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農村,家家在快過年的時候都要殺豬,不殺豬算什麽過年啊?包餃子、做肉丸子、燉粉條、灌血腸、做紅燒肉、燉排骨啥的都離不開豬肉。東北人過年的吃食,幾乎全是圍繞著這口新殺的豬展開的。所以大夥兒稱之為“殺年豬”。


    當然了,這個年豬一般的百姓家裏基本上一年能殺上一頭就不錯了,除了娶媳婦聘姑娘等大事以外,平時想吃肉也隻能吃一點醃製的鹹豬肉,如果想要吃上新鮮的豬肉也就隻有等到進了臘月才有可能。要不也不會留下“小孩小孩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大嫂大嫂你別饞,過了臘八九十年”這樣看似玩笑實則有些心酸的俚語。


    禮拜六一大早上周宇就起來了,匆匆地和虎子以及劉大廚吃過了早飯,不等八叔他們上來後爺三個就開著車往村裏趕。因為今天可是殺豬的日子,所以哥倆必須早點回去好幫著抓豬,至於劉大廚自然是是今天中午做殺豬菜的主廚了。


    當三個人到了家之後,周定國哥倆和王誌江已經把豬圈門打開了,不遠的地方放著一杆五百斤的鉤子秤,這是待會兒用來給豬秤重用的,老太公和李太公老兩口還有王雲海這會兒正在那邊看著,不停地討論著兩頭大肥豬的重量。


    看到周宇哥倆回來了,周定邦趕緊過去把大門插上,周定國則跳進豬圈用木棒子把兩頭肥碩的大黑豬趕了出來,讓它倆先在院子裏溜達一會兒。


    由於今天要殺豬,所以王桂蘭早上沒有給它們喂食,隻是稍微給了點清水喝,這樣待會兒殺完豬後透豬腸子的時候能夠好弄一些。


    這時候周定國抽著煙從廂房裏拿出一條手指頭粗細的麻繩和一根胳膊粗的榆木棒子,王桂蘭和兄弟媳婦也急匆匆地往家裏抱柴火準備燒水……


    所有殺豬前需要準備的事兒也差不多了,就等著殺豬匠周老四的到來了。


    “我說定國啊,你和小四子打過招呼沒?這小子咋到現在還沒過來?”等了一會兒後老太公有些著急了,開口問道。


    “老爺,我前天就和他說好了,你放心吧。昨天晚上村頭老張家殺豬了,估計那小子喝多了起來晚了,咱們再等等吧。反正這小子手腳俐落,殺兩頭豬也用不上一上午,咱來的急。”


    話說殺豬那絕對是個技術活,不是操刀一捅這麽簡單。二三百斤甚至四五百斤身軀龐大的豬臨死掙紮的勁道十分凶猛,三五個壯小夥不見得能忙活得住,而且刀法欠佳的人通常找不準豬的動脈血管,一頓亂捅豬竟然還能掙脫了繩索滿身鮮血地找人拚命,經常弄得滿院子的狼藉。


    所以這就需要專業的殺豬匠來做這些。那些深諳此道的殺豬匠手法麻利而且輕鬆快捷,隻一人便可以遊刃有餘,談笑風聲地完了活,不僅幹得幹淨麻利一刀斃命,還會順手給豬摘了內髒,豬頭豬手排骨啥的全都分解開來。


    血就灌了血腸,豬身各部位分門別類的給你弄好,能不糟踐的全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如此一來不僅豬少些痛苦,而且該留的東西都能極大限度的保留下來,民間的說法是“能多殺出來十斤肉”。


    周老四就是周家村的專用殺豬匠,和周定邦一樣雖然都姓周,但是分屬兩大支脈,血緣關係淡薄的很。


    但是周老四的長輩們結婚都早而且也能生,雖然也是四十幾歲比周定邦也小不了多少,但畢竟都是姓周,往上追個幾代還是一家人,而且在農村還是很注重輩分的,所以按照輩分卻是得叫周定邦三爺,叫周宇和周虎叔叔。


    大夥兒正聊著呢,就聽見大門外有人喊:“二爺在家不?我是老四啊,趕緊給我開門。”


    周宇趕緊跑到大門口把門打開,一個推著自行車紮著帆布圍裙的四十多歲的漢子笑嗬嗬地把自行車推了進來。


    “哎呦,這不是小二叔麽?你不在山上忙著咋還回來了呢?看看這事兒弄的。”那個人看都周宇後熱情地說道。


    這漢子說完一扭頭對著遠一些的周定國說道:“我說二爺啊,有我老四在你還用把我小二叔叫回來嗎?人家那麽忙,有來幫忙的工夫還不如在山上多賺點錢呢。


    真是的,你這兩頭豬還不知道夠不夠人家的出場費呢。”


    還沒等周定國說話呢站在遠處的老太公笑著罵道。“噯,我說小四兒啊,你那嘴咋像棉褲腰似的那麽鬆呢?窮白乎個啥?有話等把豬殺完了再說。今天你二爺家來的客人可不少,你小子可不能耽誤事兒。”


