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機械的響動片刻後歸於寂靜,走在最後的錦衣衛連連驚呼:“大人完了,大人完了……”


    “啪”的一聲脆響,跟著便聽到有人罵道:“混賬,怎麽跟大人說話的?怎麽回事?”


    “五……五哥,暗門關閉了,密道入口被堵死,我們沒有退路了。”發出驚呼那人口齒不清的說道,顯然剛剛那一巴掌打得不輕。


    曹千戶聽在耳裏,沒有吭聲,看向一臉惶恐僵立在前麵的夏二,目光透著寒意。


    “大人,屬……屬下踩中機關了。”聲音恐慌而無助。


    在小馬看來,夏二的不安似乎更多來自於對曹千戶的恐懼,而不是誤踩機關入口被堵。他已經不止一次覺察到這些人對曹千戶不合常理的敬畏。


    按理說曹千戶雖然是這些人的上司,但不過是區區一個千戶,大家同領朝廷俸祿,為朝廷效命,他們沒理由如此深入骨髓的懼怕他,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入口被堵,不安與焦灼便如影隨形的在眾人心頭滋生,夜明珠的光亮似乎也黯淡了許多,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千斤巨幕裹纏著全身,連呼吸都顯得有些急促費勁。


    “馬兄弟,繼續往前吧。”短暫的靜默過後,曹千戶終於開口,繼而目光掃向一班手下,厲聲道:“你們活膩了就自己抹脖子,別再給我捅婁子。”


    “夏二,你還不退後?”夏二顯然還處在闖禍後的惶恐不安中,聽到曹千戶斥問才驚醒過來,急忙後退。


    “等一下……”小馬急呼出口,卻為時已晚,夏二踩中機關的腳已經移開,腳下活動的磚塊迅速回彈,伴隨著一聲微弱的機簧聲響。


    小馬暗道糟糕,他猜想設計機關的人既然能想到把機關設在此處,自然是心思縝密,才智過人。倘若隻為了把門封堵,觸發機關大可以安置在離入口三丈之外的任何地方,可設計機關的人卻偏偏安置在大家都容易精神鬆懈的路段,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如此巧妙的安排僅僅是為了關上暗門,小馬覺得實在有點不合常理,因而出聲製止夏二,想要一探究竟,卻還是晚了一步。機簧彈響,他瞬間明白這是一個連環機關。


    任何人初入密道都會凝神戒備、小心翼翼摸索著走;一路暢行之下看到盡頭就在前方,精神難免鬆懈,如此一來,便很容易落入設計者的圈套。一旦誤中機關,入口被堵,惶急間抽身而退或者飛身向前,都會觸動連環機關,無處藏身。


    這一招實在巧妙絕倫,令人防不勝防。


    機關啟動,密道頂部響起一連串弓張弦緊的聲音,無數利箭穿透黑暗,在密道中交錯穿行,無處藏身的擅入者成了活生生的靶子——繡春刀所能起到的防護實在是太過微弱。


    密道陷入一片混亂,利箭入肉的悶響,刀箭碰撞的錚鳴,受傷者發出的驚呼慘叫、吆喝怒罵混雜在一起,奏響一曲末路悲歌。


    察覺到機關被觸發,利箭猶未至,小馬已迅速攬住慕容羽馨,如大鵬展翅般淩空而起,在側壁兩次借力前躍,落在密道盡頭的石門外。此處一來便於防守,往角落一靠身後身側便處於石壁的天然防護;二來也恰好是利箭攻擊的薄弱區,利箭來自一個方向,無疑是密道中最安全的地方。


    曹千戶緊隨小馬之後抵達,轉過身密道之中已下起漫天箭雨,冷酷無情的吞噬著一條又一條生命。


    “馬兄弟,石門是否可以打開?”曹千戶衣袖一拂震落兩支利箭,側過臉問正在門旁四下打量的小馬。小馬身後,慕容羽馨仗劍而立,將奪命利箭一一擊落。


    小馬拿著夜明珠在石壁上摸索了一番,終於發現一個暗扣,探指一扳,石門便緩緩往石壁裏退去。


    箭雨減弱,四五名在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的錦衣衛帶著箭傷往石門這邊連滾帶爬的衝來。


    石門已然開啟,跨過去或許就是活路,求生的欲望激發著他們最後的力量。


    十丈的距離很短,十丈的距離又很長,充滿了危機與凶險。


    一聲悶哼,利箭穿胸而過,跑在最後的錦衣衛撲通倒下,眼神中定格著不甘與留戀。


    “哢嚓”一聲輕響,又有人觸動機關,密道紛紛揚揚灑下白色粉末,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眼睛也嗆得難以睜開。


    粉末落在密道中負傷的人身上,慘烈淒厲的哀嚎此起彼伏,伴隨著激烈的咳嗽,他們如同落入熱鍋的魚,痛苦的扭動抽搐著,拚命的抓撓著傷口,血肉模糊,雙目流血,伴隨著咳嗽一張口就噴出大口大口的血。


