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聽他盤坐在地,侃侃而談,時而懷念過去榮光,時而言說多年來的孤獨寂寞。


    他眼神漸漸變冷,抱著蘇妖妖的雙手越來越用力。


    盡管靈魂中難以興起一絲防備,難以興起半點敵意,但卻不得不準備著應對將要發生的事情。


    周圍場景變幻著模樣。


    從一開始漫天的火海,到後來雲彩,到現在如同宇宙星辰般的浩瀚。


    仿佛隨著那道人的心思,隨意變幻。


    但無論變成什麽樣子,整個天地都一直緩慢旋轉著,似乎在這片天地的中央,有一個漩渦,而這天地的一切,都在圍繞著那漩渦,不停旋轉。


    他眼神定格在他臉上。


    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眼睛,眉毛,鼻子以及嘴巴,都十分相似。


    除了神情不同,真的很難分辨出誰是誰。


    但幸好神情相差太大。


    那人臉上神情落寞,眼神孤寂,藏著一絲陰狠。


    而他自己,卻漸漸露出防備之色。


    兩個人,兩個第一次見到的人,若無任何企圖,又豈會如此交心?


    將他一生所盼、一生遺憾毫無保留地講訴出來,到底是安了什麽心?


    不知過了多久,鴻鈞沉浸在回憶之中,最後以一句話結束:“若能離開此地,看看他們,看看這天地,如同父母雙親的天和地,該多好!”


    易恒心裏一沉,他知道,此時不能再沉默,起碼得弄清楚是誰將他困在這裏,又是誰差點要了他的性命。


    最為關鍵的是,他到底有何企圖?


    “鴻鈞道友修為已至元嬰,此處被陣法所掩蓋,自然不能被排斥出去,但若道友想要離開這裏,隻需衝出這陣法,釋放元嬰修為,便能找到道友師傅,又何必哀歎?”


    他試探著問道。


    鴻鈞落寞的眼神猛地一亮,扭頭朝他看來,興奮道:“你願意助我離開這裏?”


    “難道道友不能衝出此陣法?”


    “哈哈,若是能夠衝出去,那我又何苦在這裏多呆數千年?”他自嘲一笑,反問道:“道友可知這陣法是何人所布置?”


    “何人?難道不是令師?”


    “雖不是,卻也相差不多,這陣法乃是師傅所傳,以便讓我關鍵時刻,能夠躲過此處天地排斥之力。”


    易恒再次確定,心裏也再往下沉,道:“既是令師所傳,想必這陣法必定是道友親手布置,那為何自己不能出去?”


    鴻鈞眼神一黯,也不回答,沉默瞬息,才開口問道:“道友問得好,但道友為何不問我怎地會親自布置此陣,將自己困住萬年?”


    “為何?”


    “師傅曾邀我離開,去那修仙聖地,但冥冥中自有主宰,這天地如同我父母一般,似乎感到不妥之處,故而讓我獨自留下,否則,現在你看到的外麵,已經不再是人間。”


    易恒渾身一震,沉聲道:“莫非在令師離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嚴重之事?”


    “豈止嚴重?那絕對是改天換日之事,若非我留下來,甚至以命相搏,這人間早已成為魔


    地,成為魔族的世界。”


    “魔族的世界?”鴻鈞的話讓他想起巽星上,天下修士逐鹿之時,進入魔族空間,見到的那些魔族。


    羅睺魔族,尋常魔族便有四五丈高大,生有四手,下身為龍蛇尾部,孔武有力,身軀強悍。


    從羅睺魔族,又想到被最後那隻凶殘的魔族魂魄奪舍的申屠天,此時,他會躲在哪裏?


    “道友遇到了什麽?”


    “還用問,自然是不知如何混進此星球的魔族!”懷中蘇妖妖聽得入迷,但反應卻快,張嘴便答道。


    鴻鈞聽見她的回答,將眼神移到她臉上,仔打量她,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打量蘇妖妖,倒讓她感覺臉上微微發燙。


    因為她竟然感覺是抱著她的易恒在仔細看她,有些害羞,又感到別扭。


    “不錯不錯,正是魔族,自稱為羅睺的魔族,身材高大,肩生四臂,下身無腳,龍蛇之尾,身軀強悍,渾身孔武有力,難以殺死。”


    顯然,鴻鈞對於那魔族印象很是深刻,此時,拳頭用力握緊,披肩的長發無風自飄,恨意滔天的樣子。


    易恒當然知道是混進此地的魔族,能夠瞞過所有修仙者的眼睛,混進這裏,起碼都是元嬰期修為。


    而那種修為的魔族,在這地球之上,豈非是無敵的存在?這鴻鈞又如何能夠將之滅殺?


