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耳中傳來“唳~唳”數聲鷹唳,他抬頭看去,一隻大鷹隱約出現在雲層之中。


    他知道,如此大殺四方的情況下,已經暴露他也是凶殘之輩,但仍是敢獨自追來,必然是頂級天才那種級數。


    而這一次生死追殺,在這鷹眼之中,無從躲避,恐怕要再次體會九死一生的絕望。


    二十七天之後,易恒眼前一粒粒細細的黃沙,很是清晰,不斷被自己張大的嘴、粗昂的呼吸,吸入嘴裏又噴吐出來。


    用力拉大眼簾,模糊地望向遠處一片漫漫黃沙,而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丘,也全是由清一色黃沙堆砌而成。


    這裏是黃沙的世界,黃沙的海洋,連綿黃沙與天際相接,根本看不出哪裏才是盡頭。


    這是距那草原修士追上他,一路瘋狂追殺後的第二十七天。


    他記得很清楚,哪怕從逃跑的那天起,他就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隻有逃跑、廝殺、再逃跑。


    二十七天中,曾經回頭與那帶著雄鷹一路追殺的修士激鬥十三次。


    那修士名叫色勒莫,草原中是利劍之意。


    當那修士在身後大吼一聲:“敖漢·色勒莫與道友公平一戰。”的時候,他便知道,若不打起萬分精神,恐怕便難以逃出那美麗的草原。


    敖漢部落便是草原王庭的主宰,也是整個草原的主宰。


    其在草原上的地位,遠遠高於聖魔宗在西南大陸的地位。


    從那等龐大勢力中出來追殺自己的修士,又豈是易於之輩?


    至少也是頂級天才級別的修士。


    果然,一天之後見實在逃跑不過天上那隻鷹的利眼,轉身便與他交手。


    但激鬥僅僅持續數十息,哪怕是僅僅數十息,也是在生死邊緣掙紮四五次,凶險之極。


    而在草原之上,又豈敢與他長時間激鬥,故而數十息之後再次飛逃,否則,便必須使出雪花之道。


    而使出那一招之後,自己又豈會再有逃跑之力?


    僅僅激鬥數十息便知道那修士實力絕對不在自己之下,除了圓環,除了噬金蟲之外。


    還有煉體訣,還有鬥法經驗,甚至對西南大陸各種功法都了解至深。


    自然,連同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分道韻,他都有,當然,自己隻是試探他的實力,並未祭出八卦盤。


    如此之下,兩人自然不可能瞬間分出勝負。


    而他的厲害似乎也激起了那修士的興趣,一路狂追。


    二十七天,轉身激鬥了十三次。


    後來離草原深處越來越遠,轉身與他激鬥時間越來越長,曆經生死次數越來越多。


    再後來,那人見獨自一人不能將他留下,便又召集來一人,而被召集而來的修士便在此地,與身後追來色勒莫將他前後圍住。


    那最後一次廝殺,便是在此大漠之中,最後一次拚命,便是在昨天。


    他見色勒莫真如利劍一般,不見生死恐怕便不會回鞘。


    追殺起碼十萬裏,都已經出了草原兩天,進入沙漠兩天,那修士竟然還不甘心,還將一人召集過來。


    當他看到前方淩空而立的那修士之時,他便知道,生與死已經不再由他。


    那修士氣息之強勁,與身後色勒莫相差不大,定然也是頂級天才級數。


    當時熱血上頭,再加上被追殺如此之久,一股戾氣瞬間爆發,轉身便朝色勒莫殺去。


    當時已經做好身死道消的準備,但哪怕是死,也得帶著他一起去到草原聖地,長生天。


    三人在黃沙之中激鬥一天之久,手持八卦盤的他終於淋漓盡致地大戰一場。


    在乾坤二字及八卦盤的威力之下,使出渾身解術,勉強與兩人拚得平手,。


    對方兩人身上傷痕累累,而他更是渾身血肉橫飛,幾乎處處見骨。


    那隻二階初期的雄鷹也被他斬傷,不再敢下來廝殺。


    那兩個修士見他竟然如此了得,窮盡兩人之力都難以斬殺,不由驚懼之極。


    正當他以為兩人定然會知難而退之時,兩人對望一眼,麵露狠辣之色,噴出數口心血,竟然從靈寵袋中祭出一隻三階噬金蟲,當即將他震撼。


    噬金蟲進階到三階之後,身上顏色已經變成紫金一般,雖說大小仍是如拳頭一般,但其雙翅煽動的“嗡嗡”聲卻瞬間讓他心神失守。


    一隻三階初期噬金蟲絕對可以追殺一個元嬰初期期修士,他重傷之時又豈會是對手?