    小馬不由分說拉過慕容羽馨就往石門裏奔去。曹千戶閃身入內,順手觸發了石壁上的關閉按鈕。


    石門關上之前,逃進來兩個披風遮蓋住頭臉的錦衣衛,一個是夏二,一個是甄三。夏二本來就離石門最近,能逃出生天尚不足奇,甄三、錢五一直走在後麵,還能第一個衝進來,足見他武功不弱。


    “大人等等我……啊……”伴隨著錢五一聲絕望的悲呼,石門關閉,半截鮮血淋漓的手臂夾在了門上,五根手指猶在微微顫動。


    門外漸漸平息下來,一片死寂。夏二與甄三走至角落很小心的清理掉身上的白色粉末。兩人都隻是受了點皮外傷,並不礙事,反倒是被粉末嗆得喉嚨痛癢,輕輕一咳就滿口鮮血。麵對著曹千戶陰晴不定的表情,他們也隻能強忍著。


    小馬懶得去理會他們,借著夜明珠的亮光自顧打量起石室來。正方形的石室,長寬均是一丈五左右,四麵石壁、頂端繪滿壁畫,色彩豔麗,層次分明,人物描畫眉目傳神、栩栩如生。


    進門左手邊描繪的是一棵雲霧霞光繚繞的參天大樹,葉子赤紅形似火焰,一隻羽翼丹紅溢彩、尊貴美麗的神鳥盤桓期間。大樹下一個獸皮裹腰、赤·裸上身的古人雙手搓著一根小樹枝,另一根樹枝上旋轉。小馬知道這是《山海經》中“燧人氏鑽木取木”的故事。那個神鳥應該就是朱雀了。


    右邊石壁則是兩行三列分成了六幅圖,因為無為老人曾經提起過桃源村的事,所以小馬琢磨了半晌總算是明白上麵畫的其實就是泰伯禮賢讓位,與仲雍遠赴江南立國安邦,以及族人帶赤狐保匣隱居桃源村的事。


    門後那一幅,其實剛進來的時候臉朝著門外已經看到,隻不過當時密道中的慘象觸目驚心、耳邊充斥著絕望無助的哀叫,並不曾很留意。此時再看,石壁上畫的是火神祝融大戰水神共工的神話故事。雲山霧海,霞光萬丈,祝融神腳踩兩條火龍,手執武器,氣勢如虹、威風凜凜。西北角隱現一座高山,寫著“不周山”三字,共工神正往那裏奔去。


    “小馬哥,有什麽發現嗎?”慕容羽馨一直跟在小馬身旁,看到他如此出神,開口問道。


    “你看到沒有?祝融神手中那根棍子畫得好逼真啊。”小馬的目光依然盯著壁畫。


    慕容羽馨順著小馬的目光看去,隻見祝融神手中拿著一根紅光隱現的木棍,棍身之上凹凸不平,正想說那麽醜一根棍子有什麽好看的。再一看原來竟是各種浮雕,有神將天兵,有朱雀火龍,活靈活現,躍然壁上。


    “畫這幅畫的人應該是見過這根棍子吧,否則怎麽可能畫得如此傳神?”小馬喃喃自語,又像在問慕容羽馨。


    “這一幅也畫得很傳神啊,難不成這赤狐寶匣他也見過嗎?”慕容羽馨淺笑道,目光看向正對著石門那一幅壁畫。


    畫麵正中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雙手平舉著一個盒子,神情肅穆恭敬。盒子上鏤刻著形態各異的靈狐,其色赤紅,栩栩如生,襯以烈焰圖案,神秘而獨特,看樣子是赤狐寶匣無疑了。


    寶匣蓋子呈打開狀,紅光四射、赤色千裏。老者周圍祥雲縹緲,十二尊天神怒目突睛、相貌莊嚴,手執諸般兵器,各顯神通分布在四周,衣袂飄飄奔赴四麵八方。底下萬千黎民百姓頂禮膜拜,歡欣鼓舞,遠處模糊的背景下是烽煙四起、人翻馬仰、屍橫遍地的戰場。


    “這是、傳說中的赤狐寶匣?一幅畫有什麽好看的?趕緊找找有沒有地圖、標識之類東西。”曹千戶湊過來看著壁畫上的寶匣,竭力克製著情緒,眼中光芒一閃而逝。


    石室之中,除了壁畫便空無一物,能藏東西的自然隻有暗格、夾層一類了。曹千戶下了命令,夏二、甄三便分頭搜尋起來。


    小馬看著頭頂的壁畫,眉頭緊皺在一起。石室中四麵的壁畫要表達的意思淺顯易懂、一目了然,而壁頂的畫就顯得有點莫名其妙、令人費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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