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真正的決賽終於開始了。


    因為之前小楚鬧別扭的關係,這次蘇羨再不敢讓小楚待在房間裏麵等她回來,便幹脆將傀儡給帶到了會場當中,讓小楚與一眾空蟬派弟子坐在一起。空蟬派弟子們一副比之蘇羨還要緊張的神情,一路將蘇羨給送上了比試的會場,看得蘇羨有些哭笑不得。


    在一番流程過後,比試開始的鍾聲總算是響了起來。


    這幾日之間,蘇羨並非是什麽都沒有準備,在見過了那日風青青與風遙楚的比試之後,蘇羨便立即找慕疏涼將陣勢和術法一類的問題都詢問了一遍,蘇羨對於道門的這些東西並不算精通,當初也不過是跟著楚輕酒在玄月教裏麵接觸過一陣子而已,是以對上風青青,她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比試正式開始,卻是誰都沒有動手,風青青遙遙站在蘇羨對麵,卻是朝蘇羨輕輕頷首,冷峻的麵容上多了一絲笑意。


    蘇羨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狂熱,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狂熱。風青青與這次來參與玄天試的其餘人不同,他平日裏都是一副冷峻淡漠的模樣,對於玄天試的勝利也看不出有多麽渴盼,當初在第二場比試的時候,他甚至主動將進入決賽的機會讓給小柳,但現在,他的眼底卻充滿了狂熱之情。


    那是一種對於武學的癡狂,無關勝負。


    這種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蘇羨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知道風青青是真的非常期待這一場的比試,他在期待與一個強者交手,或許他來此的目的也就是如此簡單,不過是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而已。但對於蘇羨來說,她卻做不到這麽灑脫,她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溯魂珠而已。


    隻希望能夠快些分出勝負,蘇羨微微沉眸,揚手召出了歧凰笛。


    與對付小柳的時候不同,風青青既然擅長陣法,那她便以音律對之,以不變應萬變,看他要如何對付。


    蘇羨吹動歧凰笛,笛音清遠,霎時傳遍了整個場間。


    四周空氣似是霎時凝滯,音刃自空中凝結成形,肉眼絲毫看不出異狀,但空氣的流動卻突然改變了方式,盡數朝著風青青所站之處襲去!


    風青青眼底閃過一縷驚訝,他不禁揚起唇角。他所擅長的是陣法,蘇羨也曾經見過他的身手,與小柳等擅長刀劍的人相比可謂是不值一提,但如今蘇羨吹奏笛音,他沒有以自己最擅長的陣法相應,反是自腰間拔出了一直佩戴著的長劍。


    蘇羨笛音不停,輕輕吹奏,卻是不由微微蹙眉。


    風青青這是要做什麽?


    就連蘇羨也看不明白了。


    “風青青會劍法?”這時候站在場外看著比賽的眾人也是一驚,夭蘭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回頭往慕疏涼問。


    慕疏涼作為整個空蟬派能力最強,見識最廣的人,儼然已經成了空蟬派各位師弟師妹的解說,看到這裏,他沉吟著搖頭道:“就我所知,風青青自幼因身體問題,並不能修行劍法,後來雖然身體好些了,但年紀也大了,早過了練劍的時機了。”


    “他拔劍是想做什麽?”夭蘭不懂,“難道他想用那種三腳貓的劍法跟阿羨打?”


    慕疏涼搖頭,似有所覺道:“那恐怕不是劍法。”


    “也是陣法,隻不過耍了些花招而已。”風遙楚也走了過來,麵色不好的盯著場中的風青青:“他對陣術的造詣的確已經極高,不過是因為自身實力的關係沒辦法完全發揮而已。”他說到此處,沉默一陣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道,“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閑得無聊在這些陣法上麵玩這麽多花樣。”


    就在眾人交談之際,風青青已經在場中舞起劍來。


    他舞劍的動作很好看,玄陽派的弟子服寬袍廣袖,他衣袂翻飛,袖風揮灑,長劍映射著陽光,將那舞劍的人照得像是畫中景致。隻是稍微懂得劍法的人就能夠看出來,他的這劍法不過是花架子而已,華而不實,手上沒有力道,除了好看,沒有任何作用。


    但蘇羨卻知道,這劍法雖看來無用,事實上卻是剛好克製了她的笛音。


    她的音刃靠近風青青,立即便被那看似綿軟而無力的劍風所擊退,一手曲子奏完,竟是連半點也無法近得他的身。


    蘇羨一直在盯著風青青看,看他的劍招,還有他的劍。那把劍上並非普通的劍,蘇羨在看清之後不禁斂眉,那劍的構造很是古怪,看來雖與普通的劍無甚差異,事實上劍身上卻有鏤空,劍鋒隨著舞劍的動作劃破空氣,竟是形成了無形的音刃,與蘇羨的那些笛音相抗,兩者之間,竟還是風青青略勝一籌。


    心知風青青的套路乃是以守為攻,就如同當初與風遙楚對戰時候一樣,他看似是在防守,事實上卻在無形之間已經布下殺陣,蘇羨知道此戰絕不能長久,她暫時還無法看出風青青究竟打著什麽主意,但也知道長久之下絕非好事,當機立斷,便將曲風一轉,一曲《春寒》掃盡方才戰場的殺伐之意,霎時曲音婉轉,像是沁著嚴冬的淒寒,愁腸百結。


    然蘇羨反觀風青青,卻見他神色自若,絲毫不受笛音影響,笛音一變,他劍法也再變,竟是與那笛音接得分毫不差,再次封鎖了蘇羨的一切攻擊!


