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豫津短短的話裏麵,含滿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憂心,唐唐聽的心裏麵暖暖的,半貼在他肩頭,嗔道,“我哪裏那麽沒用了?”


    “怎麽沒有?”唐豫津笑道,將她輕輕的推出去,“唐唐,”他語重心長道,“你到底還小,不明白感情這事情的複雜,向來是愛的深的人吃的虧多。 你看看你,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就讓他們兄妹倆個人住進家來。 你不覺得,你在提前階段做了很久以後才該做的事麽?”


    “可是,感情的事情哪裏是斤斤計較的?”唐唐知道這次談話的認真,也慢慢認真起來,“阿陌,是因為要保護我;小絹,是因為她在家裏有麻煩。 我又不是沒來由……”


    “好好好。 ”唐豫津擺擺手道,“他們是你邀進來的,我不會拆自家女兒的台。 ”


    “隻是,唐唐,你陷的這麽深,不怕日後那個姓秦的小子變了心,你自個難過麽?”


    唐唐坐直了身子,柔和笑道,“爸爸,你當年遇到媽媽的時候,也是這麽患得患失麽?”


    唐豫津怔了怔,眼神慢慢變的邈遠起來,似乎,想起了少年時的縱情時光。


    “我們為什麽愛一個人呢,是因為相信他有值得我們愛的地方。 無論是爸爸、媽媽,還是我。 阿陌是比我成熟的多,但他的心是善良的。 我喜歡他,也是因為這個啊。 而善良的人。 不會做傷害身邊地人的事情。 你看,堂哥當初也不喜歡他,現在不是沒話說了麽?”


    這丫頭,到底孩子氣,沒有吃過真正的苦。 唐豫津無奈笑道。 “好了,不說這個了。 反正,慢慢看著就是了。 也不早了。 你回房間吧。 ”


    唐唐點點頭,跳下床。 走出門,“啊,對了。 ”她回過頭來,“爸爸,你都沒告訴過我,你也懂術法的。 ”


    唐豫津笑笑道,“我們唐家又不是生在什麽巫術世家。 不過是前些年陪在你媽媽身邊,看了這麽多年,也了解一些吧。 ”


    “是麽?”唐唐甩甩頭,“那爸爸可聽媽媽說過聚魂之術?”


    “沒聽過。 ”


    “哦。 那爸爸,晚安。 ”


    “晚安。 ”唐豫津笑道。


    唐唐替他帶上了門,打了個哈欠,正要回房,忽然瞥見樓梯下搖搖曳曳的長生草背後。 隱隱約約坐了一個人影,走開幾步看,“小絹,怎麽是你?”


    她訝異問道。


    秦絹抬起頭望她,“唐唐姐。 ”她神情有些奇異,欲言又止。 顧左右而言其他,“你覺不覺得,這盆草怪怪的?”


    唐唐的眉頭跳了一跳,她不動聲色地瞥著身邊黑夜裏影影綽綽招展著的長生草。


    在它地根部,盤桓著暗淡的白光,繞著球莖慢慢的打著轉。 在暗夜裏,發出柔和的光芒。


    但那,並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啊。


    “我也說不出來,”秦絹縮了縮頸子,“這幾天。 我一個人在家裏住。 總感覺,這株草不僅僅是一株草。 它好像,好像,”秦絹措著詞,“好像是有自己的靈魂似的。 ”


    “也許噢,”唐唐神秘笑道,“也許這株草裏,真地住著一個靈魂。 ”


    “它還是碎的,碎成一塊塊的,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生前發生過什麽事情,它知道它應該離開陽世,可是它忘記了自己的一切,隻記得,它不可以離開,不可以。 ”


    “唐唐姐,”秦絹驚叫的跳起來,躲到她的背後,“你說的是真的麽?”


    唐唐看了她半響,忽然笑起來,笑地腰都彎下來的,“逗你的。 草就是草,哪裏還有什麽靈魂呀。 ”


    “唐唐姐,”秦絹氣的連臉都紅了,在夜色裏,一雙眸子撲閃撲閃的,“這種事,怎麽能逗人?會嚇死人的。 ”


    “我怎麽知道你膽子那麽小。 ”唐唐笑道,慢慢平靜下來,“在品香坊住了這麽久,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有些不能解釋地事情是存在的。 ”


    “但,也不能疑神疑鬼,覺得什麽都不正常啊。 ”


    唐唐拍了拍秦絹的臉蛋,“你要好好開朗的活,有什麽心思,就跟你二哥或者我說,不要老埋在心裏。 譚大夫說了,小小年紀,思慮過重,不是一件好事。 ”


    秦絹輕輕哼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眼睛晶亮,卻依舊沒有說話。


    唐唐歎了一口氣,在她身邊坐下。 “我爸爸人很好的。 ”她慢慢道。


    “小絹,我從小最好的一個朋友,就是衛微,你也見過不少次的。 ”


