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多久不見,敖鄂的臉上居然現出了滄桑,他本就消瘦的身子也愈發的淡薄了,隻是一個恍惚,敖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抓住了福玉娘的手腕,咬著牙說道:“我給了你獨自思考的時間,都十年了,你卻還是走不出那些已經消散的往事,難為自己,對你有什麽好處?”


    福玉娘甩開敖鄂的抓握,恨聲說道:“不管多少年,隻要凶手還在逍遙人間,那些純善之人的慘死我就不可能忘記。”


    敖鄂在福玉娘甩開他的時候微微退後一步,看著福玉娘又現出了脆弱,也不再糾纏在這個問題上,隨即輕聲說道:“你店中那個叫做栓柱的小子病了,想來你走了這麽久,也該回去瞧瞧了。”


    福玉娘聞聽此信心中一動,他當真在意了栓柱,是為了栓柱才來找她的是麽?禁不住心中那份好奇的驅使,福玉娘還是問出了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你沒有子嗣?”


    敖鄂沒想到福玉娘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微微挑了挑眉梢,雖然形貌憔悴,可還是露出了個魅惑的笑,語氣好像在說外麵天氣如何一般的平淡,“因為她們不是你,所以沒有資格生出我敖鄂的子嗣。”


    聽見敖鄂這樣說了,福玉娘恨不得能抓住她身邊一切能做攻擊物的東西砸爛他那張桃花泛濫的笑臉,“我沒有在和你說笑。”


    敖鄂聽見了福玉娘口氣中的不快,也慢慢的收回了笑臉,輕聲的說道:“我也從未曾和你說笑過,對於你,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加進半分謊言。”


    敖鄂的表情讓福玉娘生出了他當真說得不是假話一般的感覺,也隻是一陣恍惚,福玉娘就壓下了全部的煩亂,慢慢的轉過身去,輕輕的說道:“栓柱很像你!”


    敖鄂一愣,隨即了然了福玉娘話中的意思,他隻是覺得心頭一瞬間有什麽猛然衝了出來,卻又在看見福玉娘孤寂的背影後戛然而止,不過須臾,思緒已經幾番輾轉,敖鄂壓下所有的躁動,輕聲問道:“玉兒,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麽?”


    福玉娘咬著唇,或許是外麵零落的殘葉影響了她,全無證據的話,她竟會不自覺的就說了出來,果真白天與夜晚對一個人的影響力是非凡的,她竟然很想把自己身邊每一個責任都安排妥帖了,當責任都卸除之後,她又該何去何從呢,或許當罐兒回來後,一切都有了答案了。


    “沒什麽,隻是有感而發,像敖大官人這種人麵獸心的家夥竟也會關心起一個孤兒,令我生出了許多的不解來罷了。”


    敖鄂看著福玉娘前後不一的表情,他知道福玉娘之前說的話絕不是憑空得來的,可當真有那樣的可能性麽,那麽罐兒的身世到底如何,他該回去好好的查查了。


    “夜深了,我明天還要趕路,現在想休息了,請敖大官人自重。”


    聽著再明白不過的逐客令,敖鄂淡笑著離去,“那你好生歇著吧,不要又睡過了頭。”


    福玉娘皺緊眉頭,聽著敖鄂離去的腳步,飛快的回身去把客房的門關上並落了栓。


    敖鄂站在門板之外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玉兒,這門閂對於我來說是沒用的,今晚我不會打擾你,好好睡吧。”


    說罷轉身離去,他的房間,就在福玉娘的對麵,這裏也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住,剩下的房間竟都是沒有住客的,這裏是進京要城中的大客棧,就算是淡季也都有人入住的,可如今一整趟的客房隻福玉娘與敖鄂兩個人,福玉娘初期並不理會,等敖鄂走了之後才猛然驚覺到這點,想來這裏除了她的房間外,別的客房大概都被有人之人包攬了。


    回到床上,腦子裏時不時的跳出敖鄂那張消瘦的臉,還有他說話時眼中那種堅定,若他不是打誑語,那麽栓柱與他當真有關係的可能性就更加的接近了,像他那種四處招搖的男人,指不定就不小心遺落到那個地方一個孩子,常在河邊走的男人,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雖然被這林林總總的雜事困擾著,可福玉娘卻還是感覺到了困乏,很多天都失眠,今日困頓來得比平日早了許多,福玉娘有些不明就裏,可還是聽從著身體的感覺,慢慢的睡了過去。


    再次有了思緒的時候,卻感覺身體在慢慢的晃動,察覺不對,猛然睜開了眼睛,發現眼前早已經不是客棧裏那雕花的床欄,取而代之的是豪華的車棚。


    急忙起身,自己竟然是安睡在一輛華麗的篷車裏,身下是白色的絨毯,身上搭著素色的緞被,身邊坐著要笑不笑看著自己的敖鄂。


    福玉娘皺了皺眉頭,伸手輕揉了一下額角,隨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敖鄂,冷著聲音問道:“我怎會在這裏?”


