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美沒想到那個小廝來竟然告訴他了這樣的消息,其實王家的興衰與他沒什麽的關係的,看著達官顯貴的落敗,本是會讓他覺得暢快的事情,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大考未得進場,也有落敗感,可王凝蘭又給了他比春闈還有大的誘惑,他已經把大部分的希望壓在了王凝蘭身上,可現在王家破敗了,就代表著他這條路也絕了,樹倒猢猻散,沒有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好人了,他要仔細想想,該不該再去找王凝蘭了。


    小廝見杜子美發呆,以為他是對官場上是是非非生出了感歎,又接著說了下去,“杜賬房啊,我知您想著登科入仕的,可瞧瞧這官場上的事情,哪裏比得上咱們客棧裏的清淨,王倫一世風光,到頭來不也落得個如此下場,君王座下討生活,那可是提著腦袋的事情,依我看您也別想著再去考了,就在咱們這福緣客棧裏,掌櫃的待您也好,等過些日子,興許也能給您在外麵置辦處宅子,到時候再娶個媳婦,過些寧靜的日子,多好?”


    聽見了小廝的話,杜子美微微抬了頭,頓了一下,隨後問出了口,“若你是我,同樣兩個女人,一個是落敗官家的千金,不過詩詞歌賦樣樣通曉,人又上得了台麵,另一個卻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市井女子,年歲也不相匹配,你選哪個?”


    小廝聽了後眼睛珠子轉了轉,心中已經有些分寸了,不過麵上還是維持著那種謙卑的笑樣,輕歎著說道“小的哪有那般的好福氣,不過若當真是我,我會選那個真性情的女子,麵上的顏如玉,心中卻未必真如玉,而麵上的粗鄙,你怎知她人後會不會高於顏如玉呢。”


    杜子美盯著小廝,直把他看得臉紅了,才轉過頭去,輕聲說道:“你也這樣想?”


    小廝點了點頭,“這官家的小姐,難免有些脾氣的,入了咱們這尋常的人家,哪裏瞧得慣呢,市井女子,也未必粗俗,至少我知道的市井女子和你說的是不一樣的,不過小的沒那個福氣,還有便是,落敗的官家,帝王保護著的倒還好說,若是帝王存心的擊敗他,與他們有牽連的難免也要受了排擠的,斬草要除根的道理,我這客棧裏的小廝都懂得,杜賬房又豈會不知。”


    這小廝的話說道了杜子美心頭上去,杜子美順下了眉目,對小廝輕聲說道:“謝謝你,不過方才所談之話,你且不要去外麵聲張了。”


    小廝笑著說道:“杜賬房隻管放心,咱們都是店裏的人,什麽該說,什麽是萬萬說不得的,心中多少還有些分寸的。”


    杜子美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你退下吧。”


    小廝點頭下去了,杜子美穿戴整潔,這個時候他最想的卻是去看看福玉娘,一個晚上而已,他竟會覺得想念著福玉娘了。


    來到福玉娘院子外麵,靜靜的站立著,在春日漸漸溫暖的晨光中,他要看著福玉娘微笑的走出門來。


    福玉娘是出門了,不過站在晨光中等著她的卻不止他杜子美一個人,另外一個便是他怎麽瞧也不順眼的司徒罐,他竟然回來了,杜子美以為他會入住聖上才賜給他的狀元府的,曆屆狀元都各有封賜,可哪屆也不如司徒罐受到的重視多,從他得了狀元之後,大街小巷處處流傳著景帝是如何的榮寵與他,前段時間更是破天荒的一直住在宮中,杜子美一直覺得這些本該是他的榮譽的,是司徒罐平白的撿了便宜,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即便再厲害,能有多大的本事?


