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看著他漸漸靠近,心裏暗道,此人命不久矣,


    “我雖是道者,但並非方外之士,公子既已到此,何不前去盡孝?”


    伯邑考彎著的腰剛剛抬起,聞言又立即彎下,聲音哀痛道:“不敢請道者救父,但請道者護住性命,邑考來世可為牛馬以誓報答!”


    “公子請回!我並無此等能耐,還請不要擋了我擺攤!”


    易恒臉色一冷,立即拒絕。


    護他性命,自然是要保護的,但卻不是因為他是聖人,更不會因為答應過周承然。


    護他性命,皆因不敢輕易讓曆史有變。


    “道者所有茶壺,邑考全部買下,來啊,再奉上貝幣!”


    “是,公子!”


    隻見伯邑考身後的兩個隨從趕緊上前,從懷中掏出一串貝殼,雙手呈上,遞在易恒麵前。


    他見那串貝殼隻有五個,精致小巧、渾然天成,除了被打穿一個小洞,用金色細繩連成一串之外,色澤鮮豔,顯然是上好天然貝殼。


    商朝貨幣,便是貝幣居多,此時終於親眼得見。


    周圍百姓紛紛現出驚歎之聲,胡老漢離得最近,渾濁的雙眼不再渾濁,瞬間冒出神光。


    顯然,如此上好天然貝幣,他們從未如此近距離見過。


    但易恒掃了一眼貝幣之後,連眼神都已變冷。


    伯邑考麵色一變,以為是出價不夠,再次喝道:“以一朋之價!”


    五個一串,兩串一朋。


    隨從麵色不舍,但易恒卻不待他伸手進懷,立即抬手製止,冷聲道:“此壺粗糙,值不得如此之價,公子請回!”


    語意冷淡中帶著決絕,根本不容拒絕的樣子。


    伯邑考哪裏肯甘心,再次彎腰,剛要開口,忽地感覺後背一痛,如同一把尖刀從後背插入一般,瞬間無法喘息。


    “公子請回吧!”


    伯邑考無法說出話語,但也知此時不走,反倒惹惱他,故而雙手微微朝隨從伸出,兩個隨從雖不知為何,但也立即攙扶起他,迅速退去。


    易恒見三人倒退出去,自始自終,伯邑考都再未曾抬頭睜眼看他一眼。


    但他知道,他一定不會放棄。


    隻是自己既然知道他的身份與結局,又豈會跟他有什麽牽扯?


    更別說答應他救出姬昌或是保護他!


    保護他是自己決定,並不是因為答應任何人。


    若是自己不願,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伯邑考來此肯定是想向商紂王求情,將姬昌救出,返回西岐,最不濟也會打點朝中大小關係,起碼留住姬昌性命!


    唯有打通朝中所有關係,他才能夠正大光明來到這裏。


    他定然已經見過姬昌,已經將此處看守之人打點好。


    更是從姬昌口中得知自己的樣子,故而才有今日這一幕!


    “道,道者?”一聲輕呼將他驚醒,他回過神來,見伯邑考三人早已消失不見,周圍的百姓用白癡一般的眼神望著自己,卻又不敢多說話。


    將自己驚醒的正是胡老漢。


    隻見他用力睜著渾濁的雙眼,盯著自己看,那試探的呼叫在他神色裏顯現


    無疑。


    “您真的是道者?”


    “不是......。”他口中回答,心裏卻加上一句,不是一般的道者。


    胡老漢聽他回答,盯著他看了半息,才遲疑總結道:“不,不對,你肯定是道者,否則又豈會不在乎那些貝幣?唯有道者,才會如此!”


    易恒不再回話,繼續盤坐,閉上雙眼。


    “但傳聞道者都是聰明之人,為何你卻是如此......。”


    “對啊,如此愚笨?不......。”


    “就是,那可是上等貝幣,交換這些醜陋的茶壺,竟然......。”


    ......


    周圍百姓見胡老漢質疑他身份之後,並無任何不妥,故而開始暢談自己的觀點。


    不消片刻,這裏便熱鬧起來,你一言我一語,都在感歎為何不是自己有此交換機會。


    錢,沒有任何人會嫌少,除非是傻子。


    易恒很無奈,站起身來,也不敢使用儲物袋收取茶壺。


    於是他右手伸進袖口,裝作拿出什麽東西一般,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件破舊且破爛的道服。


    還好之前換下的道服他並沒有丟棄,隨手扔進儲物戒指中,如今倒是起到作用。


    將道服攤在地上,又把十個茶壺一一裝好,用道服裹起,提在手上,朝人群中擠去。


    眾人見他包裹茶壺之時,小心翼翼,生怕弄碎了一般,又被他如此謹慎的樣子唬住。


    難道這些茶壺當真是好東西?