    關鍵時刻,不得不再次使出雪花之道,瞬間,噬金蟲停止,那兩個修士獰笑著撲來的身形也是停止。


    他周圍一丈範圍內,便隻有他能動作。


    一劍朝那色勒莫喉嚨刺去,但最後關頭,色勒莫竟然能夠掙脫出來,猛地扭開喉嚨。


    紫金飛劍便擦著喉嚨而過,將短粗的脖子劃開一半,頭部立即歪倒一邊,瞬間噴出洶湧的鮮血。


    受此重傷,色勒莫眼中終於露出無比恐懼之色,召回噬金蟲轉頭便逃。


    而另外一個修士也是被他這招嚇得亡命奔逃,追上色勒莫,扶起他,眨眼便朝草原飛去


    。


    而他連看都來不及看那兩個修士消失,瞬間便倒在黃沙之中,一天一夜之後,才睡醒過來。


    此時,仍是頭痛欲裂,這次絕對比第一次使用雪花之道要嚴重得多。


    但反而停止的時間更是要短得多,否則那修士又豈會還有命在?


    此時,他根本無法起身,隻是想用力舉手將覆蓋在臉上的黃沙輕輕掃落下去。


    但剛抬起手離地半寸,都讓他額頭之上汗水直冒,隻是汗水剛出,瞬間又被黃沙吸收,變成黃泥一樣,沾在額頭之上。


    而後,他停止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任由不時揚起的黃沙,將他掩埋。


    丹田中法力已經枯竭,儲物袋中那搶得的聚靈虎丹早已用光。


    但修為竟然隻是隱約提升一小截,因為那聚靈虎丹全部用於逃跑,並沒有用來修煉。


    此時被黃沙掩蓋,又無法力在身,便如凡人一般,感受著這黃沙中傳來的熱氣,如同燃燒著的火焰,要將他全身焚燒成灰燼。


    但極度疲倦和虛弱之下,思緒便漸漸停止,哪怕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也漸漸要再次昏迷過去。


