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娘是痛醒的。她分辨不出是哪裏痛,好像全身上下都在痛,恍惚間她覺得自己正在噩夢裏浮沉,卻無論如何醒不過來。


    那痛越來越清晰,她很想呻/吟出聲,可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身上也越來越冷,如同身穿單衣處在數九隆冬一般的冷,她想抱緊自己取暖,卻手腳都不聽使喚。


    難道我這是入了地獄了麽?這個念頭一起,劉姨娘悚然一驚,倏然睜開了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劉姨娘在心裏驚叫,鬼、鬼、鬼,是無常鬼!難道我已經死了嗎?這麽一驚,似乎身上的疼痛都輕了一些,神智也跟著清醒了一點。


    那無常鬼咧著嘴笑的猙獰,聲音也喑啞低沉,晃似從地府裏傳上來的一般:“你醒了。”


    “他”說完話把手伸到她眼前,給她看了“他”手上冒著寒光的長針,“醒了好,醒了才能領這針刺酷刑。”


    劉姨娘發不出聲音,人還處在驚嚇不已的狀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把長長的金針刺入了自己胸口,緊接著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劉姨娘隻覺眼前發黑,耳中轟鳴不止,一時幾乎就要暈厥過去。


    就在此時,另一陣劇痛又從腹部傳來,將她已經有些昏聵的神智喚醒過來,讓她能夠清醒著體味這一浪高過一浪的疼痛。


    扮作無常鬼的陸靜淑手裏拈著金針,冷眼看劉姨娘痛的臉上肌肉抽搐、白眼頻翻,等她撐過了這一波,才將金針貼到她臉上,陰惻惻的說道:“刁婦,爾可知爾都犯了哪些罪孽?”


    劉姨娘渾身顫抖,覺得身子似乎都已被冷汗浸透,她的視線也十分模糊,眼前的無常鬼幻化出好多虛影,讓她心中更加恐懼,欲要求饒,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來。


    “一犯口舌。”無常鬼慢悠悠陰惻惻的自顧說道。


    “他”伸出一隻冰冷的手來捏住劉姨娘的下顎,迫使她張開了嘴,然後用右手上的金針使勁刺了一下她的舌頭。


    劉姨娘痛的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的合上嘴之時,無常鬼已經把金針收了回去,讓她直接咬在了自己舌尖上。


    “二犯心腸狠毒。”無常鬼邊說邊把手中的金針緩緩的刺入了劉姨娘腹中。


    “三犯忘恩負義。”這一次無常鬼把金針插入了劉姨娘前額。


    劉姨娘再次痛的死去活來,口鼻都急促的喘著氣,喉嚨裏想發出聲音,卻始終隻有些“嗬嗬”的氣聲,她又痛又怕,身子一個激靈,隻覺身下一陣濕意,竟然連小便都失禁了。


    陸靜淑一直坐在床邊,並沒察覺到劉姨娘已經尿在了被子裏,她看時候差不多了,這口氣也出了,就打算把這出戲好好唱完,於是又說道:“以爾所犯之罪,本該即刻拘回地府,入阿鼻地獄受油煎剝皮之刑,姑念爾前世曾行善積德,才饒爾這一回,隻略施小懲。若敢再犯,不但要爾即刻下十八層地獄,還要禍及子女,永世不得翻身。須記得善惡到頭終有報,爾好自為之罷!”


    說完用金針將劉姨娘刺昏,又把她身上紮著的針一一拔了出來,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麽痕跡留下,才把被子給她蓋回去。就這麽一掀一蓋的功夫,尿臊味傳了出來,陸靜淑先是皺眉,隨後忍不住偷笑,轉頭撩開紗帳下了床,就這麽大搖大擺的出了劉姨娘的屋子。


    等陸靜淑回到房裏,上了床的時候,時間都已經快到寅時。她忙了一晚,已是累了,又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十分舒暢,於是很快就沉入夢鄉,也不曾去夢中幻境見孝義。


    她睡得晚,第二日也醒得晚,巧慧因了那點安神香,也起晚了,一醒過來看時候不早,忙著進來叫陸靜淑。主仆二人匆匆忙忙收拾好了,先去方氏房裏請安。


    方氏正在敷眼睛,她早上起來,兩隻眼都又紅又腫,實在沒法出去見人,隻得先拿熱毛巾敷一敷。陸靜淑進來看見,就走過去幫忙,張口勸道:“要不娘今日就在家歇著,我去祖母那裏說一聲好了。”


    “還是不要了,你祖母會不高興。”方氏啞著嗓子開了口。


    陸靜淑蹙眉,回頭示意房裏的下人都出去,自己給方氏敷眼睛,低聲說道:“娘就算是去了,難道祖母就會高興?娘,從今以後,咱們都不要管別人高不高興了好麽?隻要咱們自己過的高興,管別人做什麽?”