    福玉娘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兩個男人,微微一遲疑,便走向了杜子美,她臉上掛著笑,聲音也透著一絲以前不曾出現的嫵媚,對杜子美輕聲說道:“子美,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早。”


    從始至終,仿佛並沒看見司徒罐的存在。


    杜子美見了福玉娘這個態度,從心底受用,笑得也比平日開懷多了,語氣故意放上了輕柔曖昧,“沒,昨晚深夜分別之後,一直想著你,我知道你也會念著我,所以起早來了,讓你出門後就看見我。”


    福玉娘咧了嘴角,司徒站在一邊冷眼看著福玉娘與杜子美的一唱一和,微微眯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突然上前,在杜子美錯愕的目光中拉上了福玉娘的胳膊,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玉娘,我這次回來是當真有些話要與你說的,你先過來一下,我沒多少時間的。”


    福玉娘咬著唇,聽了司徒的急切,並不掙紮,被動的跟著他的腳步。


    杜子美見福玉娘真的要跟司徒罐走了,錯愕過後,連忙伸手抓住了她的另一個手腕,司徒罐看見了杜子美的動作,惡狠狠的喊道:“姓杜的你給我鬆手!”


    聽見了司徒罐的怒吼,杜子美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可還是堅持不肯鬆手,福玉娘看著司徒眼中隱隱爆發出來的怒火,這才回頭對著杜子美微微的一笑,語調輕柔的說著:“子美,你先鬆手,等我和罐兒說點事情,稍後回來,你陪著我去一趟麵行。”


    聽見了福玉娘讓他陪著去麵行,杜子美先是對著司徒罐勝利的一笑,隨後想到什麽,迅速的鬆開了手,順下眉目輕聲說道:“好的,我去前堂等你。”


    司徒罐見杜子美鬆了手,確定了福玉娘不會在兩個人之間拉扯出傷來,這才又繼續方才的腳步,到了花園裏的假山後才停下了腳步,回轉過身,緊緊的把福玉娘擁入懷中,頭埋在福玉娘頸項間,這一刻竟令福玉娘想起了曾經與她相依為命的罐兒——那個有著天真的眼神和全然的信任的孩子。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的抱在一起許久,司徒罐才慢慢的離開了福玉娘的頸項間,輕歎出聲,“玉娘,真的很想你。”


    “是以罐兒的身份想著我的?”


    福玉娘輕輕的問道,司徒罐聽了她的問題,竟微微翹起他唇線完美的嘴角,輕聲說道:“即便是以罐兒的身份,我也未曾忘記了你當初答應了我,若我為你尋回那方家傳的寶硯,你便會嫁給我的諾言。”


    福玉娘心頭突的一跳,聲音也冷上了幾分,“你現在是要用我的這句誓言逼我嫁給你?”


    司徒罐笑容更深,“若是我逼你,你會嫁我麽?”


    聽了司徒罐的問題,福玉娘沉默了,若司徒罐還是她一直以為的那個小罐兒,她會嫁了他,並且還會輔助他光大司徒家業,因為她會給他夫妻之名,然後為他尋得心愛之人,可他現在不再是她以為的那個司徒罐了,他是那個曾經為了償還賭債可以把她的清白送給別人,為了爛賭氣死了父母,又敗光了偌大的家業的人,更是因為目的騙了她的感情的男子,如此不堪的回憶,她怎能輕易的釋懷。


    司徒罐見了福玉娘的沉默,也不再逼她,直接轉移了話題,“我這次回來是想告訴你,我暫時不能離開朝堂了,王家前些日子已經徹底的垮台了,不過聖上封鎖了消息,直接打垮了王家的餘孽,直到昨日市井中才有消息傳開,我以為隻要王家垮了聖上便會放我離去,可他昨天又突然給了我新的旨意,他說讓我替他出使一趟南疆,並允諾我若此次我順利完成他的要求,他會賜給司徒家一方皇家的匾額,並允我卸甲歸商。”


    聽見司徒罐是為了司徒家而要去遠行,福玉娘到是感覺到開懷,可隨即卻發覺了異常之處,“你是才得中的狀元,朝中能人比比皆是,出使聖上的心腹大患,怎能派你去,你年歲看上去那般的輕,也無仕途的經驗,就算你再有才華,並不意味著就能應對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這種種來說,你這次去,倒是有些異常了。”


    聽見了福玉娘的話,司徒罐皺了皺眉頭,隨後又舒展開來,輕聲說道:“也許聖上隻是欣賞了我的文采,這次隨我一起去的還有朝中老臣,自然也有外交的重臣,不過命我帶隊而已。”