    從法力已經枯竭、靜止在丹田的金丹之上,用力榨出一絲法力,嘴巴之上便出現一塊中品靈石。


    用盡全身之力張開嘴,將那塊靈石塞進嘴裏,便立即昏迷過去。


    廣袤的大漠,死寂一般的沙海,永遠是單調的顏色,似乎這是一個毫無生命存在的死域一般。


    但大漠之中,仍是有著無數妖獸與動物在此生存著,腐屍鴉便是其中一種,也是最為低階的一種。


    腐屍鴉專以腐屍為食,而且活動時間便是在午時,沙漠之中最熱的時候,因為這時,屍體腐爛的味道最為濃鬱。


    此時,便又一群腐屍鴉盤旋在低空之中。


    下方沙塵堆中露出一隻手,手臂之上一處被撕裂的肌肉已經開始腐爛,散發出誘惑它們的氣息。


    不斷“呱呱”叫著,給這死寂一般的沙漠增添一絲生機,又或是死氣。


    盤旋盞茶之後,一隻腐屍鴉實在經受不住誘惑一般,從空中猛地直落而下。


    但還未觸及那隻手,離地尚有四五尺左右,便又立即展翅高飛,如箭矢一般衝回鴉群中。


    “呱呱”,鴉群中再次傳來一陣死寂的叫聲,似乎在嘲笑那隻腐屍鴉,又或者是在鼓勵著它。


    又一盞茶中,數隻腐屍鴉如此表演已經七八次。


    待最熱的時候來臨,腐爛的味道漸漸更濃,一隻年幼的腐屍鴉落下之後,終究受不了誘惑,不再飛起,抬起嘴喙,猛地朝那手上的腐肉啄去。


    這一幕驚得天上無數腐屍鴉再次“呱呱”直叫。


    但那隻手還是沒有任何動作,那隻年幼的腐屍鴉急不可待地吞下腐肉,“呱呱”叫兩聲,便又再次朝手上的爛肉啄去。


    一陣喧鬧之聲,數十隻腐屍鴉瞬間落下,開始用爪子扒開黃沙。


    片刻時間,便將沙子刨開,露出散發腐臭味道血肉。


    但這群腐屍鴉反是興奮之極,不斷刨開沙子,一邊不斷啄口血肉。


    不過腐肉去掉之後,裏麵竟然冒出一層薄薄的新鮮血肉,這讓它們很不滿意,似乎應該再晚來幾天一般。


    但當下已經腐爛了的肉自然不會放過,不消半盞茶時間,黃沙便已經被它們全部刨開,露出一個青衣布條搭在身上的人。


    隻是此時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身上除了頭部之外,其他地方的肉都已經腐爛,又被腐屍鴉全部吞吃掉。


    現在全身都隻是一層薄薄的血肉包裹著的骨架,內髒等等清晰可見。


    而唯一完整的頭部還保持著腐屍鴉不感興趣的新鮮血肉。


    還幸好薄薄的血肉上,經脈盡在,滲透出一點點鮮血,實在讓腐屍鴉不感興趣。


    一隻腐屍鴉將心髒處的腐肉撕裂吞進喉嚨,便隱隱看到一顆拳頭大小的心髒。


    “呱呱”兩聲,所有腐屍鴉瞬間掙紮著飛到天上,驚恐地盯著那拳頭大小的心髒,不時不時便會跳動一次,“砰~砰。”


    腐屍鴉大概沒有見到過如此情景,雖說沒有吃飽,但剩下的新鮮肉實在不感興趣,故而一轟而散,不時發出“呱呱”之聲一路遠去。


    而此時,地上一隻指骨微微動了一下,那被一層薄薄血肉包裹在的骨架跟著微微翻動。


    接著心髒跳動開始加快,肉眼可見的鮮血漸漸產生,從血管從經脈將鮮血輸送到全身所有地方。


    此時才似乎感覺到疼痛一般,雙眉微微皺起,眼皮上的沙子慢慢滑落,雙眼緩緩睜開。


    但刺眼之極的金色陽光,又讓他趕緊將雙眼閉上,似乎在回憶這裏是哪裏。


    易恒漸漸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微微咬咬牙,口中那塊靈石已經融化不見,世上諸多修士,恐怕唯有他一人是將靈石如此吞噬。


    就連噬靈族都不會這樣做,不過幸好有那一塊靈石吊著性命,護住頭部,不然現在恐怕早已死去多時。


    隻是現在是什麽時候,又已經過去多少天?


    稍稍休息片刻,丹


    田中已經有一絲法力,想來便是那塊中品靈石所蘊含的靈氣。


    但多數靈氣用來保命,現在便隻剩下一絲法力。


    心念一動,再次從儲物袋中移出一塊中品靈石,恰好落在左手之中,發出“卡塔”一聲,瞬間感覺不對。


    靈石已經在左手之上無疑,但怎麽沒有摸到靈石該有的觸感?


    用力抬起勾起脖子朝左手看去,“沙”一聲,頭部又重重地落在黃沙之上,激起黃沙輕輕飛舞。


    “怎麽會這樣?”幹枯煞白的嘴唇緩緩張合,蒼白的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本來就黯淡無光雙眼瞬間露出絕望。


    眼中看到了什麽?出了頭部之外,全身上下,幾乎隻剩下骨架,僅僅有一層薄薄的血肉附在骨頭之上,當然,關鍵部位倒是一件不少。


    隻是肉呢?健碩的肌肉呢?


    他心裏大聲吼問,雖是吼問,但也知道,這沙漠中白天如同火燒,夜晚如同冰凍,自己渾身血肉被打爛,又埋在沙堆中昏迷不醒,也無法力附身。


    在這極熱極冷中,哪裏還保得住渾身血肉?


    就算沒有那些腐屍鴉吞食,恐怕自己醒來一起身,全身血肉便會離骨而去,甚至還有可能經脈盡斷,那時,恐怕更為嚴重。


    隻是,現在便不嚴重了麽?


