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美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她除帶走了自己隨身換洗的衣物外再沒有任何東西。她的枕頭底下有一張銀行卡,那裏麵全都是耿子聰五年來給她的工資,看到這張卡耿子聰的心痛得像有一把匕首在裏不停地攪動。這麽長時間以來她找遍了可能找到梅美的地方,還托熟人在派出所尋找有關那個叫張金勝的男人的信息,可一直沒有結果。全中國如此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不計其數,要找到他不異於大海撈針。


    朵兒自從梅美離開後也沒有以前那麽活潑,她本能地感到大人之間一定是出了什麽重大的問題。先是爸爸不再回家,再就是最親密的荷花媽媽失蹤了,她一想到這些就感到特別的孤單和無助,盡管耿子聰在竭盡全力地嗬護著她。


    這一天,耿子聰送朵兒去幼兒園後正行駛在去公司的路上,突然接到了李萌萌的電話。


    原來李萌萌的公私改製了,她的女兒白雨軒和女婿周軍已經回到了c市,一家人準備齊心協力地辦一所公益性的培訓機構。這一舉措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視,聽說機構成立的那天市長將會親自出麵,幾十家省市新聞媒體也會到場,一起將她們的這一前所未有的舉措推向全國,以求更廣泛的社會效應,帶動這一形式的公益事業熱潮使廣大的低收入家庭的孩子也能受益。另外李萌萌特別強調耿子聰一定要到場,因為她們出資修建希望小學的事情,市長點名要親自接見,新聞媒體也安排了采訪的計劃。聽到這個消息,耿子聰心裏多少有了一絲欣慰,隻是此時她哪裏有心情去參加這樣的活動啊,她還是婉轉地拒絕了。


    令耿子聰沒有想到的是,李萌萌當天下午竟趕了過來。當李萌萌一踏進她的家的時候,她明顯地感覺到這個家已經不是以前那溫馨甜蜜的家了,家裏的冷清和母女怎麽也隱藏住的憂鬱以及卞克林的不見蹤影讓她立刻就想到——這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看到耿子聰消沉而憔悴的樣子,李萌萌沒有再提邀請她去c市的事情,她明白此時有一道過不去的坎正橫在的耿子聰的麵前,她想幫她,作為多年的朋友,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無論李萌萌怎麽努力地勸說,耿子聰絕口不提自己的事情,這讓李萌萌無從下手。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卞克林,作為丈夫,他應該什麽都清楚。


    第二天,李萌萌放下了自己的事情,直接去卞克林的學校找他。可也巧——辦公室裏沒人,她打聽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卞克林住院了。


    於是,李萌萌又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醫院。讓李萌萌意外的是卞克林卻住在重症監護室裏,看樣子病得不清。當下,她心裏就有些奇怪——耿子聰為什麽不直接告訴自己呢?卞克林病重的事情是不值得隱瞞的啊。


    得到卞克林癌症晚期的消息是因為李萌萌打來的那個電話,這個不幸的消息尤如晴天霹靂般的將耿子聰定在了那裏,半天腦子裏還是翁翁作響,隻在心裏欺騙自己說這不是真的。


    耿子聰才兩多月沒有見到卞克林,卻沒有想到病**的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和親密的男人卻枯瘦得如一具活著的木乃伊一般。她還沒有挨近病床就撲倒在了地上,她實在沒有能力去支撐自己接受眼前的現實。


    由於巨大的疼痛,卞克林清醒的時候不多,聽醫生說他早就得知自己患上了這病,不過他一直沒有按照醫生的叮囑去治療,純粹是因為耽誤了自己才迅速地發展到這一步的。耿子聰的心早已被這從天而降的連連打擊撕得心血淋漓,千瘡百孔。她當著卞克林的麵三下兩下就將那份離婚協議撕了個粉碎,她無力地撲倒在病**,哽咽地哀求著卞克林一定要好好活著,再給她和朵兒一次機會。


    卞克林看著妻子形容憔悴,傷心欲絕的樣子,豆大的眼淚不斷地從腮邊滑落下來。他用那骨瘦如柴的大手,努力地想要撫摸耿子聰的頭,喃喃地說:“不要……哭,我不……配,子聰。對……不起!”


    “不,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我要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一家人還要好好的在一起過日子。克林,我求你了。”


    “在……最後,我還是……自暴自棄了,我以為……你不再要我……”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啊,克林,你別再提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不管你做過什麽,你還是我的丈夫,我的好丈夫……”


    “也好……這樣……走了,我也……不遺憾,總算……你不再……恨我。朵兒……她……還好嗎?我已經……有好幾天沒去……看她了。”


    “還好,我知道你一直去幼兒園看她。這孩子真懂事,她怕我生氣什麽也沒有跟我說。其實,你知道嗎?我要是早知道你還那樣愛著女兒,我不知道有多欣慰。”


    “你……不要再……怪梅美了,我走……後,你們就……一起……生活吧,她也……挺不容易的,看得出來……她愛朵兒……比……比我還要深……”


    “不,克林,求你別說了,別說了……”耿子聰肝膽欲裂地哭喊著,拚命地搖晃著卞克林的手臂,似乎想要馬上改變他的想法,兩人再回到從前的相濡以沫。


    夫妻兩人許久沒有這麽親近地交流,也許是因為高興卞克林當天的精神出奇的好,讓護士們很驚奇。看著丈夫心情好爽朗了起來耿子聰懸著的心暫時落了下來。


    沒想到,當晚卞克林就走了。


    走的時候沒的掙紮,沒有呻吟,甚至沒有一絲哪怕細微的聲音。


    他走得很安詳,仿佛久經跋涉的旅人終於來到了望眼欲穿的終點。


    當時,躺在他身邊的耿子聰睡得很安穩,她許久沒有在丈夫的身邊做一個好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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