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慧最近有些心事重重,她覺得自家小姐實在是改變了太多,變得都不像是自家小姐了。<


    最開始看她敢開口教訓三姑娘的時候,巧慧還很高興,覺得二姑娘總算是拿出了做姐姐的風範,為太太和她自己爭口氣;後來又看著姑娘越來越硬氣,能在老太太和老爺麵前分說,還能勸著太太萬事想開,巧慧就和王媽媽她們一樣欣喜不已,想著姑娘開竅了,長大了,知道維護太太和自己的利益了,真是大好事。


    可是越到後來,她就越有些怕二姑娘了。關掉綢緞鋪子另開食肆這麽大的事,換做以前的二姑娘,那是絕不可能敢做、也絕想不到去做的;還有捉青蓮的事,依巧慧想,捉出來就趕出去也就到頭了,誰知道二姑娘還能策反了青蓮,故意給劉姨娘送一些消息去,把府裏攪的天翻地覆呢?


    不過以前那些,比起姑娘居然敢穿了男裝上街、還和柳公子吵架這件事來說,又都算不得什麽了。巧慧真的有些懷疑,這還是他們家文靜膽小的二姑娘嗎?


    “你怎麽了?可是有事?”陸靜淑察覺到巧慧幾次欲言又止,幹脆開口問她。


    巧慧放下手裏的繡活,終於鼓起勇氣問:“姑娘,若是柳公子回去告訴了柳太太,可怎麽好?”


    陸靜淑笑道:“我當什麽事呢。這有什麽好怕的?先不說他會不會告訴柳太太,就算是他告訴了,難道柳太太還會來我們家教訓我不成?我們兩家本不是正經的親戚,你有急事求著人家,人家還未必肯管咱們呢,何況今日這種小事?”


    她會想跟柳太太打好關係,也不是想柳太太同情她們母女,為她們做什麽,隻是希望柳太太念著舊情,在可能會出現的生死關頭上,拉她們母女一把罷了。至於其他的,求人不如求己,陸家的事,終歸還是要自己來擺平。


    陸靜淑看巧慧好像還有些忐忑,就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擔心了,那日我和陳姑娘出去是府裏都知道的,穿個男裝,也不過是新鮮好玩,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便是柳太太當真問起,也不是不能解釋。我又不會嫁到柳家去,也不用在她麵前做什麽白璧無瑕狀。”


    “是,奴婢明白了。”巧慧低低應了一聲,心裏卻又忍不住想:這真的是自家二姑娘會說出來的話麽?


    陸靜淑並沒有多少時間來關注貼身丫鬟的情緒,她要關注包子鋪的生意情況,要跟著方氏管家,兼與張氏鬥智鬥勇,還要盯著劉姨娘有沒有“複出”搗亂的跡象,甚至還要關心渣爹陸文義每天晚上睡了誰,實在是忙的不得了。


    時間轉眼到了十月,一陣北風刮過,城裏下起了雪,府裏匆忙燃起炭盆,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換了冬裝。方氏身體弱,一時扛不住這驟冷的天氣,雪一停就染了風寒病倒了。


    “病的真是時候!眼看著快冬至過年,她一病,光躲懶了!”陸老太太一聽說方氏病了,臉立刻放了下來,話也說得不客氣。


    張氏適時接口:“別的倒好說,娘的壽辰就在眼前,本來和大嫂說好了,這兩日就要派帖子了,她這一病……”


    陸老太太哼了一聲:“她病了,我還過什麽生日?請了一眾客人來,她在養病,人家是來赴宴呢,還是來探病?”


    張氏瞧了陸靜淑一眼,沒做聲。


    “祖母,大夫說,這時節天冷,人人易感風寒,母親病了,倒恐過了旁人。您還有半月就要做壽,母親說不想誤了您的壽辰,自請出府去陪嫁莊子上養病,等病好了就回來操持壽宴、給您拜壽,您看可好?”陸靜淑心平氣和、語調恭順,看著陸老太太的目光也非常誠懇。


    陸老太太被這目光看的,一時心頭閃過一點慚愧,不過很快又被擔心掩過了,萬一真的讓家裏人都染了風寒,那自己還怎麽做生日?一輩子的媳婦熬成婆,年輕時候那點盼望,不就是能做到今日這樣的老封君麽?反正方家也回了原籍種地了,她下了決心,就改了溫柔聲調哄了陸靜淑幾句。


    “……等大夫來看了再說,若是三兩日就好了呢,也不必折騰。”


    陸靜淑心裏好笑,這言外之意,要是七八天好不了,就挪出去唄?她心裏腹誹,麵上還是一派感激老太太慈愛的神色。


    去莊子上養病的主意,是她想出來的。莊子上雖然沒有府裏住得好,但起碼沒人冷言冷語的來添堵,也沒有陸文義來回折騰。當然,另外也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劉姨娘這些日子精神好了許多,已經有些針對桃兒杏兒的小動作,這時候出去莊子上住,正好躲開這一輪風暴,免得沾一身腥。


