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懸崖邊上。


    不知名的花兒爭相開著,簇擁在他的腳邊。微風細細的吹過來,夾著些許花香,輕輕的撫著他的身體。


    疲勞感在此刻全部都消失了,緒方緊繃的神經慢慢舒緩下來。


    他不想問這是哪,因為不會有人能給他答案。


    “有什麽事?”緒方看著坐在崖邊的女孩兒,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了。


    女孩穿著件灰色的呢絨大衣,坐在那裏時小巧的身體被完全罩住。她今天紮起了長長的馬尾,露出了雪白的脖子。


    “沒什麽事啊。怎麽,沒事就不能見見你?”女孩沒轉過來,語氣裏滿是俏皮:“今天這麽危險,我要給你提個醒。”


    緒方這才想起,自己正在雪山經曆的事情,急著大喊:“快讓我回去。不然老爹有危險!”


    “喂,什麽叫我讓你回去,是你自己來的好嗎?”女孩轉過來,一臉的不開心:“不過嘛,你也別怕。你在這裏感覺到的時間和外麵的不一樣,外麵的時間過的會很慢,等你出去了,那猴子應該還沒有殺掉你的老爹。”


    “你說我是自己來的?”緒方不理解:“怎麽可能,我來這裏幹嘛?”


    女孩說:“騙你幹嘛。那我問你,你打開封印時,在想些什麽?”


    緒方順口就答:“救人啊,不然還能想什麽?”


    女孩看著他,眼光淩厲:“我知道你想救人,那除了救人呢?難道你就沒想過……逃跑麽?”


    緒方愣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她。


    “怎麽樣,我沒說錯吧?因為你想逃跑,所以才會來這裏來。”女孩一臉狡黠的笑著:“你想想,這裏多安全啊,而且還有我陪著呢。”


    “不對!我沒想逃,老爹有危險,我怎麽可能想逃呢?”緒方大聲的辯解。


    “我說過,我就是你。所以我很了解你,我說你想逃,你就想逃。”女孩的語氣不容任何人質疑:“那個收養你的老爹,對你有重要嗎?”


    “當然了,所以我要救他。”緒方說。


    “可你害怕了不是嗎?就算打開封印,你也不可能贏過那隻雪猴子的,這你應該清楚。”


    緒方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可你還是想要衝上去,衝上去救他,這是你的渴望。渴望老爹能活著,渴望得到能讓老爹活下去的力量。”女孩冰冷的語氣繼續:“隻不過你的這種願望,沒能抵消掉你的恐懼。解開封印的那一刻,你害怕了,不對嗎?你怕被殺,你怕和老爹一起死在這冷冰冰的山裏。”


    緒方說不出一句話,女孩說的對嗎?緒方回憶著,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否害怕過。


    “你不是想不起來,你是不願意想起。你怕你當時的想法,會讓你失望。”


    緒方突然覺的自己被看透了,他心跳的厲害,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畏懼了,因為會死,所以丟下老爹想逃?


    緒方自己沒發覺,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很怪異。


    “不敢麵對嗎?”女孩說。


    “嗯。”緒方像一個木偶一樣,他明白了,為什麽來到這裏會讓他覺得輕鬆。這裏沒有暴走的褐角猴子,也沒有風,沒有雪。


    這裏很安全。


    安全到不用去考慮生死這種讓人覺得討厭的話題。


    安全到他不會看見自己想保護的人倒在自己麵前……


    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吧。緒方這樣想著,突然覺得自己眼睛很難受。


    “別這樣好嗎?”女孩看著麵無生氣緒方:“有什麽不敢麵對的?你會害怕很正常,換了誰都會害怕的。難道你以為其他人麵對這場麵就可以心裏沒有一絲其他想法就衝上去了?”


    緒方沒搭話。


    他想起父母離開他的那天,天上也下著大雪。


    “接受那個懦弱的自己吧。”女孩說:“如果連你都拋棄自己,那你就真的完了。”


    緒方看著女孩,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我要回去。”緒方說:“我能救老爹。”


    女孩笑了,輕輕的點頭。


    “還記不記得你看過魔法陣裏麵,有一個叫‘蜉蝣’雷係陣?”


    緒方點點頭。


    “那你能畫麽?”


    “嗯。”緒方說:“你要我用那個陣?不可能,沒有時間讓我畫陣的,而且那猴子怎麽會無緣無故走到我的陣裏麵來。這妖靈對魔法陣警惕性比誰都高……”


    女孩有點生氣:“你怎麽這麽笨?誰叫你畫地上了,你用靈能畫就好了呀。”


    緒方明白她說的意思,老爹曾經說過,在地上畫好陣圖然後催動是魔法陣最基礎的使用方法。這種方法的實戰效果可以說是非常差。真正戰鬥來臨時,根本沒時間來進行那些繁瑣的操作步驟。


    所以真正掌握魔法奧秘的魔法師們,能夠用靈能直接構造出煉成陣,釋放出魔法來,這就叫做‘人體釋放’。這種方法對靈能的控製力要求很高,因為不像在地上慢慢畫能仔細的回想整張煉成陣。人體釋放完全依靠對煉成陣的熟悉,幾乎在一瞬間就要求畫成。隻要煉成陣出錯一點點,魔法就沒辦法發動。


    能掌握這種方法魔法師不算多,對於老爹這樣的魔法師來說,能在地上畫畫煉成陣來幫助抓幾隻動物或者妖靈就足夠了。人體釋放這種難度高,失敗率大的方法,他們不會,也沒有想過要去掌握。


    緒方有點著急:“我根本就不會,你要我拿什麽去救人?”


