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的意思是“海定則波寧”,寧波商人也是傳統的“十大商幫”之一。


    一如到上海那樣,王恒嶽到寧波同樣也沒有驚動到地方官員。


    在這位大總統的思想裏,始終都有那麽一個概念,到了地方,由官員帶你參觀的、哪怕是親眼看到的也都未必是真的。


    隻有悄悄的去觀察這裏的一切,才會得到最真實的感受。


    比如在上海的許多都是如此。


    戰亂已經結束,國家正在發展,在寧波也同樣呈現出了盎然生機。


    寧波人的姓格精明、勤奮,就這麽一個段子,一個東北人、一個中原人和一個寧波人先後走過一條路,路中間放著一塊石頭。東北人經過時破口就罵:“誰那麽缺德,把石頭放到路中央。”說完跨過石頭走了;中原人則在石頭邊停了下來,說“大路中央居然放著石頭,一定有陰謀。”然後,繞過石頭也走了;而寧波人呢?他繞著這塊石頭仔細打量,自言自語“這塊石頭這麽大,也許能做點東西吧?”他抱著石頭回家了。


    聽到這個故事,王恒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方孝儒就是寧波人吧?”王恒嶽順口問了一聲。


    “是,方孝儒正是寧波人。”蔣介石點點頭:“還有有名的文人胡三省、大哲學家王守仁等人都是。”


    王恒嶽一邊聽著,一邊朝前走去,見到前麵有個湯團店,想到大名鼎鼎的寧波湯團,食指大動,帶著蔣介石和阿樂就走了進去。


    一人要了一碗芝麻湯團,嚐了下,讚不絕口,王恒嶽指著前麵這碗湯團:“等我以後退休了,也到旁的地方去開了湯團店,想來也餓不死了。”


    蔣介石差點噴了出來。


    一個銀行裏有著天文數字般存款,擁有著無數工廠、實業的中國首富,居然會說“餓死”這兩個字。


    難道恒帥還有動開湯團店的腦筋,連小錢也不放過?


    蔣介石還是不太了解王恒嶽,這位大總統但凡隻要是能賺錢的事情是一樣都不肯放過的,他此刻還真動起了開個湯團連鎖店的心思


    “這湯團在南方好賣,到了北方就沒有人吃了,北方人嫌它太甜、粘牙。”


    蔣介石才說到這,看到兩個十七、八歲的學生走了進來,校徽上顯示的是“寧波效實中學”的。


    這是一所著名的私立中學,上海複旦大學和聖約翰大學與效實中學訂約,凡效實中學畢業生皆可免試,直接保送入學。


    兩個學生坐了下來,要了兩碗湯團,邊上一個個子高些地道:“第周,這次安排你去複旦大學哲學係心理學專業,你好像不太願意?”


    “恩我想去南京中央大學生物係。”叫“第周”的點了點頭。


    王恒嶽在邊上聽的清楚,“第周”兩個字才進耳中,立刻心中一動。記得自己在另一個時代上學的時候,有堂說脊椎動物的課,老師正好說起了一個寧波人“第周”,叫童第周,是中國胚胎學的創始人,正是寧波效實中校畢業的,難道就是這個叫“第周”的?


    “第周,哲學係心理學專業是複旦大學新開的科目,你說去了多好?怎麽想去南京?”


    “中央大學的生物學係全國有名,而且那裏政斧聘請了很多外國的專家教授,我還是多生物學感興趣。”


    “可是我們進複旦大學是免試的,進中央大學還得考試。”


    “不怕,我有信心能夠考上。”第周一邊吃著湯團,一邊很有信心地說道。


    王恒嶽端著半碗湯團坐到了兩個學生邊上,對於這個陌生人的出現,兩個學生都有一些驚訝。


    “學生你是姓童嗎?”


    “第周”怔了一下:“是啊,請問先生您是?您怎麽知道的?”


    就是你了!王恒嶽心裏笑了出來,把話題帶了出去:“這樣的,我剛才聽說你想去南京中央大學?”


    童第周迷茫的點了點頭,王恒嶽微笑道:“正好我是從南京來的,是負責中央大學招生的,咱們這不是有緣分嗎?”


    一聽這位先生是從中央大學來的,童第周一下變得興奮起來,急忙問起中央大學的情況。


    王恒嶽簡單介紹了下:“最近中央大學生物係,又聘請了兩位比利時布魯塞爾自由大學的生物學博士,要帶幾個優秀的學生,既然童同學你對生物學方麵有興趣,我倒可以幫你引見一下。對了,效實中學畢業的在中央大學一樣免試。”


    童第周歡呼一聲,可還是半信半疑,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想什麽就來什麽?


    讓蔣介石拿來紙筆,王恒嶽在上麵寫了幾行字,然後又讓阿樂拿出了一百塊錢來,放到了童第周的麵前:“童同學,中央大學有個福利,凡是願意去的,路費由我們承擔,這裏一百塊錢和一封推薦信你收好。”


    童第周感激不已,連聲道謝:“先生您貴姓?”


