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空氣中飄蕩著屬於外來者萎靡的味道,帶著毫不掩飾的欲望,濃鬱到令人作嘔。


    憑欄眺望,我在逡巡著屬於秋仙的那盞於夜風中搖曳的燈火,闌珊之處,可有一個癡情的女子在等候著曾經負棄了她的男子的到來——我知道了屬於銜女的開始,卻不分明秋仙的結束。


    “既是放不下她,與其在此妄自揣度,莫不如去一探究竟,倒也放下了心思。”


    身後是閻君清洌如醇酒的聲音——初聞之時,難免濃烈,可久久的回味,卻留香彌久,帶著不容忽視的強勢,漸漸的沁入他們心脾。


    站直身子並不回頭,隻是喃喃的回複了他的提議:“那是逾規的,孟婆尊神知道了,免不得又要怪罪了。”


    手上一陣溫暖,那是閻君掌心裏的溫度,不必費心去記,想忘也是忘不掉的,幾乎是在我說話的同一瞬間,他便抓住了我的手,“既然想看,那便去看,也算是你與秋仙相識一場的終別,日後就算再見,也不相識,你我也該離開這裏了,那些規矩自然要守,可秋仙的結局已定,你我不去打破,孟婆尊神也不會多加苛責的。”


    回頭,是閻君淡笑著的臉,他從不會大笑,從前的他,即便是笑著,可也達不到眼底,不過如今的這笑卻是那樣的不同,讓看著他的人心中也盛滿了愉悅的感覺。


    “閻君大人?”


    我禁不住喃喃的問出口來,回過頭來,是閻君更燦的笑容,他的語調輕柔,“我在學習怎樣為人,而笑容是做人必不可少的,若是不會笑和悲傷,便不是完整的人,那樣去到人間,怕是要讓人當妖怪抓起來的。”


    他的回答帶著一絲自我調侃,雖然那話裏的意思好像是對的,可還是有絲牽強的味道,在他清澈的眼中,我看見了自己微微揚高的唇角。


    再之後,我與閻君並肩徜徉在幽池內的大殿外,幽池裏沒有明燦燦的陽光,可卻少不了柔和的清風,那些風卷起層層殿宇上的簷鈴,奏響屬於幽池內最自然的樂音,一如此刻隨風而起的樂音,閻君輕揚起的發絲拂過我的麵容,禁不住伸手撚起一縷,那發絲是如緞子一般的滑膩,且帶著屬於男子獨有的麝香味,看著那發絲出神,耳畔,是閻君的輕笑,“雖曆經千年,可你的發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長的。”


    心一顫,把手中的發絲鬆開,那發隨即同微風一道輕舞,喃喃的回複了他的話,“你的——也是我見過的男子中,最長的。”


    感覺手上被抓著的力道一緊,心隨著那力道變得不平,再然後,與微微敞開的木屋門前住了腳步,幽池內的建築原本都是一般模樣,也隻有怨魂的劫數到了之時,那同樣的建築才會顯出別的景象來,觀其外貌,便可知道這別哥心中最深刻的記憶是在何處,此刻屋內盤膝而坐的男子,想必就是那個傳說中已然瘋癲的別哥吧。


    “公子來此,家中賢妻美眷不會惦念著麽?”


    秋仙也是嫵媚的,就像我最初驚見的春歸和夏回,那樣的笑容是以前生活在單純環境下的銜女幾百年也學不來的,因此別哥會覺得就是秦暮煙之於他,也是風情萬種的,那種風情,刻板的銜女一生都不會具備。


    “對啊,家中會惦著的,可是為什麽我卻是要來此呢?”


    那個男子的聲音低沉暗淡,秋仙在問他,他並不作答,反倒自己要再問上一問,仿佛眼前的秋仙能給了他答案一般。


    透過門縫中微微亮著的燈光,我看見了秋仙臉上的不解與嘲諷,她是不知道別哥的精神狀態的,畢竟別哥與段田氏的事情,都是在銜女死後發生的,而那個時候,銜女已經被收入了幽池,她的魂魄,未曾在外麵有任何的停留。


    “公子想來是這風月場上的高手了,奴家也不過隨口問問,公子若是不想回答,那不說便是,何必要如此的搪塞了奴家,反倒讓奴家覺得自己是無理取鬧了呢?,公子看上去也該是個和善的人,今日卻要如此的對待了奴家,還真讓奴家心中不甚舒服了去呢!”


    秋仙牽強的笑著,說出的話也帶著那青樓女子的嬌嗲,卻在別哥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笑容凝結在了臉上,“銜女,我想你,很想很想的,你還在生我的氣對麽,為何都不回家呢,娘知道錯了,她說此生得你這個兒媳,是她最大的榮幸,當初不珍惜,不過是她嫉妒你而已,她希望你不要記恨她,你看,娘都這樣說了,難道你還不與我一道回去麽?”