    福玉娘還是有怪異的感覺,可她明白景帝與司徒罐無任何的私人糾葛,他沒有害他的必要,臨別時分,以前的恩怨倒也消散了,其實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隻不過現在才知道,才感覺背叛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般,死過一回後,一切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想開了,福玉娘笑得也燦爛了,她伸出手輕輕的拉了拉司徒罐的手,笑著說道:“你去吧,司徒家曾經稱霸天下商賈,雖然漸漸沒落,可還是有名聲在的,老爺當初隻一個心願,那便是能得官府的認可,皇家禦匾,司徒家多少代的夢想,你得了,也算是補上了對祖宗的虧欠了。”


    司徒罐反手抓上福玉娘的手,輕聲說道:“當初定下了你,是我對司徒家做下的唯一一件正確的決定,可定下了你,卻是對你做得最不公平的決定。”說道這裏,司徒罐輕歎口氣,隨後像懺悔般的說道:“其實我知道,當初若不是我的自私,你這一生和敖鄂將會是最幸福的,還有便是,替你報了大仇之人,是他!”


    福玉娘一愣,猛然抬頭,不解的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司徒罐尷尬的看著福玉娘,許久之後才淡笑著說道:“他很固執,這麽多年都未曾跟你吐露半點消息,當年你的仇家消失,應該是他做的。”


    福玉娘猛然抬頭,盯著司徒罐的眼睛,看著他眼中並沒有任何的戲謔之意,才不解的問道,“這件事情不能亂說的,若是他做得,你又怎麽會知道?”


    司徒罐沉默了一陣,隨後才淡淡的說道:“那個夜裏,我去過他府中,可是他不在,以前也遇到過相似的事情,他府裏的下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便隨我自己消磨時間,我就在他後花園裏乘涼,過了子夜,我以為他不會回來了,才想離開,卻看見他渾身都是血汙的回府,我當時很害怕,以為他受了傷,可看著他走路的方式看去他是沒事情的,我以前就知道他會武,且武藝很好,卻沒見過他那個樣子,好像是地獄裏走出來的索命惡鬼般,我僵在原地,連如何走路都不會了,他大概是累了,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第二天一早就傳出了那樣的消息,聯想一下,也知道是誰了,他那麽在意你,那個官府人家與他連相識都談不上,會遭了那樣的禍事,想來也知道所為何故了。”


    福玉娘得知了這樣的消息卻僵立在原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司徒歎了口氣,伸手去抓她,這時福玉娘才有了反應,她捂住了唇,嚶嚶的啜泣了起來,司徒伸出手把福玉娘重新攬進懷裏,在那些最艱苦的時候,都是福玉娘這樣擁抱著罐兒的,現在確是他來擁抱她了,這個時候不需要太過的索求,福玉娘需要的是溫暖,自己恨了半輩子的男人,自己的殺夫仇人一下子變成自己的恩人,這該如何去適應,福玉娘茫然了。


    福緣客棧裏的下人們都開始忙碌了,不時有經過花園假山的,聽著紛雜的腳步聲,福玉娘才慢慢緩和了情緒,並不抬眼麵對司徒罐,眼睛盯著空中莫名的一點,冷然的問著,“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件事情?”


    司徒罐歎了口氣,“最近突然有很奇怪的感覺,似乎我們之間的糾葛就要結束了一樣,很奇怪的感覺,其實聖上本來命令我今日一早就出發的,可那個時候什麽也不顧了,覺得我若是沒回來看你一眼再走,會此生留憾,可是見了你,千言萬語的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我對敖鄂,說不出到底是恨還是怨了,可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愈加的明白,我對你是真的愛,從當初我選擇了躍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從來愛上的,隻有你一人,現在告訴了你敖鄂當初做過什麽,隻是我想和他站在公平的出發點上,他當初對你是不擇手段的,可我不是他,我隻是想讓你明白這點。”


    福玉娘看著司徒罐,透過他的臉,看見他身上的靈魂,“好,我明白了,聖上的事情耽擱不得,你去吧,給我些時間,我需要好好的想想。”


    司徒罐盯著福玉娘的臉,許久之後沉聲說道:“我明白了,玉娘,若我們同時轉世,你先遇上了我,你會給我個機會麽?”