    女孩說:“你的靈能感知能力不是其他魔法師能比的。人體釋放的原理你知道,那還有什麽不會的?”


    緒方有些猶豫:“人命關天,怎麽能來冒這個險。萬一失敗了,我該怎麽辦?”


    突然緒方一個激靈,像是想起了什麽:“誒!你不是說外麵的時間過的很慢很慢嗎?我在這裏試試,等成功了再出去救老爹就好了。”


    “我說的是過的慢,又不是靜止。你也不想想,你在這裏已經花了多少時間了。”女孩一副很遺憾的表情:“你要想在這裏練習,可以啊,不過現在還不去,等你準備好了。那猴子估計已經把你老爹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緒方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還是選擇相信你自己吧,你現在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女孩說。


    隻有這樣了嗎?用這種沒有把握的方法,去救一定要救到的人?


    緒方的腦袋又痛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


    女孩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接納懦弱的自己,接納想要逃避的自己,然後去否定他們。重新站起來,隻要你想,你就能做到的。因為你是這世界的君王。這世界上,君王隻要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得到!”


    緒方的眼睛裏早就沒了生氣,聽著她的話,慢慢合上了雙眼。


    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風雪吹的他臉生疼。


    褐角猴子嘴裏的光球已經蓄滿,‘王吼’隨時可能釋放!


    藍色的靈能繞著緒方,仿佛置身於藍色火海之中。


    右手悄然舉起,五指舒張,對準了褐角猴子。


    ‘蜉蝣’的煉成圖慢慢地浮現在腦海裏,每一個細節他都回憶的仔仔細細,那些複雜的符號,排列的順序,甚至於每一處‘抑止符’和‘激發符’的距離。


    ‘蜉蝣’構成了。靈能猛地湧向他的手掌,開始從手掌溢出來。藍色的光變得越來越濃鬱,暴露在外麵像液體一般擁有圓潤的,不停抖動的輪廓。


    液體一樣的靈能開始‘流動’起來,像是誰把水潑在皴裂的地麵上,‘水’開始出現分支,又不斷地有分支交匯,漸漸的有了一個魔法陣的形狀……


    老爹依舊麵如死灰的看著褐角的猴子,似乎已經沒有報什麽希望了。


    緒方手開始不停地抖動,氣息也開始變得不規律,人體釋放對他的體力消耗非常大,特別是在繪製時細微處的控製,讓他不得不集中所有的精神力。


    靈能的交匯接近尾聲,巨大的煉成圖即將成型!


    可是在緒方連接外圍圓時,最後的一點卻怎麽也接不上!整個圓像是缺了一個口子,怎麽也補不上……


    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褐角猴子感覺到了魔法的氣息,猛地抓過頭來,憤怒的看著他。


    “完了。”緒方輕輕的說了句,臉上的興奮與激動一下子消失的一幹二淨。


    仿佛就在一瞬間。


    褐角猴子俯身,四隻腳爪抓實地麵,隨著一聲暴吼,巨大的光柱噴射而出。


    緒方手一軟,沒了支持的煉成陣開始崩塌。他閉上眼睛,什麽也不想,安靜等待著死神的來臨。


    “真是讓人擔心,我來幫幫你吧。”女孩的聲音在他心裏響了起來,他猛地睜開眼睛,眼瞳裏放出紅色的暗光。


    眼看著要崩塌掉的煉成陣在瞬間完成!


    蜉蝣發動!


    巨大的光陣脫離了緒方的手,慢慢向前移動著。


    無數的發光體從中噴射而出,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飛向褐角猴子。緒方身子微曲,接著一個暴衝,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躲開了噴射而來的光柱!


    發光體直直的紮進雪猴子的身體,隻聽見它拚命地吼叫,仿佛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蜉蝣,雷屬性魔法。由其發射出的發光體能進入目標體內,然後變成一股能持續一段時間的電流。麻痹身體部分組織。而緒方剛才的使用的蜉蝣,由於注入的靈能過於龐大,已經到了能殺死敵人的地步。


    這雪猴子倒在了地上,身上有的地方白毛擰在了一起,有的地方直接脫落了,走進了還會聞到一股蛋白質燃燒後的味道。


    看樣子是沒有生命之憂,緒方再看了一眼老爹,此刻老爹正一臉驚恐的看著他。


    那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樣……


    接下來緒方兩眼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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