    方氏呆了一呆,有些疑惑的看著陸靜淑,說道:“可是,那是你祖母啊。”那是她的婆婆,是她不能違抗的人。


    “是啊,她是我的祖母,可是她待我有別人家的祖母慈愛麽?她待您,除了挑剔訓斥,還有別的麽?”陸靜淑蹲下身,伏在方氏膝頭,柔聲解釋,“女兒的意思,並不是不認祖母她們,而是要跟她們講點公平。她們待我們如何,我們便同等待之,娘,您能明白麽?”


    方氏眼睛盯著陸靜淑,目光裏全都是疑惑不讚同,她正要開口,王媽媽匆匆自門外進來回稟:“太太,劉姨娘院裏來人,說劉姨娘病了,起不來床,要請大夫。”


    “怎麽忽然間就病了?”陸靜淑故意嘀咕了一句。


    方氏也有些疑惑,可她正處在心灰意冷之中,因此隻揮了揮手,說:“叫人去請吧,一會兒大夫來了,你帶著去看看。”讓這事一攪和,她更加沒了心思,於是就應了陸靜淑的話,“你去見你祖母吧,就說我不舒坦,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反正昨日陸文義鬧了那一場,恐怕滿府裏已經無人不知,她去了也是讓人看笑話。


    陸靜淑應得爽快,又跟王媽媽說:“等大夫來了,也讓他給母親看看。”


    王媽媽會意,沒理會方氏說的“不用”,點頭答應了。


    陸靜淑帶著人出門去陸老太太那裏請安,陸老太太聽說方氏不來,也沒表現出什麽,還早早就放陸靜淑回去陪方氏。等陸靜淑回了正院,就聽說老太太尋了大老爺過去說話。


    她心念轉了幾轉,想到那貓是陸老太太讓打死的,頓時就明白了,陸老太太這是不高興兒子鬧了那一場。是啊,雖然明麵上陸文義鬧的是方氏,可做主的是陸老太太,這不是在委婉的表達對陸老太太不滿麽?陸老太太是看不得兒子不在她的掌控中的。


    想明白以後,陸靜淑就找來了李媽媽:“這幾盒粉你想法賣給桃兒杏兒,就說是劉姨娘正在用的,據說老爺特別喜歡。別從咱們的人手裏出去,最好是劉姨娘的人,要不然二房的也成。”


    劉姨娘起碼要在床上躺幾天,她受了刺激,估計一時半會也沒心思籠絡陸文義,這正是桃兒杏兒的機會。再加上有陸老太太吹風,陸文義後麵少不得要多去她們兩個那裏。


    “這兩個也是沒福氣的,前兩個月老爺也沒少去,竟然一個有動靜的都沒有!”李媽媽不知實情,還以為陸靜淑打的主意是要桃兒杏兒跟劉姨娘爭寵、生兒子,好讓方氏抱來養育,因此忍不住抱怨。


    陸靜淑一笑:“這事急不得。對了,那個洋貨鋪子的夥計真的走了?”


    李媽媽點頭:“是啊,說是跟著船隊出海了,三五年也不見得回來。”她想了想,又勸陸靜淑,“咱們鋪子眼看就要開張了,太太那裏也不缺錢,您還是別再弄這些香粉了吧?”


    “嗯,我知道。媽媽放心,再說那夥計走了,咱們就算做了香粉,也沒人再能送到鋪子裏賣,我從前也不過是為了做著玩罷了。”陸靜淑笑著安撫了李媽媽,讓她去做事,自己才開始盤算,加上這幾盒粉的量,夠不夠讓陸文義精盡不舉。


    上次跟孝義提起配藥,最後孝義拿了些催情藥給她,說這種藥見效快,還不讓人起疑。陸靜淑拿來以後,一直沒想到怎麽用,後來看見劉姨娘臉上厚厚的粉,才想起可以摻到香粉裏。恰巧李媽媽的兒子認識個洋貨鋪子的夥計,說起他們那外洋來的香粉供不應求,劉姨娘遣人去買都沒買到。


    陸靜淑就讓人買了一盒粉回來,照著做了幾盒,讓李媽媽的兒子拿給了那夥計。那夥計一見幾可亂真,自然不會錯過這賺錢的機會,於是最後這幾盒粉就送到了劉姨娘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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