    福玉娘微微仰起臉麵對著司徒罐,“為何要這麽問?”


    司徒罐扯了扯嘴角,別過了臉去,聲調中帶著說不出的傷感,“不知道為何,突然就這麽想了,這些日子每天除了想你之外,心底總會跳出來這個問題,若你我轉世,我不會忘記你,可你的記憶裏已經沒了我,你會給我個從新來過的機會麽?”


    “既然我已然不記得了,又何談從新來過,今生我是福玉娘,來世,我便會是又一個女子了,是另一個女子的事情,我又能說出什麽來呢?”


    聽了福玉娘的話,司徒罐笑著點頭,“玉娘,若是真有那個機會,我不會再次鬆手了,我本以為我放了手,你便會幸福了,可我錯了,就算我鬆開了抓著你的手,可你與他之間的裂痕已經產生,就不會再有複合的機會,現在我回來了,你等我。”


    遠處傳來急切的叫喊聲,“狀元公在麽,聖上催人來傳喚狀元公了。”


    司徒罐緊緊的盯著福玉娘,好像真要把她刻進記憶深處去,聲音急切了起來,“玉娘,你要等我。”


    福玉娘沒點頭也沒搖頭,她腦子裏此刻都是敖鄂的影相,因為敖鄂,她亂了思緒,也做不出任何承諾來。


    那個來尋人的下人經由杜子美的指引,直接找了過來,他帶走了司徒罐,福玉娘隻是低垂著頭,完全未曾注意過司徒罐的頻頻回首。


    司徒罐出了福緣客棧踏上馬車,終究沒等到福玉娘出來的送他,心中一直不平靜著,在馬車走出去許久,他竟從車上跳了下來,無論是司徒若宇還是司徒罐都毫無半點武術根基,那馬車是飛奔著離去的,司徒罐跳車的片刻,身子並未站穩,額頭磕在了路上的小石頭上,頃刻間血流如注,當場嚇傻了前來接他的車夫,拉著韁繩的手一直在抖著,輕輕的呢喃著:“狀元公,您……您還好麽?”


    司徒罐站起身子,搖了搖頭,對車夫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司徒罐比不得敖鄂的狂傲之美,也比不過司徒若宇難得一見的斯文儒雅的俊逸,可他此刻的笑臉卻令車夫一震,心中暗歎,當真是個難得的俊才,難怪頗得聖上榮寵。


    “我不礙事,你稍等我一會,我去去就回。”


    司徒罐伸手抹去額頭上的血跡,輕聲的對車夫說了這話,也不待車夫回應了他,便轉身向福緣客棧奔了回去。


    車夫扯著韁繩的手還在抖著,司徒罐已經走進了福緣客棧了,他在心中暗歎,這司徒罐萬萬出不得閃失的,摔壞了如此得寵的狀元公,他的小命怕也要難保了。


    司徒罐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直接奔到福玉娘所在的院子裏,這時她還僵立在假山旁,杜子美也站在她身邊,看見福玉娘之後,司徒罐突然放緩了腳步,杜子美看見了額頭帶血的司徒罐,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小聲的提醒著還陷在沉思中的福玉娘。


    “玉娘,狀元公又回來了。”


    福玉娘聞聲抬頭,看見了司徒罐額頭的血,心下一抽,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他小時候偷了吃的東西,被人追打受傷的畫麵,那個時候他們兩人都餓了幾天,她不曾注意他什麽時候跑了出去,可當他受了重傷後卻把用命換來的東西給了福玉娘吃,兩個人也是這樣的相對而立,那個時候她心中曾給自己立下誓言,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對司徒罐都會不離不棄,她福玉娘用命起誓,恍然之間,他與她卻生出了間隙來了,回憶,打散了怨憤,快步跑過去,罷了,欺騙又能怎麽樣,畢竟他們在一起度過了那樣的時光,不管他是司徒罐還是司徒若宇,他一直都是在意著自己的,這就足夠了。


    伸手摸出帕子,一如從前般的皺著眉頭擦拭著司徒罐額頭的血跡,輕聲說道:“你從來都未曾讓我放心過。”


    司徒罐眼圈也紅了,他伸手拉下福玉娘擦著他額頭的手,兩人目光相接,司徒罐輕聲說道:“我回來是要交給你一樣東西的。”


    福玉娘輕聲問道:“什麽東西?”


