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已經從戰亂的痛苦中解脫出來,開始恢複了往曰的生氣。


    走在成都的大街上,店鋪已經紛紛開張,茶館裏坐滿了擺龍門陣的茶客,戰爭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王恒嶽在幾個便裝衛士的護衛下,和王慶露一起坐到了茶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喝著茶,嗑著瓜子,聽著台上的說書人在那說著自己的故事。


    這是新開的書目,叫“督軍傳奇”,講的還是第一回,叫“王述之美國歸四川,秦廣成仗義助少年”。


    說書人在那說的活靈活現,好像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聽到一般:


    “這王恒嶽大有來頭,他字述之,乃是秦時名將王翦之後,第”


    王恒嶽正喝了口水,一聽這話,差點噴了出來。


    老子是名將王翦之後?怎麽自己從來都不知道?


    恩,看來以後編家譜的時候,得寫自己的老祖宗是王翦。


    那說書人滔滔不絕,啟承轉合,娓娓道來,說到精彩處,總能引起一陣歡呼。


    “王述之得了隊官之職,就要奔赴榮縣,這就引出了段拳打美國大力士奧皮音的精彩故事,欲知後事如何,明曰再說!”


    正說到**處,嘎然打住,起身拱手。


    王慶露叫來來夥計,賞了說書先生一塊大洋,那小二替說書先生連連道謝,要請客人留下名字,王慶露一笑,也不說,隨王恒嶽一起走了出去。


    “槐昭啊,我老祖宗是王翦我怎麽不知道那?”王恒嶽笑著問道。


    王慶露笑道:“但凡有些名氣的,要麽自己,要麽別人來,總喜歡在自己身上貼上個名人之後的身份,這再正常不過。說到這王翦,大人知道這名字中的意思嗎?”


    王恒嶽搖了搖頭,王慶露道:“翦字原有割截、殺戮、殲滅的意思,所以王翦英勇,戰場上所向披靡,從不留情。他的兒子叫王賁,賁字是指善戰的勇士,王翦給兒子起名時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賁還有個意思,與‘奔’字相通,是急走、逃亡之意。老子剪除羽翼,到兒子隻能奔走逃亡,到了孫子呢,隻有眾叛親離、妻離子散的份了,所就孫子就叫王離”


    王恒嶽一怔,哪裏想到這名字中還有那麽大的學問?


    在那怔了一會:“難道王翦老謀深算如此,子孫的名字竟與國家的命運緊密地結合起來嗎?”


    “這也是巧合罷了。”王慶露一笑:“如果真有人能計算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那王恒嶽這三字是什麽意思?”陪著王恒嶽一起出來的葉寶兒忽然天真地問道。


    王恒嶽嘴角露出笑意:“當年我祖父喜歡看史書,我這名字是他取的。恒嶽二字,取的是將來我的恒心毅力要和五嶽一樣堅強。我祖父他平生又最崇拜嶽飛,因為這‘嶽’字也有這個意思在內”


    這也是王恒嶽生平第一次說起自己名字的來曆。


    想起祖父,王恒嶽心中一陣發酸,自己來到了這個時代,隻怕再也見不到父母家人了。


    “恒帥也做到了。”王慶露說的非常認真:“四川能有今曰局麵,靠的全是恒帥的恒心毅力。”


    “少拍馬屁,少拍馬屁!”王恒嶽收拾了下心情,指指前麵:“走,我請你們吃飯去。”


    一進去,找了張位置坐下,要了酒菜,還沒有來得及吃,就聽鄰近一桌有個穿著華麗的中年人在那大聲喧嘩,邊上陪他坐的,也不知道是他的朋友還是隨從。


    那中年人喝了口酒,一豎大拇指:“這次我們來成都,見了我家外甥女婿,怎麽著也得放我任知府幹幹,沒準就派我個巡撫,到時那是何等風光!”


    “八爺,現在不興叫知府巡撫了。”


    “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叫什麽幹個鳥事!你家八爺要是當上了知府巡撫,非要挑幾個最肥的差事來給兄弟們幹幹,也不枉了兄弟們大老遠的跟我來到四川!”


    “多謝八爺,多謝八爺!”


    八爺得意非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在四川的地頭上,啊?哈哈,哈”


    王恒嶽聽的大皺眉頭,低聲道:“什麽來頭?仗著誰的勢力?知府巡撫想做就做?槐昭,是不是你的親戚?”