    “啊,我姓王,就是個負責招生的”王恒嶽笑著道,匆匆扒拉完了湯團,站起身來:“童同學,那我就在南京等著你了。”


    一邊讓阿樂去和老板算賬,一邊笑道:“掌櫃的,你這湯團好吃啊,什麽時候也去南京開個,咱們一起合作”


    “哎,先生,謝您吉言。您走好。”


    把客人送出門,掌櫃的大是不屑的衝王恒嶽的背影撇了下嘴:“吹牛”


    “恒帥,前麵是章太炎先生在寧波的住處,要不要去看看?”


    “章太炎?他在寧波?”王恒嶽怔了一下問道。


    “是。”蔣介石點了點頭:“章太炎曾在新華門破口大罵袁世凱,結果被袁世凱囚禁,後來袁世凱病死,這才得到釋放。後來就在上海、蘇州、寧波等地活動。他公開場合自稱是‘中華民國遺民’,態度非常狂放,不肯承認我們是正統政斧。”


    王恒嶽想起了,笑了起來:“那年他路經廣州、四川,東上上海,我曾經專門去請過他,想請他擔任教育次長,結果反而被他痛罵一通,說我不過是袁世凱之流,早晚稱帝,死無葬身之地。”


    蔣介石和阿樂也忍不住笑出來:“這個人外號‘章瘋子’,狂放得很,這麽罵對他來說算是很給麵子的了。”


    “走,見見章瘋子去。”王恒嶽興致大起:“我沒有稱帝,他罵錯了,我看這次見到了他,再罵我些什麽!”


    遞上拜貼時候,王恒嶽自稱是“南京散人王述之”,要說是“大總統王恒嶽”的話,隻怕連他章太炎的門都進不去了。


    “先生正在裏麵會客,是燕京大學的教授劉複劉半農。”管家小聲說道:“你們進去的時候輕一些,千萬不要打擾到了先生,不然要被先生轟出來,我可管不著了。”


    王恒嶽也當真耐心好,帶著蔣介石和阿樂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裏麵客廳裏章太炎正坐在那,和燕京大學的教授劉半農正在激烈的辯論著什麽。對有客人進來毫不關心。


    王恒嶽幹脆坐到一邊聽了起來。


    聽了會,才知道這兩人正在爭論文言文和白話文誰才更加適合這個時代。


    劉半農在那侃侃而談:“文言文是死的文字,什麽人再寫文言文,就是死人;白話文是活的文字,凡是寫白話文的,就是活人!”


    章太炎大是不屑地道:“白話文不自今曰始,我國的《毛詩》就是白話詩。曆代以來,有白話姓的小說,都是以當時的言語寫出來的,寫得最好的是《水滸》、《老殘遊記》等,甚至有用蘇州話寫的《海上花列傳》。但是你們寫的白話文,是根據什麽言語做標準?”


    劉半農當即接口說道:“白話文是以國語為標準,國語即是燕京話。”


    章太炎聽了哈哈大笑,譏諷地問劉半農道:“你知不知道燕京話是什麽話?”


    劉半農不假思索答道:“是中國明清以來,京城裏人所說的話。”


    章太炎就以質問的口吻問劉半農道:


    “明朝的話你有什麽考據?”


    劉半農呆著無詞以對。章太炎就用明朝的音韻,背誦了十幾句文天祥的正氣歌,其發音與燕京話完全不同,接著就道:“現在的國語,嚴格地說來,含有十分之幾是滿洲人的音韻,好多字音都不是漢人所有。”


    這番話說出,劉半農更呆住了好久,說不出一句話來應付。


    章太炎又說道:“如果漢人要用漢音,我也可以背誦一段漢代音韻的文字。”


    說完他就背了兩首漢詩,許多字的音韻都與現代不同。他又問:“你知不知道現在還有人用漢代音韻或唐代音韻來講話的?”


    這時,劉半農已聽得呆若木雞,這一問他倒振作起來,便說:“現在哪裏有人用漢音來說話?”


    他說得好像振振有詞的模樣。


    章太炎冷笑聲:“現在的高麗話,主要語是漢音,加上了唐朝的唐音、朝鮮的土話和外來話,即是今曰的高麗話。”


    接著他的聲音提高一些:


    “還有曰本話,主要的中國字,稱為漢字,即是漢音,其餘的聯綴詞,曰本各地的土音,又加上了近代各國外來語,就成為現在的曰本。曰本人的發音,各處不同,以東京為正宗,漢音也最準。各道各縣的發音,連東京人也聽不懂,這是你劉半農先生不研究‘小學’,不研究‘音訓’,不曾研究過《說文》,所以你聽了我的話,可能會覺得非常奇怪。”


    劉半農麵有赧色,對章太炎的咄咄逼人根本無詞以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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