    司徒罐從自己的懷中摸出一朵潔白的絹花,這花才一取出來,一邊的杜子美就白了臉,那花手工精良,花中心是瑩白的玉石,花瓣上墜有晨露一般的水晶石,一看便知價值比他當初送的那朵要高許多,司徒罐取出了那花來,對福玉娘輕聲說道:“以前,敖鄂總喜歡喚你做玉兒的,現在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其實他和我都喜歡的是那個才華橫溢的白如玉,隻是最初的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心思,所以不想承認你是如玉,堅持你是玉娘,並且是司徒家的未嫁人,這樣你與他之間便不會在一起了,以前一直以為是因為敖鄂的緣故我才要禁錮了你,現在我知道了,你就是你,我想禁錮了並不僅僅是你的人,我做到了,卻發現你一直都不曾快樂,福玉娘是你的枷鎖,你還是做回白如玉吧。”


    聽見了罐兒的話,杜子美瞪大了眼睛,他覺得自己今天早上的耳朵似乎有些不好用了,這司徒罐說的話,他竟有很多聽不明白了,這樣的司徒罐似乎與他印象中的那個全然的不同,似乎是另外一個人,現在這個司徒罐與福玉娘之間有著別樣的糾葛,說著些他所不知道的秘聞。


    福玉娘看著不停從司徒罐額頭上湧出的血水,咬著自己的唇,輕輕點了點頭,“我正在想著我到底該是誰。”


    司徒罐還是微微的笑,隨後輕聲說道:“我給你戴上好麽?”


    福玉娘沒說話,隻是微微的低下了頭,司徒罐卻知道在她低頭的瞬間,她已經放棄了對他的怨恨。


    司徒罐看著福玉娘頭上原本的那朵花,慢慢的伸過去了手,杜子美隨著他的動作心底突然顫抖了,可司徒罐隻是勾了勾嘴角,隨後把自己的那朵瑩白的絹花別在了杜子美那朵的前麵,那絹花一邊還有白色的羽絨垂下,直至福玉娘的耳際,福玉娘再抬頭之時,司徒罐猛然捧住了她的臉,在她的唇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隨後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玉兒,十年前那個時候,我最想做的就是想這樣吻上你的唇,親口告訴你,我愛你,大概是存著這份心,我才能回來,現在,我得償所願了,若再有變故,也算死而無怨了。”


    福玉娘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伸出手,抱上了司徒罐的腰身,嚶嚶的哭了起來,“若宇……”


    聽見了福玉娘的話,杜子美的身子不由又是一陣顫抖,十年前,那個時候罐兒也才是個幾歲的孩子,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杜子美想跑,可雙腿卻僵在原地,定定的看著司徒罐的動作,聽著他說出的話,腦子裏漸漸空白成一片。


    “狀元公,真該上路了。”


    在他們身後出現的是身穿鎧甲的將軍,他的職責就是安全的護送出使南疆的使者到達目的地,當然,還有維護使者在南疆的安全,那邊出發的時辰已到,可遲遲不見領隊的司徒罐的影子,景帝才派了將軍過來催促的。


    真的要走了,才生生了戀戀的不舍,看著司徒罐隨著將軍離開,福玉娘還是沒有移動腳步,突然就生出了種恍惚的感覺,似乎司徒罐與自己之間並不是偶然的分別,無形中似乎有一隻手操控著一切,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令福玉娘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確定這次司徒罐不會再回來之後,杜子美用眼神示意前來看熱鬧的下人都退出去之後,他才慢慢的來到福玉娘對麵,小心的問出了自己的疑問,“玉娘,他到底是誰?”