    敖鄂慢慢的綻出了一抹微笑,似乎早已經料想到福玉娘會有此一問,語調從容而輕柔的說道:“雖然昨夜提醒了你,可你還是睡過了時辰,想著若你再睡下去,恐將日當正午也出不了門去,更別說原來預想的回福緣客棧了,所以我替你找了車,這樣一舉多得,可以讓你繼續睡,還不耽擱回返的時辰,我未你設想如此之周全,你不覺得該表示一下你的謝意麽?”


    福玉娘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子,飛快的離開自己方才躺著的地方,能離敖鄂多遠就離多遠,喃喃的說道:“今早之事怕又是你幹的了,我從不是嗜睡之人,怎可能睡到現在這個時辰才起,你的居心叵測,又有何陰謀?”


    “玉兒,你想太多了,我待你從來就隻有真心,何來陰謀之說,或許是你身子最近不舒服才會如此疲乏的,多休息一下,有助於你身心放鬆的。”


    “有你在,我是不會放鬆的。”


    敖鄂的話福玉娘是不信的,她已經不再去理會敖鄂,掀開車簾子看向外麵,走得是官道,路上行人也都匆匆而去,一切看上去根本沒什麽不同,想來這敖鄂本沒打算用什麽手段,馬車跑得很快,但還算穩當,福玉娘挨著車廂板坐了下來,微微眯起了眼睛,輕聲說道:“你早有計劃來接我回去的?”


    敖鄂坐在福玉娘的對麵,微微的笑著,並不說話,不說話便等於默認,福玉娘也再懶得再與他周全。


    敖鄂既然說是來接她回去的,自然不會把她送去別的地方,雖然敖鄂在福玉娘心中一直等同於鼠輩,可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若說了帶她回去,自然就不會把她弄到別處去。


    得了免費的順風車,福玉娘算是討了便宜,自己出了別業,隻是隨意走走,自家這處別業正巧挨著大城,她並未讓馬車送她,隻是想著進城去瞧瞧這裏最大的客棧的管理方式,所以若不坐敖鄂的車,她得自己再去叫車回轉的,這馬車已經走出去很遠了,現在是山路了,要找車並不方便,不如順了他,也沒什麽損失,所以也到心安理得了。


    閉上眼睛假寐,這些日子她的行程已經漸漸的向京中方向靠攏,以敖鄂現在馬匹的速度,若沒有耽擱,天黑之前一定能趕回福緣客棧的,想到此處,福玉娘也慢慢的安下了心,緊張一卸除,隨即又感覺到了困乏,身子倚著車廂板,慢慢的下滑睡去。


    敖鄂也是眯著眼睛的,看見福玉娘的身子又癱軟了下去,才端正了身子,來到福玉娘身邊,把她的身子輕輕的擁在了懷中,輕歎口氣,“玉兒,這些日子你太累了,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有精神再與我鬥不是!”


    說罷擁著福玉娘的身子,慢慢的躺下了。


    午膳之時車夫曾停下來過,小聲叫了幾次,車內並無人應答,車夫知曉自家主子為了趕到京外接迎福玉娘多日未曾好眠,現在沒聲了想來也知道是怎麽回事,這馬車與平日裏的是不同的,車身格外的寬敞,車內還安置了預備路上休息的軟毯和錦被,車廂內裏是十分潔淨的,把軟毯鋪上就可以當睡床用,且要睡下兩個人是綽綽有餘的。


    車夫沒得了應答,也不敢擅自去掀開簾子,隻匆忙吃了幾口幹糧就又上路了,因為晌午也不曾耽擱,所以這車子比預估的還提前了半個多時辰回到了福緣客棧。


    栓柱身子是不怎麽舒服,但是還沒到病得起不來的地步,他坐在店中掌櫃的位置,看上去懶洋洋的,敖鄂的車子到福緣客棧門外的時候,還不是用飯的當口,當然也不是旅人入住的時辰。