    隨即不敢阻攔,紛紛讓出一條道路,靜靜看著他從容離去。


    “他就是那嶄新庭院的主人?”片刻之後,眾人見他朝山腳下的嶄新庭院走去,不由低聲問道。


    “怪不得一夜之間便能有此房屋,原來是道者所為!”


    “也不一定,說不定是他花錢請人呢?看他麵對如此多的貝幣毫不動心的樣子,錢財對他來說,應該不會太少。”


    ......


    易恒耳裏聽見他們的議論之聲,臉上露出苦笑之色。


    想不到第一次擺攤交易,還未得一個時辰便已宣告失敗。


    這倒無所謂,反正自己又不需要吃飯,不需要一切凡俗間的事物,要那貝幣來有何用?


    隻是被如此多的人惦記,恐怕真的不是好事情。


    更何況,其中最為惦記自己的,還有姬昌父子。


    雖看不到伯邑考的眼神如何,但一開始給自己的感覺,便是那種正直但不知變通之人。


    此次能夠來到這裏上下打點,一是孝心,第二恐怕是有高人指點,否則,他憑此性格,又豈能如此圓滑打點一切?


    不知此時他的兄弟,姬發有多少歲,在幹什麽?


    那可是周朝的周武王,真正的一代王者。


    他心裏想著這些雜亂的事情,回到庭院之中,將院門關好之後,右手一抖,立即將破爛道服包裹的茶壺全部倒出。


    十個醜陋的茶壺瞬間從衣服中丟出,眼看便要落在地上。


    正在此時,他紫府中丈餘青年雙手捏動,一股灰色魂力衝出紫府,瞬間在空中凝成兩隻無形的拳頭。


    “嘭,嘭


    !”


    兩聲悶響,兩隻無形的拳頭猛地捶打在地麵,一個土坑瞬間出現在眼前。


    深一丈,大小五尺,不深不淺,不大不小,正是他心裏所想。


    他欣慰地看著從衣服中落出的茶壺“仆仆”數聲亂響,落在深坑之中。


    心念一動,虛空中再次出現兩隻手掌,將周圍泥土朝坑裏鏟去。


    “噗哧噗哧......。”


    片刻過後,那深坑便又被填平。


    整個院子裏,除了深坑周圍泥土新鮮並且略矮一層之外,再無任何異樣。


    他走到房屋門前,轉身過來,靜靜地看著庭院。


    雙眼越來越迷離,不知沉思什麽。


    ......


    “考兒,當初為父離開西岐到朝歌覲見紂王之時,便已叮囑你,不可來此尋我,為父有七年牢獄之災,並無大事,你怎地不聽?”


    牢籠之中,須發皆白的姬昌眼裏露出一絲痛楚,對著跪在地上的伯邑考低聲喝問。


    伯邑考跪著上前兩步,用雙手抱住他的雙腿,低聲哀嚎:“父親年邁,為何明知有牢獄之災還要來此?為何不......。”


    “閉嘴!你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為父當時讓你內掌政務,外禦強敵,上孝長者,下攜幼弟,你若來此,為父恐怕......。”


    “父親無須擔憂,兒已打點朝歌上下,想來父親定然無憂,隻是擔心您身體熬不下去,考兒願替父受此牢獄之苦!”


    伯邑考說完,心裏似乎哀痛之極,緊緊用力抱住他的大腿,淚水片刻間便已淋濕褲腳。


    姬昌自然感動非常,眼裏也是老淚縱橫。


    微微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隻是心裏不斷呼喊:“我兒啊,為父擔心的是你啊!”


    不來朝歌還好,來到朝歌,一定會被有心人惦記,到時,恐怕性命難保!


    他腦海中忽地出現一道青色身影,麵容堅毅,眼神逼人。


    當時站在道路旁邊,與自己對視而不畏懼,神情不變,眼神不虛,如此人物,鶴立雞群,豈會沒有猜測?


    一身穿著,很像是練氣之士,隻是為何會恰好在此處出現。


    而那夜,救下自己性命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他又能否救得考兒之命?


    想到這裏,立即彎下腰來,伸出雙手猛地將伯邑考雙肩扶起,急聲問道:“考兒今日可曾見到那道者?”


    伯邑考見他急切,也立即止住悲痛,回答道:“遵父親之命,在此守候五日,今日才見他出來,隻是......。”


    “隻是什麽?”姬昌低吼一聲,忽地似乎意識到此處不能高聲語,故而又壓低聲音道:“他可會幫助我們?”


    “沒有答應,但我定然會堅持求他!”


    “沒有答應?也是,既然是道者,為何會輕易答應我等凡俗之人?隻是不知,我周家道者,何時才會下界......。”他感歎一聲,有意無意朝天上看了一眼。


    伯邑考不以為意,父親惦記周家道者多年,時時在口中念著,但卻從未見過,這時也隻是聽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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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兒說得不錯,不可放棄,快將今日之事一一道來,讓為父也一起想辦法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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