了翹嘴角,不再與敖鄂爭執,這些年他們除了鬥,就是說些沒意義的廢話,現在福玉娘感覺自己有些累了,轉身走向後堂,時間已經晚了,罐兒把那小姐領到了她的房間,大概沒什麽忙的,馬上就會出來的,既然王家小姐親點了罐兒,那麽自己最好細細的再跟罐兒交代一下,亦或者提早把他送走來的安全。


    敖鄂現在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他現在的目標是王家小姐,或許這些日子對她福緣客棧的看管便不那麽嚴格了,不過原來打算是送罐兒去自己的別院的,現在反倒要從新考量一番,王家人對自己的身家大概也有些想法了,若送了罐兒去,會不會把他陷入新的危機中呢,福玉娘又揉了揉額角,邁著步子走出了這讓她感覺壓抑的環境。


    敖鄂這次沒有阻攔福玉娘離去的腳步,隻是看著她的背影勾起了自己的嘴角,他找到讓福玉娘看上去不那麽強大的方法了,雖然以前就知道心軟是福玉娘的死穴,可那個時候卻沒現在這麽明顯,敖鄂才翹起的嘴角隨即垂了下去,福玉娘的死穴卻沒有讓敖鄂當真那麽開心。


    福玉娘走出後堂的過道,才出門便瞧見罐兒站在她眼前笑嘻嘻的看著她,那口雪白的牙齒在漸漸暗淡的天色映照下格外的耀眼,福玉娘也露出一個笑臉,輕聲呢喃,“罐兒,可還順利。”


    罐兒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咚咚作響,跟著大聲說道:“福姐姐你自管放心,我罐兒出馬,一個頂倆,你都說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過是帶個路,順帶來幾句奉承,隻要不惹了人家貴客的黴頭便好,福姐姐,你說我做得對吧。”


    福玉娘淡笑的點頭,心中想著罐兒當真大了,不過還是有很多要跟罐兒說,不過此地人多嘴雜,也不便囉嗦,可有些話現在問了並不犯病,“你送了那個小姐去客房,她可有表示出什麽特別的要求麽?”


    罐兒想了想,倒也沒覺得哪裏有不同的,遂撓著頭笑道:“那客人一直誇我伶俐,我帶她進房之後,她便讓我出來了,我問過她有沒有別的要求,她說不用,一切自有她的下人會去辦,但是說那後堂之內這些日子不讓別家住客入住了。”


    富玉娘聽罷倒是愈加眉頭深鎖,嘴中喃喃的說道:“這是自然的,就算她不說,後堂我也不會再讓新客人住進去了,好了,稍後到我房裏來,我有些事要與你說。”


    罐兒點了點頭,臉上都是笑容,隨後該是客人們用過晚膳的時間,那個時候福玉娘叫他去,在外人眼中一定滿是曖昧了,真希望那個時候能被杜子美看見。


    福玉娘跟罐兒說完了這些便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裏去了,那裏還有些新送來的賬目,這些帳反倒讓她覺得壓抑,若被有心之人夜探了去,恐自己損失將不是一言一語可以說得清楚的了。


    福玉娘回到房間,急忙收拾了自己的賬本,可不知道要放在何處好了,輾轉了許久,最後抱著厚厚的一疊賬本坐到床上,想了想又覺得好笑了,自己一向以沉穩服人,不過才是風吹,反倒亂了陣腳,想到此處,福玉娘把賬本攤開放在床上,拿起一本隨意翻開幾下,開始思考要把罐兒送到哪裏去,還有栓柱用不用一道送走。


    門外又有輕輕的敲門聲傳來,福玉娘皺了皺眉頭,伸手拉過被子,把床上的賬本全部蓋上,然後才出去開門,初時看見門外的笑臉她有一陣恍惚,隨即感覺自己這陣子總是失常,搖頭苦笑了一下,曾有一個隱士斷定他日自己失常之時便是劫數到了,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小自己許多的男子難不成真是自己的劫數?


    杜子美看著福玉娘轉瞬變換著的臉,有一刻的閃神,隨即明白自己來得時間很讓人誤會,輕咳了咳做了解釋:“福掌櫃,前堂的人說你沒去吃飯,在你院外徘徊了很久,剛好子美路經此地,順道給你送了來。”


    福玉娘這才看見了杜子美手中端著的托盤,不過嘴角還是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現在夜裏很涼了,就算是要出恭也不會走到他的院門外,杜子美的謊話並不圓滿,卻能讓福玉娘會心一笑,伸手接過托盤,輕輕的道謝,反倒讓杜子美紅了臉。


    福玉娘接過托盤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杜子美,輕聲說道:“要進來說話麽?”


    杜子美紅著臉點了點頭,隨即好像才意識到福玉娘到底說了什麽,急忙搖頭,“不了不了,子美這就回去了。”


    才轉過身,就看見門外一閃,杜子美很快又回過頭來,對著福玉娘笑得開懷,“子美是找福掌櫃有些事情要說,那子美可就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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