    雖然敖鄂的車子是鮮豔的,可罐兒卻提不起什麽興趣,輕聲吩咐著一邊與他年經相仿的小二說道:“去外麵瞧瞧,這車子價值不菲,想來是什麽尊貴的客人,不要怠慢了去。”


    那說話的語氣已經完全有了掌櫃的氣勢,令人不自覺的忽略了他原本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罷了。


    小二得了栓柱的命令,急忙出門,卻在看清楚進門的人之後大聲叫喊了起來,“栓柱哥,是大掌櫃的回來了,她回來了……”


    栓柱聽見了這話,連忙來了精神,幾步就跑了出來,在門邊與正要進門的福玉娘相遇,想也不想的就衝到了福玉娘身側,緊緊的抱住了福玉娘的腰身,他的身高已經達到福玉娘的耳側了,可還是像小孩子一般把自己的頭埋在福玉娘的胸口,輕輕的說道:“福姐姐你走了好久都不回來,栓柱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多麽熟悉的情景,在罐兒像栓柱這麽大的時候,他們之間也有過這樣的場景,可什麽時候這樣的單純開始變了味道,福玉娘細細的回想著,竟然想不到他們之間是怎麽改變的了。


    伸手撫著栓柱的頭,輕柔的說道:“栓柱,福姐姐聽說你病了,現在可曾好點了。”


    栓柱微微拉開了自己與福玉娘的距離,輕笑著說道:“前些日子這身子是不怎麽舒服來著,大概是換了天,罐兒沒及時添衣服才著了涼,不妨事的,以前跟著爺爺什麽樣的苦沒吃過,可自從懂得享福後,這身子也精貴了去,福姐姐莫要笑我才是。”


    福玉娘翹了翹嘴唇,輕輕的說道:“你這孩子,天涼了都不知道加衣服,還當真讓人放不下心。”


    “福姐姐既然放心不下我,那以後你要去哪裏,都帶上我好了,罐兒哥也不在,後來連敖大官人也不來了,隻剩下我的客棧裏,怪沒意思的。”


    聽著栓柱的低喃,福玉娘才發覺自己當真輕慢了栓柱,並經他還是個孩子,“以後我不會再隨意離開了,放心吧。”


    她原本是想說罐兒已經來了消息了,可眼角的餘光掃著立在她與拴柱身旁,抱著胸口審視著自己與栓柱的敖鄂,又把這消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明白罐兒既然能來了消息,定然是敖鄂對其放鬆了看管的緣故,現在若再提出罐兒來,不知道敖鄂會怎麽待他呢,最理智的決定就是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栓柱聽見了福玉娘的話,臉上的笑容是十分的燦爛,拉著福玉娘就向後堂走去,他是很喜歡敖鄂,可那麽多日子不見福玉娘了,敖鄂一直站在一邊,竟就那麽被他忽略了去。


    敖鄂看著興奮的栓柱,倒也沒怎麽在意,直接走到栓柱剛剛坐過的位置,這福緣客棧裏的人都知道敖鄂的難纏,時間久了倒也不去理會他的做法,還都自顧自的忙著手中的活計,仿佛他當真就是這店裏的當家人一般。


    栓柱拉著福玉娘直到來到後堂沒人的地方才狡黠的一笑,福玉娘知道栓柱定然是有什麽心思了,也不急著追問,卻驚訝的發現栓柱帶她回到後園子裏並沒有到她原本的房間裏去,而是拉著她來到了隔壁的院子,那裏曾經住著罐兒和杜子美的,後來從司徒舊宅裏回來後,那院子就空落了,她怕栓柱寂寞,就安排到了前堂,與和他年歲相仿的小廝一起住了,今天回來直接拉著她來這裏,雖然還不知道栓柱的目的,可是福玉娘感覺到自己的心劇烈的跳了起來。


    這個方向是杜子美的屋子,才到門邊,那門居然敞開了,福玉娘一頓,抬起了眼,瞧見了門裏走出了的人,聲音哽住了。


    還是米白的長衫,並不束腰,發絲如墨,玳瑁相籠,立於福玉娘眼前,溫和的笑著,聲音中掩不住的歡喜,“玉娘,我回來了,這日子真好,三年前的今日,我們認識了,而今又是這日我們重聚了,當真別致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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