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葉四處張望,卻見不到喬不遺和朝公子的身影。


    “奇怪,才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去哪裏了?”她小聲嘀咕著,信步向前走著。


    反正這會兒芬芳樓幾乎沒多少人,她倒也不怕被別人瞧見,走得是大搖大擺。


    “這位姑娘,你麵生得很,是在找什麽人嗎?”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阮葉嚇了一跳,戒備地轉過身去。


    在她心裏,凡是在妓院出現的男子,沒幾個是什麽好人。


    然而,等她看清來人的容貌,卻不由一愣。


    這不是那個原本和喬不遺、朝公子一起在畫舫上出現的男子嗎?想不到近距離看他的容貌更加的俊美,絲毫不遜色於喬不遺和朝公子。


    長而細的眉毛,好似女子的柳眉,末端微微上揚,飛插入鬢中,便是驚鴻一瞥也叫人賞心悅目。


    一雙多情目,恁是不笑也風流。


    他的頭發全數束到腦後,隻一隻圓環形狀的銀發箍盤起,有綸巾罩住,巾角隨著清風擺動,一身儒生打扮卻顯得沒有絲毫書呆子的呆板。


    奇怪的是,阮葉乍一見到他,心裏想到的第一句話不是玉樹臨風,卻是美若天仙。


    這個男子,竟然比女子還要嬌豔三分。


    不會這個芬芳樓除了有“姑娘”,還有“公子”吧……,阮葉有些惡質地想。


    那男子輕輕咳嗽了兩聲,喚回了一直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的少女的心思:“姑娘?”阮葉這才回過神來。


    在芬芳樓這個特定的大環境下被人叫“姑娘”,她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我、我、我在找我的夫君……”她臨機一動,作掩麵而泣狀,其實卻是半滴眼淚也沒有。


    她實在是太佩服自己這隨機應變的本領了。


    她不太想讓這個男子知道自己其實找的是喬不遺和朝公子,但是她對這個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男子實在很好奇,心裏思量著要探探他的虛實,於是隨口開始編故事。


    幸好,她原來在荷穀,雖然學詩詞歌賦沒用多少心,戲折子倒是看了不少,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故事早就看到泛濫了,現在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雖然沒有眼淚,但是拿袖子在臉上來回胡嚕的動作阮葉倒是一點也沒有停,外加再配以抽噎的聲音,現場效果也算不凡了。


    那男子似乎有些著慌起來。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隨口問了一句,竟然會把對方惹得哭了。


    他有些結巴地道:“姑娘不要哭,也是在下問得不好。”


    阮葉一邊繼續拿袖子在臉上畫圈圈,一邊在心裏偷著樂,看來這個男的長得好看,卻老實得很,一騙就上當。


    嗯,應該說是我的騙術太厲害了。


    阮葉在心裏自誇,心情愉快地打算再接再厲,將謊話進行到底。


    半刻之後,這個男子貌似已經完全相信,阮葉是個苦命的女子。


    丈夫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她勤儉持家,孝順公婆,但是卻苦於一介女流,無法拋頭露麵掙錢糊口,今日被人討債上門,這才不得不來芬芳樓找尋她已經數日沒有回家的夫君。


    阮葉努力地挖掘著自己身上的表演細胞,心裏不斷地想著自己小時候被娘親罰被詩,罰練字,發刺繡,卻一點悲痛的感覺也沒有,直到她回想起這些懲罰她敷衍了事後最終都被娘親罰以沒飯吃,終於覺得比較悲傷難過了。


    心念一轉,不知怎麽地就想起了阿旭突然離開的事情,她眼睛一酸,真的有眼淚出來了。


    這眼淚簡直比珍珠還要精貴,她立刻拿開袖子,將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展現在那男子麵前。


    男子拿出一方手帕遞給她:“我叫藍況,是藍止水的弟弟,你要找丈夫,我幫你找找看吧。”


    原來他叫藍況,阮葉心裏記下了他的名字,繼續賣力地演戲:“那就多謝藍公子了。”


    她盈盈地一福,想要拜下去,但是膝蓋屈到一半人已經被托起。


    “姑娘快些請起,這樣的大禮折殺在下了。”


    藍況微笑著道。


    阮葉看著他近在眼前的麵容,忽然就有些臉紅。


    一個男子稱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倒也實在是美到一種極致了。


    阮葉是男色當前,其他問題一律靠邊站。


    所以,她非常輕易地忽視了一個稱呼上的問題——為什麽一直彬彬有禮的藍況在知道了她其實已經嫁作人婦後,還會一直稱呼她為“姑娘”。


    藍況問道:“不知姑娘的夫君姓甚名誰?我去找他也好有個名字稱呼。”


    阮葉在心裏翻白眼,我要是現在就知道我以後嫁給誰,我也不和紫羅去劫富濟貧了,走到天橋地下擺個攤,扯個布牌,寫上“阮氏小仙”四個字,她算命紫羅負責收錢就是了。


    不過,演戲不能中途撤場,阮葉“萬分敬業”地接著往下編:“這畢竟不是什麽體麵事,夫君的名字不說也罷,藍公子若是有心相幫,我將我夫君的樣貌說與你聽,可好?”她依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藍況。


    估計旁人看來,她那是悲傷的眼神,實則因為她感覺自己要是眨巴兩下眼淚又要沒了,所以正好努力睜著,感覺眼球都要掉出來了。


    藍況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阮葉立刻信口胡說了一通她那個不存在的夫君的樣子,反正怎麽猥瑣怎麽說唄。


    可是,她說著說著居然有點熟悉感,難道是她遇見過的某個路人甲?不去多想,阮葉打算好了,她既要與藍況對話好摸清他的來路。


    既然喬不遺他們是來這裏查案的,那這個領他們來的藍況在裏麵充當了什麽角色?其次,她決定順便在這芬芳樓裏逛一逛,最後,她打算無傷大雅地作弄一下這個長得比女孩兒還漂亮的藍況——誰叫他姐姐是藍止水呢,誰叫他姐姐是藍止水並且是這芬芳樓的花魁呢,誰叫他姐姐是藍止水並且是這芬芳樓的花魁而且還想和喬不遺交朋友來著?所以,看了看似乎完全相信了自己的一套說辭的藍況,阮葉小心地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偷笑。


    後者看了她一眼,怕是以為她又想到了傷心事,出聲安慰她:“姑娘不要難過,我這便幫你去尋你的夫君。”


    阮葉裝作一副小媳婦樣兒,乖巧地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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