    他這話不但秋仙要緊張了去,就是我也驚詫的瞪大了眼睛,原本一直是閻君抓著我的手的,聽了別哥的話,我迅速的反握上了閻君的手,聲音裏也帶著一絲顫抖,快速的追問著,“卻為何,別哥竟認得出秋仙來?”


    “所有年經相仿的女子,他都會有如此的問話,自段田氏死後,每逢夜深,他便要出來走上一走,秦暮煙攔他,他要說秦暮煙是王月如那個惡女,如此攔他,是害怕銜女回府之後,王月如失了名分,就算銜女不回,王月如不死,那個女子已經被別哥下了堂,其實在別哥心中,真正是屬於他的段夫人,也不過隻有銜女罷了。”


    我似乎懂了別哥眼前這話是什麽意思,不過秋仙卻是不懂的,她捏著玉杯的手在顫抖,聲音中也泄露出她的不安——終究是情關難過。語調微微拔高,不過還是勉強著自己在極力的克製,輕笑出聲,“公子想必是認錯人了,奴家許久之前便在這裏混跡,奴家花名秋仙,不過公子若是有心事,奴家倒可以做公子的紅粉知己,替公子分擔心中的煩悶。”


    秋仙的語調聽似無情,實則還是未曾放下,若是全然的不在意,又怎會想去知道別哥心中所想。


    別哥沉默了一陣,盯著秋仙的眼中顯出一絲不解,聲調喃喃的說道:“那些人都當我是瘋了,他們雖不當著我的麵提及我的狀態,可我是明白他們是怎樣看待我的,我瘋了麽,我想我是沒瘋的,我不過是想著你而已,難道當夫婿的想著自己的娘子便是瘋了麽,你說,你信他們的,還是信我的?”


    秋仙停下了手上舉杯的動作,把那玉杯輕輕的擱置在麵前的矮幾上,靜靜的審視著別哥,半晌才輕歎出口,“你並不認得我,或許在你心中,我與許多人沒有任何的不同吧?”


    她的聲音很輕,別哥卻聽見了,他抬起頭來,靜靜的注視著秋仙,良久輕笑出口,“你怎麽可能是與別人相同的,你是銜女,是我別哥此生最愛的女人,我來帶你回家,我找了好久了,她們雖然有與你相仿的氣質,卻終究不是你,我知道,既然我負了你,可你不會那麽輕易的舍棄了我,你還是會回來見我的,所以我在找,當真的找見了,銜女,你真的是愛我的,我這次信了。”


    聽了別哥自信滿滿的話,秋仙終究忍不住,霍然起身,大聲的說道:“公子莫要與奴家這樣說笑,既是沒瘋,又怎會是如此說法,奴家雖身陷無邊風月,卻不是個喜歡當旁人替身的女子,公子若還是如此的沒有誠意,那麽奴家便不奉陪了。”


    說罷衝出了房門,身後是別哥的喃喃細語,“銜女,你當真是不原諒我的對麽?”


    他這樣說罷,隨後又輕笑了起來,“不過即便你不原諒我,我也是開心的,所有的人都說我瘋了,說你已經死了,是不會再回來找我的,可是被我等到了,我對了一次,能再次遇見便說明老天還是給了我一個改過的機會的,不是麽?”


    秋仙已經跑出門來,見到了站在門外的我和閻君,眼睛頓時瞪大,喃喃的說道:“閻君大人,魂使大人,我沒有想脫逃,我隻是……隻是……”


    微微皺緊眉頭,別哥即便瘋了也罷,裝瘋也好,都是與我無關的,我關心的隻有秋仙的未來,還有閻君已經明擺著告訴了我,秋仙是沒有別樣的機會了,那唯有讓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才會保全住她,我原本心善,可是與其麵對著秋仙的灰飛煙滅,我寧願看別哥血灑當場。所以,我的聲音中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冷覺,微帶著急切的說道:“秋仙,莫要糊塗,那個男子得了如此結束,終究算是咎由自取,殺了他,給自己和他兩個人的解脫!”


    聽了我的話,秋仙的眼角竟然現出了晶瑩,咬著唇搖頭,聲聲急切,“魂使大人,他罪不至死、他現在腦子不清楚了、他也知道自己錯了……”


    輕歎一口氣,“秋仙,卻原來你還是看不開的,圓燈之說想必在進入幽池之際,你便已經知曉,不管他現在是怎麽個樣子,那都是他的事情了,可是你該明白,予他生,便是你死,這死是與原本不同的,身死,你還有靈魂轉世的機會,如此死去,便消散與浩淼的天宇之間了。”


    秋仙靜靜的看了我許久,隨即還是淡笑出口,眼角晶瑩已經滾落,“魂使大人,問句不敬的話,若是大人是我,眼下該如何去選擇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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