    但他說得不錯,若非有他在,隻需一個魔族,便可將這地球上的凡人全部殺光、吞噬,甚至繁衍後代,徹底將此處變成魔族的世界。


    這也不難理解,那羅睺魔族在巽星之上幾乎被人族修士斬殺幹淨,有一兩隻冒著性命危險,隨著他們潛入這裏,也是正常之極。


    反正在巽星上是死路一條,來到這裏,若是瞞過眾人,反倒是謀得一條生路,占據一片生存之地。


    等數百年,再有修仙者下來之時,恐怕魔族便已繁衍眾多,已成氣候,反客為主,將來此地的修仙者斬殺,徹底霸占地球,也並非不可能。


    但這鴻鈞如何能夠將它斬殺?莫非是靠著這陣法?


    “嗬嗬,想到了?”鴻鈞眼神不曾離開蘇妖妖臉上,後者感到極不舒服,將臉扭轉過來,藏在他胸膛。


    鴻鈞唯有將眼神移到他臉上,開口問道。


    易恒暗吸一口氣,也不回答,再次微微躬身道:“道友之功,不亞於盤古開天,易某由心佩服!”


    “哈哈,不亞於盤古開天?由心佩服?不,不。”鴻鈞幹笑一聲,眼神中再次出現落寞之色。


    正當易恒以為他還要謙遜辯解之時,卻聽他猛地大聲說道:“盤古開天,是何等壯舉?要與他比功,我自歎不如,但僅僅得你一句由心佩服,卻遠遠不夠!”


    易恒弓著的腰身一震,猛地挺直起來,毫不畏懼與他對視,沉聲道:“道友何出此言?”


    蘇妖妖也立即轉過頭去,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


    她不知兩人為何突然間會爆發出如此氣勢,也不知該怎麽應對兩人之後有可能發生的爭鬥。


    鴻鈞猛地站起身來,易恒隻覺如山倒塌般的氣勢迎麵撲來,他雖有準備,但也不得不立即倒退兩


    步,才堪堪擋住這撲來的氣勢。


    這世界似乎真隨著鴻鈞心念變化,瞬息間,風起雲湧,整個天地旋轉變得快起來,如同一個巨大漩渦一般,而他們便站在漩渦邊緣,稍不注意,便會被卷進漩渦。


    “哼!”鴻鈞冷哼一聲,見他隻是略退兩步,眼裏也顯出慎重之色,但隨即冷聲問道:“道友可知我如何將那魔族斬殺?”


    “自然是拚盡全力,十死無生,僥幸擊殺!”


    “那道友可知我付出何種代價?”


    “就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哈哈!道友果然與我一樣!”鴻鈞很是認可地大笑兩聲,眼神變得欣賞起來,像是遇見知己一般,欣賞之極。


    “不錯,當時我所想的便是就算付出性命,也得將之斬殺,最後......。”他聲音漸小,像是想起那艱難一戰,難以言說。


    易恒對此深有同感。


    自踏入修仙界以來,他經曆的生死搏鬥又會少了?


    哪一次生死搏鬥,不是懷著必死之心,最後才會反得活命?


    “我與那魔族生死搏殺,從東方打到西方,又從西方打到昆侖山下,說是搏殺,其實是我被追殺,但硬是撐住最後一口氣,不斷糾纏,將他引到地獄。”


    “而後你便布置這陣法,將你與它困在這裏,作最後的戰場?”


    “不,你錯了,若能將它困住,我又豈會舍得性命?”


    易恒眼裏露出困惑之色,聽他歎息一聲,繼續道:“從昆侖山腳入口,地獄十八層,無不被我們的打鬥驚動,凡是地獄中生命,全部被那一戰摧毀!”


    鴻鈞的話讓他想起地獄十八層竟然沒有任何生靈,連傳說中的牛頭馬麵、判官閻王都不見蹤跡。


    “莫非,牛頭馬麵,判官閻王皆在那一戰中死去?”


    “嗬嗬,你也知道他們?當時我是金丹巔峰修為,那魔族卻高我不止一籌,隻是被這天地所限,不敢用出最大力量,否則,我又豈能糾纏於他?”


    他微微停頓,回憶道:“牛頭馬麵不過煉氣期修為,判官閻王也隻是稍高一些,築基期而已,在那種搏殺之下,沾上便是灰飛煙滅,導致這地獄中萬年來,處於無人主持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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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將那魔族引來地獄之底,布下師傅所傳的星空八卦陣,利用星辰之力,將它永遠困在這裏,誰料人算不如天算,關鍵時刻,它竟然識破此計,將我也拖在這裏。”


    易恒瞬間了然,一人一魔,困在這裏,最終隻有一方活著,隻不知他到底如何將它斬殺。


    “我既知不能將它放出去,自然橫下心來,拚死相鬥,用盡身上法寶,甚至連本命法寶造化玉碟都打破成兩半,連師傅傳下的八卦盤都丟失不見,才堪堪將之擊殺。”


    鴻鈞此話一出,他身上瞬間冒出冷汗,眼神更是用力盯著他看,不知他是有所指,還是無心之言。


    那兩件法寶,八卦盤正在紫府中青年的左手上,而半邊造化玉碟,安安靜靜地躺在儲物戒指裏,自己都還未曾研究它的用法。


    而現在,這兩件法寶的正主就在眼前,隻是他,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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