    此間幾乎很少有人路過,自然也幸好很少有人路過,故而此時根本無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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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還未死去?”他心裏盡是絕望。


    修士生命力遠比凡人強大得多,更何況是金丹後期修士,更何況還有煉體訣五層護身。


    但他此時卻寧願死去才好,這副骨架如何能生存?如何見得人?


    他不甘心地再次用力勾起脖子,仔細查看渾身。


    還好的是各處經脈也還在,被薄薄一層新鮮血肉包裹,但這也足以讓任何人恐懼。


    絕望中感覺這時間太過漫長,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或者是等待吞食屍體的妖獸來臨。


    整個心神侵入往事,將過往一點一滴,慢慢回憶,這大概就是要死去的感覺。


    數個時辰之後,忽地,他眼睛一亮,心裏瞬間狂笑起來,跟著用力張開煞白的嘴唇,將嘴唇上的幹枯嘴皮瞬間崩裂,浸出絲絲鮮血流進嘴裏。


    雖是用盡全力,但也隻能勉強張開半大嘴,鮮紅的血與森森白牙瞬間交織,發出“桀桀”的恐怖狂笑聲,但不消片刻,便再無力氣。


    “《龍虎大日煉體訣》隻有第五層,隻到金丹期,已經煉無可煉,若是要更進一步,須得到元嬰期。”


    他此時麵露欣喜之色,暗自回憶。


    當日,他讓孔言興尋找煉體訣,孔言興也不負重望,找到數本煉體功法。


    但他仔細研究之後,發現與他的《龍虎大日煉體訣》威力相差不大,最為關鍵的是,金丹期都隻能煉到第五層境界,想要再高,就隻有進階元嬰期。


    故而凡是修習煉體訣的金丹期修士,煉到第五層之後便相差不大,比如那阿日斯蘭,那色勒莫。


    但其中有一本功法卻無須修為境界,那功法名叫《萬古瘋魔煉體訣》,當時他看了內容之後,便立即扔掉,心裏還暗自道,不愧是瘋魔煉體訣。


    那煉體訣煉到第五層之後,不用進階元嬰期便可煉有相同效果的第六層。


    但第六層修習之法一聽便是恐怖之極,估計沒有任何修士敢於去煉。


    前麵幾層大致相差不多,煉皮、煉肉、煉骨、煉血、煉經脈。


    而第六層竟然瘋狂到直接煉骨,直接換肉。


    哪個修士會殘忍到將自己全身之肉全部刮得隻剩下骨頭,然後先用骨頭去煉那功法,再煉那功法生出血肉?


    就算能夠殘忍到此地步,那所受之痛,又豈能承受?


    想到疼痛,他此時才感覺渾身傳來隱隱痛楚,隻是剛才雖說絕望之極的緣故,但也不應該如此輕微才是。


    再次仔細查看,便發現一些細小的腐肉還留在上麵,難怪並不感覺痛楚。


    而此時這種狀況,卻是最適合煉那《萬古瘋魔煉體訣》,果然是萬古瘋魔,哈哈,他心裏自嘲一笑。


    當下不再多想,若是無法力附身,恐怕死得更快,此時自然也難以運功聚集靈氣。


    用左手,不對,應該是左爪子將一塊中品靈石放入口中,運轉法力用力嚼碎,在用力吞噬下去。


    一塊又一塊,丹田中的金丹漸漸有點亮光,金丹之上的九九八十一條遊龍早已枯竭不知所蹤,現在又浮現出淡淡的身影。


    此時,他不再將靈石嚼碎,而是放在兩隻爪子之上,運轉功法,吸收靈氣,經脈還在,倒也能夠吸收靈氣。


    而且這比直接吞噬效果要好得多。


    難怪那小島之上,蟲族並不直接吞吃靈石,而是讓陳守天等人修煉成靈液,再去直接吸食靈液。


    一天之後,法力終於恢複少許,“哢嚓哢嚓”一陣碎骨響動,他慢慢試著坐起身來,心念一動,紫光飛劍出現在身前。


    變成一柄寸大小的小劍,在靈識控製之下,慢慢剔除身上附在骨頭之上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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