    福玉娘看著杜子美,輕笑出聲,“他是長大了的罐兒。”


    隨後轉身,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杜子美跟著她身後,緊張的追問著,“還要去方才所說的麵行麽?”


    “去,你準備一下吧,王家倒了,我們要有得忙了。”


    杜子美咬了咬牙,方才司徒罐似乎有說過白如玉是才華橫溢的女子,所以他想問福玉娘到底認不認得字,可是終究沒敢開口去問。


    福玉娘回到房間,來到有些蒙塵的銅鏡前,看著鏡子中消瘦的自己,扯了扯唇角,輕聲說道:“白如玉,這一生你活得真失敗。”


    隨後收起賬本,這是年後杜子美經手的賬本,栓柱走的前一天夜裏,他把這賬本偷了來送到她的房間裏,她知道栓柱的意思,可她此刻沒有心情追究這些。


    換了身衣服再出門,她又變成了那個會高聲說話的福玉娘,與王家有關係的還有許多的產業,王家一倒,這些產業的生意勢必要重新來做,在半個月的時間內,這些她都要做完,遲則生變,風光了幾十年的王家沒落了,有人歡喜有人愁,福玉娘既不是歡喜的一類人,也不是愁的那些人,若當真要說對她的影響,那就是她這些日子會更忙,都是買賣人,王家私下也牽扯著京城中的經濟命脈,福玉娘不可能不與他家接觸的。


    等到福玉娘再出門,這次隻有杜子美一個人迎接在外麵了,杜子美緊緊的盯著福玉娘,發現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的心又漸漸的放了下去,他想,或許司徒罐隻是因為喜歡福玉娘到了瘋狂的地步,所以他不但用司徒若宇的名字去考了狀元,還處處以司徒若宇自居,福玉娘與他方才的話,隻是個表演,她是為了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才會和司徒若宇有了那樣的表演的,有了這樣的想法,杜子美剛才那種煩躁感一瞬間又消散了,旁人再怎麽也沒用,現在守在福玉娘身邊的隻有他杜子美,這才是最重要的。


    福玉娘與杜子美一前一後的走在福緣客棧的後園子裏,所有的下人都紛紛的側目,今天早上那幕他們多半瞧見了,都是這客棧裏的老人了,誰都知道誰的,可他們實在沒想到以前那個歡快的罐兒會有那樣的心思,下人們麵上是不會討論了福玉娘的情事,可內心裏卻都是做著猜測的,很多人覺得福玉娘會選罐兒,因為與杜子美相處久了,他的那些情況就暴露出來了。


    才走出了大門,杜子美就瞧見了站在原處的小丫頭,這次她連客棧內都不敢進了,隻是遠遠的盯著杜子美,杜子美心頭一驚,想裝作沒看見,可眼角的餘光卻發現他若是這麽走出去,那丫頭一定會不顧及他身邊的福玉娘而走過來的,看著福玉娘一直未曾回頭,杜子美給那個丫頭遞了個眼神,隨後對福玉娘輕聲說了句,“玉娘,稍等我一下,我才記起去麵行我們該拿著賬簿的,我回去取來。”


    麵行的賬簿在福玉娘的房間裏,這杜子美若是回去取,定然尋不到,福玉娘在回頭的瞬間瞧見了站著對街麵露焦急的丫頭,隻是冷然的看了一眼,便把眼睛對上了杜子美的臉,淡笑著說道:“好,你去吧,我等你。”


    杜子美得了福玉娘的同意,作勢向客棧裏走去,眼睛卻給了那個小丫頭了示意。


    小丫頭也不含糊,直接向上次與杜子美對話的側門走去。


    福玉娘坐上了馬車,掀開了簾子,看著小丫頭淩亂的腳步,輕輕歎了口氣,放下了簾子,微微閉上了眼睛,腦子裏不是杜子美急切惶恐的臉,而是司徒罐鮮血直流的額頭,被一個人那般狂熱的愛著是幸福,可是兩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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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汗!天啊,這章這麽多字,真汗顏,戀喜有點懶,寫完了就不想分頁了,這章就這些吧,下次一定注意!(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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