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更不是你們的守護神。”


    常磐莊吾看著跪倒在他的麵前,頭深深低下的阿德尼斯,緩緩說道。


    “我是人,是與你們一樣擁有生命,生活在同一條時間長河中的人。”


    這話是真心的。


    “我既不全知,也不全能。”


    到目前為止。


    “所以,如果你真心奉我為王的話,那就不要把我像神一樣捧到天上,而是讓我站到高處。”


    隻有這樣,子民在抬起頭時,才能看到王的背影,以此來明確自己前進的方向;


    而王在回頭時,也能看到子民的表情,以此來確定自己未來的方針。


    想到這裏,常磐莊吾頓了頓,繼續道。


    “抬起頭來,阿德尼斯。”


    “看著我,然後,告訴我。”


    “你以往所祈禱的對象,到底是你心中那個名為‘時間之王’的完美神明,還是,你發自內心想要效忠和追隨的……王?”


    常磐莊吾的語氣並不強烈,但每一句話,都實打實的砸在阿德尼斯的心上。


    讓阿德尼斯明白,他以前的行為,到底錯的有多麽離譜。


    阿德尼斯緩緩抬頭,但視線剛與常磐莊吾的眼睛對上,就愣住了。


    失望。


    他從常磐莊吾的眼睛裏,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這讓阿德尼斯頓時忍不住躲開了視線,再次低下了頭。


    他想起了當初主動宣誓效忠的自己,想起了,他當初的那段誓詞,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口中不斷訴說著道歉的話,阿德尼斯失聲痛哭。


    對此,常磐莊吾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平靜的,將手,伸向了阿德尼斯……


    ……


    ……


    屋外。


    這個世界的天空,久違的放晴了。


    那種澄澈感,仿佛就連天空中那些該死的紅色都變得可愛了一些。


    ……


    ……


    沒過多久,一則關於“阿德尼斯深感自身能力的不足,所以喚醒了處於沉睡中的時間之王”的消息就不脛而走,仿若一塊大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濺起無數漣漪。


    “王從未拋棄過他的子民!”


    “王醒了,不用再害怕了。”


    “王將帶領大家共同度過難關,打破赤死病帶來的噩夢。”


    被引導的思想逐漸盛行。


    在這滿是絕望與恐慌的時間裏,這些思想就像是一支強心劑,讓迷茫的民眾們心裏重新升起了一絲希望。


    偉大的時間之王在民眾們的心裏,迅速替代了阿德尼斯的首領位置,不再隻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與他們自身割裂的崇拜名詞。


    這一過程,在阿德尼斯的主動配合和賣力宣傳下,進展的極為迅速。


    ……


    ……


    醫療所中。


    那些表情麻木,等待死亡的病人們,神色漸漸有了變化。


    某種不一樣的氣氛,正在逐漸吞噬原本死氣沉沉的空氣。


    先是穿白大褂的人一下子忙碌了起來。


    然後,很快就有好多不知道是有什麽作用的裝置被搬運了過來。


    看著那些緊張忙碌起來的人們,不知不覺間,他們的眼中也都漸漸重新有了光。


    那是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


    ……


    ……


    祈禱之間外。


    阿德尼斯三人組齊聚。


    看著正準備敲門去向常磐莊吾匯報工作的阿德尼斯,伊迪斯忽然喊住了他,道:“阿德尼斯,我們,就這樣任他擺布了嗎?”


    阿德尼斯聞言,手上的動作微顫,他沒有回頭,隻是咬了咬牙,緩緩說出了一件事。


    “前天,亞莉西亞患上赤死病了。”


    亞莉西亞,是阿德尼斯的妻子。


    在那之後,阿德尼斯便不再猶豫,右手敲響了祈禱之間的房門。


    “哆哆哆!”


    然後,伴隨著一道“哢”的自動開門聲,阿德尼斯走入祈禱之間,關門。


    門外,是正露出一臉愕然表情的伊迪斯。


    良久,回過神來的他立刻轉身,向丹頓問道:“為什麽我不知道這件事?亞莉西亞怎麽樣了?”


    “亞莉西亞沒事。”


    丹頓看著伊迪斯,默然一下,繼續道。


    “雖然她現在因為患上了赤死病,身體變得很是虛弱,必須待在家裏,不能出門,但是,她會沒事的。”


    很矛盾的前後兩句話,但是看著話到中途,視線向祈禱之間的方向投去的丹頓,伊迪斯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是因為……時王嗎?”


    “嗯。”


    丹頓點頭,然後告訴伊迪斯。


    “不止如此,這段時間以來,醫療所裏,也一直都沒有再增加過死亡的病例。”


    與一直待在實驗室裏研究赤死病的起源與克服辦法的伊迪斯相比,還是一直待在醫療前線的丹頓更了解這段時間赤死病疫情的實際變化。


    伊迪斯呆呆的看著說出這件事的丹頓。


    “……這麽說,從一開始,時王他就能夠免除赤死病對我們的威脅嗎?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


    這樣說著,伊迪斯又忍不住想起了他之前與阿德尼斯的那次談話。


    ‘說到底,這場赤死病,還是他對我們不願意放棄更好生活的懲罰嗎?’


    就在這時……


    “哢!”


    一道開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伊迪斯的話與思緒。


    阿德尼斯從屋內走了出來。


    “丹頓,該你了。”


    “嗯。”


    丹頓向阿德尼斯點頭,然後走進祈禱之間。


    “哢!”


    關門聲響。


    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伊迪斯轉身,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向阿德尼斯看去。


    對此,阿德尼斯卻是抬手做出製止的手勢。


    “有什麽事,待會兒,你直接問時王陛下吧。”


    頓了頓,阿德尼斯提醒道。


    “王雖然對子民很溫柔,但是,你最好還是保持尊重,注意言辭,不要太過失禮,伊迪斯,別忘了,從很早以前,我們就已經向時王陛下宣誓效忠過了……當時,你也是同意的。”


    ……


    ……


    祈禱之間。


    原本的金色雕塑已經被移到廣場中央。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舒適的椅子,和一個書桌。


    此時,常磐莊吾就正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靠著椅背,逗弄著躺在他懷裏的遊流仙。


    在他手中,捏著一個時隱時現的存儲器,像是逗貓棒一樣,吸引著遊流仙的注意力,讓它的兩隻前爪和目光不斷隨之移動。


    聽到腳步聲的靠近,常磐莊吾抬頭,看著向他走來的丹頓,向他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但是,丹頓卻是這樣說道:“時王陛下,在做匯報之前,我想先問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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