    “嗯。 ”秦絹的心思單純,很容易被引開,笑道,“微姐她經常來店裏玩呢。 ”


    “小時候,衛微到我家來玩,我們站在客廳的窗前看院子裏的香樟樹,她就在那裏搖著窗戶,結果不知道怎麽地,玻璃喀啦一聲碎了,我們都嚇傻了。 正好我爸爸經過,連忙過去擋。 碎玻璃落在他手上,血流了好多好多,到現在還落著疤呢。 ”


    “真地啊,”暗暗的夜裏秦絹眨了眨眼睛,“那多疼啊。 ”


    “是啊。 ”唐唐笑道,“衛微見自己闖了禍,嚇得直哭,可憐我爸爸,一邊包紮傷口,一邊還要安慰她,說絕對不怪她。 ”


    秦絹輕輕地笑,想起那景況,徹底放鬆下來,“對了,說起來,唐伯伯怎麽會這一年半不在家呢?”


    唐唐聽的一苦,笑容慢慢黯淡下來,“他不記得了。 ”


    “不記得了?”秦絹輕輕驚呼。


    “嗯。 ”


    “我隻在電視劇裏看見有失憶的,沒有想到,生活裏真的有啊。 ”


    “這些時間裏,發生的總不是什麽好事。 ”唐唐心不在焉道,“既然爸爸不記得了,至少暫時,我不想拿這些事情煩他。 ”


    “唐唐姐。 ”秦絹起身道,“我回去睡覺了。 ——謝謝你。 ”


    她沒有抬頭,“不客氣。 ”


    秦絹的腳步輕輕的,喀他喀他的走回客房。 然後開燈,熄燈,品香坊又恢複了安靜。


    唐唐看著長生草,幾天不見,那道碎魂似乎比自己離開的時候精神了一些,品香坊的風水格局適宜靈力生長,對它的恢複有好處。 所以,稍微有一點靈力感應的人,如秦絹,都可以感覺到它的存在。


    但這些遠遠還不夠。


    那些離開身體的靈魂。 若長時間內不能回到自己身體中,就應該遵循天道自然,塵歸塵,土歸土,回歸虛無。 徘徊自世間,多伴有著什麽要緊的牽掛,遂成執念。


    而什麽樣的執念,讓靈魂碎的不成形狀,沒有了意識,也不肯放棄。


    執著過深,很容易墮入魔道。 所有傳說中,有著執念不肯離開陽世的靈魂多半變成惡鬼,就是這個道理。


    而這道碎魂居然一直保持著幹淨的白色,這才是,唐唐驚歎的地方。


    而見過了沈卿和趙盟盟的故事,唐唐對有著執著的人,無論是生人還是死魂,都有著一定的好感。


    而且,他在那麽巧的時機,那麽巧合的進入了那株長生草。 也許,他見證了什麽。


    如果可以,她想幫一幫他。


    隻是,她一直找不到將碎魂重聚為整體的方法。


    想著想著,困意居然散了。 她抱起長生草,走進精油提煉室。


    當長生草的葉片受到一定壓強溫度,漸漸形成一陣蒸汽。  唐唐將碎魂導入蒸汽中,欣喜的發現,魂魄的碎片,居然一片一片,有意識的向彼此kao攏。


    雖然極緩慢,但真的是在kao攏的。


    她聚精會神的看著,不知不覺,天已經破曉。


    一聲一聲的敲門聲驚破了她的專著,她拉開門,是陌香站在門外。


    “你弄什麽鬼,一個晚上沒睡麽?”陌香看到她臉上大大的黑眼圈,皺眉訓道。


    “好了,好了,我忘記時間了。 ”她舉手道,“我去睡還不行麽?”


    她將電源斷掉,上樓去睡。 走廊裏靜悄悄的,時間太遲或是太早,旁的人都沒有起床。 也隻有陌香這種精力充沛的習武之人,才能天天起的這麽早。


    再一次睜眼,是中午之後。


    她是被搖醒的。


    “唐唐,你還睡,你還睡。 ”衛微氣急敗壞道,“你知不知道,那個周老頭,真的說你可以不用去參加民法考試了。 ”


    半夢半醒中被驚出一聲冷汗,“他不會真的這麽狠吧。 ”唐唐猛的坐起來。


    “那可不是。 ”衛微垂頭喪氣坐在唐唐床前。


    “喲,衛微,你來啦。 ”唐豫津從臥房門前路過,看見衛微,和善笑道。


    “叔叔。 ”衛微站起來,又是驚奇又是歡喜道,“你……你回來啦?”


    “嗯。 ”唐豫津笑道,“你剛才說什麽?”


    衛微看著向自己示意的唐唐,不甘心道,“沒什麽大事。 我和唐唐鬧著玩呢。 ”


    待唐豫津走後,她才又坐回去,湊到唐唐身邊,“你是因為你爸爸的事,才兩次三番往外跑,是麽?”她若有所思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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