    她從陸老太太那裏回去以後,就讓人收拾東西,又打發人去莊子裏預先準備。王媽媽李媽媽和幾個丫鬟都很憤慨,對此事十分不理解,陸靜淑留下兩個媽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咱們多出銀子,把大夫帶到莊子上去,隻要把娘的病治好了,別的都是末節。”


    “可莊子上的屋子不比府裏,萬一住不慣,連您也病了可怎麽好?”兩個媽媽還是不放心。


    陸靜淑一手拉住一個,笑道:“所以才要先去收拾,老太太的意思,等明天大夫來看過了再說,咱們還有時間準備,王媽媽您今日就帶著人過去收拾。至於要用的東西,我會跟老太太要,她心裏有愧,必定要什麽給什麽,放心,我保管讓娘住的比在府裏還舒服!”


    等王媽媽走了,又囑咐李媽媽:“我們去莊子上,府裏不能沒人,就勞煩媽媽在家看著了。尤其是那邊,”她指了指後院,“您隻看著她們鬧就是,約束好院子裏的人,千萬別沾上。有什麽事,及時派人到莊子上告知娘和我。”


    “老奴明白。”李媽媽跟陸靜淑又商量了留守的和帶去的人選,然後才出去安排。


    陸靜淑安排好了這一切,自己進去見方氏。


    方氏剛從昏睡中醒來,她頭有些痛,喉嚨裏也燒得慌,精神並不大好,陸靜淑親自喂她喝了些水,並沒有提起陸老太太那裏說的話,隻守著她,看著她再次睡去。


    第二日大夫來看,自然不會保證說病兩三天就好,於是陸老太太跟陸文義打了招呼,叫人準備馬車,送方氏和陸靜淑去城外的莊子上。


    臨走之前還有個小插曲,張氏來回報說要帶的東西都裝了車,聽說陸靜淑要跟著去侍疾,連誇了幾聲“這孩子真孝順”,然後說:“怎麽秀姐兒不去?”


    陸老太太本要叫人去尋陸靜秀,陸文義卻直接攔下了,說陸靜秀身子也不太舒服,就不讓她去了。


    陸靜淑暗自冷笑,並不多言,登車陪著方氏去了。陸文義把她們送到了莊子上,自己卻並沒停留,直接帶著人就走了。


    方氏一直昏昏沉沉,並沒察覺,下人們卻都有些消沉。陸靜淑也不提這個,隻指揮著下人安頓好方氏,又裏外看過,見王媽媽已經把屋子收拾的很齊整,很是滿意,誇了她好幾句。


    “幸虧夏日裏修整過房子,不然這裏哪能讓太太和姑娘住?”王媽媽歎了一句。


    這莊子並不大,隻是在幾處田邊建的四合院,正房坐北朝南有三間,兩邊各有三間廂房,前麵還有一排倒座,倒座與後麵廂房之間砌了一堵牆,牆中間留門,也算是有個二門。


    房子是早就蓋好的老房子,隻因當初是用磚造的,還比較結實,今年也修整過,所以屋子裏很暖和,加上王媽媽提前來收拾了,又熏了香,整體看起來比陸靜淑預想的要好一些。


    莊子上管事的是王媽媽的兒子王保國和他妻子,另外還有一家子下人住在這,姓吳,也是方氏的陪房,先前從方氏身邊打發出來的紫萱就配給了吳家的小兒子。


    早先也沒想過方氏還會來住,他們就各自分了屋子住了,這次臨時說了方氏要來養病,王保國夫妻倆就忙忙把東西搬到了倒座裏,吳家的人也跟著都搬了進去,把正房和廂房空了出來。


    王媽媽跟陸靜淑商量:“老爺也沒留幾個小廝下來,看來隻能還叫保國帶著人看緊門戶。”


    “正該如此,不過他們那些人倒座裏住的開麽?”


    王媽媽回道:“這個姑娘不用擔憂,吳家在前麵村裏有親眷,已經打發了兒子和媳婦去親戚家裏住了。”


    陸靜淑點頭:“那就好,媽媽看著安排吧。”


    “是。”王媽媽應了要走,還沒等出門,又回來問,“姑娘不是說要帶著大夫來?”怎麽沒見著人?


    陸靜淑回道:“大夫說這藥要吃兩日,兩日後再去請他就行。”她自己現在醫理藥理都學了,這種尋常感冒其實沒啥擔心的,當初那麽說,也不過是為了叫兩個老媽媽安心。


    王媽媽不知就裏,看陸靜淑很淡定的模樣,也跟著放了心,出去安排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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