    這個時候,旁觀的眾人也算是看清了形勢,那邊風遙楚更是臉色大變,咬牙道:“梅影劍訣!”


    “什麽?”白凰燭也不禁怔住。


    “他用的是我們陵光宗的梅影劍訣。”風遙楚看了白凰燭一眼,回頭接著往場上舞劍的人看去,一字一頓道,“從我這學去的。”


    眾人:“……”


    誰也沒有料到,風青青竟是在那日與風遙楚一戰看過一次之後,將風遙楚的梅影劍訣給原封不動的記了下來!若非他空有劍式卻無劍魂,卻不知這等天賦該有多可怕!


    “他的確是個天才。”看到此處,就連一向被人稱作是天才的慕疏涼也忍不住點頭道。


    風青青的確是天才,蘇羨也不得不承認,但現在卻不是她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如今神色平靜,心中卻早已千回百轉。


    就在蘇羨曲音進入第三重,眼見便要強行攻破風青青防禦的時候,風青青卻忽的收劍了。


    他收劍,卻並非將劍收回鞘中,而是收在了身前,他長劍輕輕挑起,一手橫在身前,另一手卻搭在了劍鋒之上。輕輕一劃,便是一道血痕落下,沿著那劍身滴滴滲落。刺目的血色染在通體雪白的劍身上,風青青手上動作未停,卻是就著那指尖的血在劍身上寫了起來。


    他寫的是個咒術,蘇羨看不懂,但卻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以心道法訣催動笛音,強行將笛音催入了最後一段,笛音驀然高昂,不似方才動聽,卻似尖嘯霎時響徹會場。無數音刃自蘇羨身後組成一個龐然大陣,不留一絲空隙,將風青青的前路退路統統阻斷,便要將人困殺其中!


    然風青青麵對這音殺之陣,卻是巋然不動,他此時已將劍上咒法寫完,將手往劍刃之上一扣,指尖輕輕在劍刃上點了點。


    刹那間,指尖磕動劍刃,發出一陣如鈴鐺在空穀中回響般的錚然聲響。


    這聲響極弱,極淺,但聽在蘇羨的耳中,卻猶如洪鍾!蘇羨受這聲音震蕩,執著歧凰笛的手竟是倏地一顫,再也無法吹奏下去!


    蘇羨麵色蒼白,雙手垂下,唇畔卻是滲出了一縷鮮血。


    “這是……”空蟬派眾人麵色驟然大變,不明白蘇羨為何突然之間便受了傷。


    慕疏涼神色也難得的有些緊張,還有些由衷的欣賞,他默然片刻終是看出了門道來:“風青青將陣法畫在劍上,他方才一味抵擋蘇師妹的笛音,事實上卻是在開陣。”如眾人那日看到的大羅天三十六變一樣,開陣其實是一件極難,並且花費時間極長的事情,所以一直以來各門派對決當中,劍者和符術都是眾人喜歡使用的切磋方式,這二者所勝其他人的地方,便在意他們快,以快應萬變,不論對手如何都能夠靈活應對,從中找出破解方法。


    但陣法卻是不同,這天下之大,使用陣法與人對戰的人極少,因為陣法師開陣極難,因為他們根本無法撐到陣法完全打開往往便敗了。


    但風青青不同,他擁有著超乎旁人的天賦,以守為攻,能夠通過簡單的陣法防守對方的進攻,也能夠在防守之中,趁機打開陣法,將對方完全困在自己所設下的陣法當中。而方才風青青在應接蘇羨笛音的時候,便是在開陣。


    風青青的劍與音刃相接,雖未發出聲音,卻早已催動了劍身震顫,劍身每一次顫抖,便是一道聲音。


    最後他以血為咒,終於完成了這一道以蘇羨為中心的法陣。


    “大音問世陣。”慕疏涼說出了這陣法的名字。“這陣法也是一種以音律為武器的陣法,能夠將所有的聲音集中放大在一處,對於旁人來說再小不過的聲音,對陣法中央的那人來說,卻是致命的聲音。”


    蘇羨現在的情形很不好過,慕疏涼的分析半點也沒有錯,她此時便處在陣法中央,風青青指尖在劍身上輕彈,那聲音傳到她的耳中,卻是滾滾驚雷,像是要將人的魂魄都給劈散。


    那的確是一種叫人難以言喻的感覺,非常不舒服,蘇羨覺得自己的視覺和聽覺都在離自己遠去,魂魄被這巨大的聲響吵得飄飄然像是離開了這句軀體,隨時都將要暈厥過去。在這一片恍惚當中,蘇羨恍然朝著空蟬派那處看去,似乎看到小楚仍自端坐在期間,光球焦急的想要往她這處衝過來,似乎在朝她說著什麽。


    然而風青青的劍聲太吵,她聽不清。


    她心中突然多了一絲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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