    “哎呦呦,老祖宗也在啊?得,那我聽您的,咱不說就是了,馬上就開始幹活。”


    說完後周老四看了幾眼那兩口大肥豬,那神情立馬就不一樣了,頗有些神似沙場秋點兵的大將軍,看完後點了點頭頗有氣勢地對著大夥兒說道:“那啥,二爺三爺和舅爺你們待會兒幫著我抓豬,小二叔三叔你們倆還年輕可別閃了腰,所以你們倆看著就行。二奶奶你趕緊把接血的盆準備好,另外再燒一大鍋熱水,留著清理豬毛用。”


    這時候殺豬匠最大,所有人都被周老四指使開了。周定國回家拿了一包玉溪煙塞給周老四,這位專業人士點上一隻後美美地抽了幾口。


    “四侄兒啊,三叔問你,你說你二爺家這兩頭豬能有多重?”虎子腆著臉問道。


    周老四也不生氣,看來早就被他調侃慣了,狠狠地抽了口煙笑著說道:“小三叔,要我看啊,那頭大一些的應該差不多有四百斤左右,小一點的那頭最少也能有個三百二三。”


    聽了周老四的話,站在外麵的這些人全都喜笑顏開,話說養豬一年不就奔著多長點肉麽?既然做為行家的周老四這麽說了,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等到周老四把煙抽完後,就招呼著周定邦哥倆和王誌江上前抓豬,周宇哥倆也沒聽他的,也跟著上前幫忙。


    要說這豬的力氣可是比人大多了,幾個人弄了三十分鍾才把豬按倒,四個人把著四隻豬蹄子,一人按住豬肚子,周定國迅速地用事先備好的粗麻繩將豬嘴和四肢用豬蹄扣捆好。


    七八分鍾後兩頭大肥豬就被綁好在地上,嘴裏一直嚎叫著。好像知道了今天就是末日,所以那叫聲淒慘地不得了。但是豬這玩意就是殺來吃肉的,也沒有人為它們的叫聲感到難受啥的。


    這時候兩張方桌已經擺好了,周宇把秤提了過來交給老爸,然後和虎子把一根結實的粗榆木棒子伸進大秤的鐵環裏,把一口大肥豬抬了起來,周定國趕緊掛上秤砣稱秤,四百一十八斤。


    然後三個人又把另一頭大肥豬稱了一下,三百四十斤,這時候大夥兒紛紛朝周老四伸出大拇指,人家這眼力價就是一個字兒,牛!


    接下來大夥兒把兩頭大肥豬抬到方桌上用木頭墊好了,周定邦拿著笤帚把豬身上掃幹淨,周宇和周虎每人拿著一個搪瓷盆放到豬脖子下,另一隻手拿著一根苞米稈。


    周老四從自行車上取下一個掛包,從裏麵拿出一把殺豬刀和一塊兒油石,把殺豬刀在油石上蕩了兩下後就來到方桌前。


    這會兒周定國哥倆正一頭一尾死死地按著這頭大肥豬,周老四提著刀來到近前後打趣道:“二爺三爺,你倆可得給我按住了,要不待會兒要是一刀捅下去豬跑了你們可不能怪我。”


    “行啦老四,趕緊下刀子吧,要不待會兒我們就真得按不住了。”周定國不無好氣地說道。


    周老四笑著點了點頭,操刀在手,左手探探豬脖子,找好下刀的位置,然後右手一翻,半尺多長的刀子就順了下去。豬尚未感覺到疼,刀子已直插頸部的大動脈,左右推推刀身,把刀眼放大,抽出刀子,血便順著刀眼流到桌下的盆子裏。


    盆子裏早拌了蔥薑大料等調料,周宇拿著苞米稈不住地攪著,使得血不能凝固,好留著一會灌血腸用。


    沒用上幾分鍾,兩頭大肥豬就被放了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周老四麻利地把豬身各部位一一分解,內髒也分門別類地摘下,然後就開始扒豬皮。


    這時候周定國哥倆和王誌江就把割下的豬頭和豬蹄子抬到燒好水的大鍋前,把這些零部件在開水裏燙一下,然後就開始拔毛。


    太平鎮周邊殺年豬拔毛的方式有些不同,有的把豬殺死後直接在豬身上淋開水拔毛,那樣就沒有單獨的豬皮了。而周家村這邊則是把豬頭豬蹄子和豬皮先扒下來,然後再拔毛,這樣豬皮還可以熬製豬皮凍吃。


    要說周老四還真是一把好手,不到一個小時就把一頭豬收拾利落了。王桂蘭指使著周宇哥倆把卸下的肘子肋巴等用繩子穿起來掛在廂房裏。


    現在室外的溫度都在零下十幾二十多度,那就是個天然的冰櫃。把肉放在廂房裏即不怕招灰又不怕壞了,想吃的時候到裏麵用刀子割兩塊就行了,省事兒的很。而且自然冷凍的豬肉化凍後那口感幾乎和新鮮的豬肉一樣,可不像在冰櫃裏冷凍後的豬肉吃起來就跟木頭渣滓似的一樣難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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