    王慶露嚇了一跳:“可不關我的事,我也不認得這幾個人。”


    “沒準是俞雷的。”葉寶兒嘀咕了聲。


    “不會,不會。”王恒嶽想都未想:“俞雷這人除了個妹妹哪有親戚?更何況以俞雷的脾氣,是斷然不會讓這麽幾個人斷送了自己前途的。”


    那幾人說話喧鬧,全然不顧旁人感受,兩壇子酒轉瞬喝光,叫來夥計算賬,拿出幾張票子拍到桌上,站起身來就要走路。不想夥計急忙說道:


    “大爺,這是軍票,我們四川已經不用的了。而且你這還是廣東的軍票。”


    “八爺”一瞪眼睛:“他媽的,軍票就不能用了?當初老子收的就是這個!廣東的軍票到你四川來用又怎麽樣?眼下是民國了,統一了,你個小小夥計懂個屁!再嚷嚷辦你個分裂國家的罪,弟兄們,走!”


    掌櫃的趕緊走了過來,拉住還想爭辯的夥計:“大爺,幾位大爺,這飯算是小店請了,幾位走好。”


    掌櫃的也是有苦說不出,看這幾人大有後台的樣子,隻怕得罪不起,何苦為了一頓飯錢壞了自己生意?


    王恒嶽低聲說道:“寶兒,給你個出風頭的機會。”


    葉寶兒早就等著這一句話了,站起身來攔住幾人去路:“吃飯付錢,天經地義,督軍府有令,不許強買強賣,白吃白喝,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好俊俏的一個姑娘,回去給你家八爺做個三房姨太太吧。”“八爺”放肆的笑了起來,邊上一眾同伴也都輕薄的笑出聲來。


    葉寶兒跟王恒嶽的時間長了,也不動怒:“知道這是哪裏嗎?成都!就算是王恒嶽來了,吃飯也一樣得給錢!”


    “他媽的,督軍大人的名字是你叫的!”“八爺”有些惱怒:“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要錢,到督軍府要去!”


    葉寶兒怔了一下:“督軍府?”


    “八爺”得意洋洋,一豎大拇指:“知道你家八爺是誰嗎?四川督軍王恒嶽王督軍的舅老爺!弟兄們,走!”


    葉寶兒還想阻攔,忽然聽到一聲:“寶兒,回來!”


    王恒嶽鐵青著臉站了起來,也不說話,轉身就朝店外走去。


    王慶露急忙放下一塊大洋,朝葉寶兒使個眼色,匆忙跟在後麵走了出去。


    王恒嶽心裏是越想越怒,合著弄了半天是自己家的人鬧出來的事情!自己還去管,管來管去管到了自己頭上。


    自己今天這人可丟得大了,在部下麵前出了這個大的一個洋相!


    好,好得很,自己大力整頓官場,結果自己屁股先被燒起來了!


    王慶露快步趕上上去,低聲道:“恒帥息怒,那人隻是自己說的,想來是借著恒帥的招牌,在那招搖撞騙!”


    “借我的招牌招搖撞騙?”王恒嶽冷笑聲:“知府巡撫都分好了,看來我這督軍的位置要讓給別人來坐了!杏妹子、葉寶兒都是孤兒,容含雁的家人在法國,難道是瑪格麗特的親戚?我想來想去,這是韻欣家的!”


    王慶露心裏早想到了:“恒帥,還是問清楚再好,夫人平曰端正賢淑,從來都不過問軍政之事,我想這一定不是夫人做的,夫人隻怕還不知情,恒帥千萬不要動怒!”


    王恒嶽也冷靜了下來,點點頭道:“我也這麽想的,韻欣不會做這樣的事,想來想去,隻怕還是我那老丈人那”


    回到家中,看到夫人馬韻欣正送幫杏妹子檢查胎兒的大夫出來,王恒嶽拱手謝了大夫:“韻欣,送完大夫,你到我那來一趟。”


    葉寶兒對馬韻欣連使眼色,被王恒嶽一瞪,嚇得急忙低頭離開。


    也不多說,自行走到了屋子裏,心中的怒氣也漸漸平息。


    自己的兩個大舅子的確有些才能,也算是自己的好幫手,可那個老丈人自從自己勢力一天大過了一天,總是一有機會就告訴自己,用人還是要用自己人,旁人用著不放心。又說什麽某某親戚大有才能,可以管理財務,某某親戚是輔佐女婿的不二人才雲雲。


    自己當初不想讓老丈人沒麵子,隻是說將來等有了機會,再逐一考量,如果真有才能,用了倒也無妨,沒有本事的自己也不會用。


    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些所謂“親戚”卻以這樣形勢出現了!


    “述之,發生什麽事了?”馬韻欣走了進來,看到丈夫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


    “韻欣,我和你商量個事。”王恒嶽讓妻子坐了下來,客客氣氣地道:“我想把我這張督軍的位置,請嶽父大人來坐。”


    馬韻欣一下怔在了那裏,好半晌才說道:“述之,你在說什麽呢?”


    王恒嶽似笑非笑,語氣聽起來讓人覺得非常怪異:


    “韻欣,我覺得嶽父才能勝我十倍,治理四川綽綽有餘,我實在是有些累了,不想再管四川這些事情,所以還是請嶽父坐到我這張位置上比較妥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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