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力失蹤,比起劉小鬆更為震驚。後者,隻有新站村百姓知曉,而前者聲名在外,不僅鎮裏、遠在海參崴的俄羅斯商人也熟知。


    今天,就診之人眾多,診所裏老老少少坐在長椅上,你一言他一語,最後,就談到陳大力失蹤一事。而陳大力的八個磕頭兄弟也在其中,他們臉色憂鬱麵麵相覷,不發一言。


    大門牙“下崗”嘴漏風的老頭兒叨咕“哎呦!陳大力的家人死得真慘,聽說死在棚子裏,都凍成冰棍兒嘍!”


    手拄拐棍的老嫗附和說“是啊,而且是睜眼死的!這睜眼死有個說法,就是心有不甘,死後會變成厲鬼啊!”


    一個小姑娘鑽進母親懷裏,臉色驚恐“厲鬼是不是專吃小孩兒,我害怕!”


    她媽安慰說“別害怕,隻要晚上不出門,帶上桃木劍就沒事。”


    另外幾人,也隨風而起。


    “聽說林凱旋是凶手,可他們關係不錯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陳大力一定知道林凱旋的秘密,所以家人被殺!”


    “胡說!為啥沒有陳大力的屍體?陳大力才是真凶!”


    “你們都錯了,這事跟******有關!”


    “******?我想起來了,陳大力是******的債主,逼死******的人中,有他一個!”


    “哼!******借錢不還,他咎由自取!”


    “別瞎說!小心他報複!”


    “……對對對。”


    流言蜚語鑽進我耳朵裏,不多時陳大力的八個磕頭兄弟,李延慶、杜剛、李三樂、胡奎、劉強軍、霍愛國、趙懷才、解小寶一一就診。


    八個人剛走,門外又進來一人,我一瞅嚇了一跳,他是一名陌生的警察。


    “您是侯大夫吧?”他沒客氣。


    我站起身“我是。”


    “賈所長讓您去派出所。”


    “……現在?”我問。


    “不,下班後。”


    “什麽事?”我又問。


    他一瞅左右就診者,又看向我“這裏不便說,您去了就知道。”


    “好吧。”


    “我走了,不用送。”


    “……慢走。”我說。


    望向轉身離去的警察,我呆立片刻。我不知賈富貴找我所為何事,既然不便當眾說明,想必是一件不能見光的秘事。


    繼續為病人診脈,我偷眼看向牆上的鍾表。秒針不停地走,似奔向遠方的勇士,又似輪回於紅塵的孤兒。我一直保持這種感覺,直至送走最後一位病人。


    下班後,我騎上自行車去向派出所,心裏反複推敲賈富貴找我的目的。過分思考使時間加速,感覺就在一眨眼之際到達派出所。


    一名幹瘦的警察,引領我向一扇冰冷的鐵門走去。


    “咣當!”警察拽開鐵門“賈所長等您呢,請進。”


    我分別打量他和鐵門,心中疑惑,但步伐卻勇往直前,剛邁進鐵門我大吃一驚。


    “是你!”


    我注視臉色慘白的林凱旋,他搭在桌麵的雙手,被銀白色的手銬禁錮。那水汪汪的眼睛裏,淚光湧動。


    “辛苦了,您坐。”賈富貴站起身子。


    “……客氣。”我坐在林凱旋對麵。


    “我想,您已經知道我的目的。”賈富貴說。


    “當然,剛知道。”我說。


    賈富貴突然嚴肅,轉頭看向林凱旋“你不承認殺死陳大力的家人,也不肯交代有何難言之隱,那麽,就讓侯大夫開導你吧。”


    賈富貴給我使眼色,我心領神會。


    “……林老板,我相信您沒有殺人,您在陳大力家到底看到了什麽?或者說,您知道誰是凶手?”


    我盯住林凱旋的眼睛,他猶豫“……我知道是誰!”


    “哦!”我激動。


    “是陳大力!”林凱旋說。


    “為什麽現在才說?”我質問林凱旋。


    “因為,他還活著我怕他報複!”


    “他為何殺家人?”我問。


    “……他被******陰魂附體,他殺人時一副******的口吻,他放過了我。”林凱旋很驚恐。


    “他現在在哪裏?”我問。


    “我不知道,不過他說要殺死陳大力的八個磕頭兄弟!還說……”


    “還說什麽?”我很緊張。


    “還說,袁傑一家今晚必死!”


    ”什麽!”賈富貴一驚站了起來。


    我穩穩的坐著,右手托著下巴“他們────已經死了。”


    “您是指……”賈富貴問。


    我一抬頭解釋“袁傑一家人,已遭不幸。”


    “撲通!”賈富貴坐下,雙眼緊閉“難道世間真有冤魂厲鬼?我不信。”


    突然,鐵門被硬生生的拽開,一名民警神色慌張的闖入“所長,有人報案,說譚三酒店門口發現屍體!”


    “果然如此!”我說。


    賈富貴瞬間睜開眼睛,看向民警,似乎從我的提示中找到答案“走吧。”他異常鎮定。


    我隨同而去,剛進入辦公室,我就認出報案者“袁敏!”


    “侯大夫,我……我害怕!”


    袁敏聲淚俱下,她身後突然閃出一人,正是曉雪。


    “袁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屍體?”賈富貴臉色嚴峻。


    袁敏擦拭眼淚“我不知道,是曉雪發現的。”


    曉雪倒是鎮定,一跨步站在賈富貴麵前“嗚嗚呀呀”比比劃劃。


    “她說什麽?”賈富貴問我。


    袁敏搶答“她說天剛黑,五點多鍾。”


    “你認識死者?”賈富貴這一問,刺激了袁敏,袁敏捂臉失聲痛哭“她們是我嫂子和侄女!”


    “你嫂子和侄女?……”賈富貴有些疑惑。


    “就是我堂哥袁傑的家人!”


    “我明白了。”賈富貴看向我“看來,您判斷無誤。”


    “林凱旋沒說假話。”我說。


    “也許吧。”賈富貴疑慮。


    ……


    ……


    曉雪陪同賈富貴,去向屍體現場。袁敏駕車帶我夠奔她堂哥家,她說有我陪著,不會害怕。


    一路上,袁敏抽泣不停,滿嘴都是對她堂哥袁傑的擔心。我安慰她,說袁傑不會有事,但我心裏很明白,詛咒已經禍及他身。


    一刹車,袁敏指向車窗外“就是這兒!”


    “走吧。”我說。


    下車後,我跟隨袁敏向院門走去,冷月下寒風瑟瑟,院門大敞著被西北風吹得搖擺作響。遠望院兒裏的四層小樓暗無燈光,讓人感到像個“屍家重地”。


    剛進入院子我們停住,袁敏望向一輛轎車發愣。


    “你怎麽了?”我問。


    她一抬手指向轎車“這────不是我堂哥的。”


    “不是他的是誰的?”


    “不知道。”


    我向對麵小樓看去“走,去樓上看看。”


    “嗯!”


    一起走上樓梯,我們來到二樓,近至一間屋門前,身後的袁敏拽住我的袖子“等等,就是這間屋子。”她指去。


    “這是他的臥室?”我問。


    “對。”她點頭。


    我壯著膽子,一伸手,扭動門把手推門而入。幸虧窗外有月光映入,能隱約看清屋裏的景物,進入擺放席夢思的房間,我伸手去摸牆壁尋找照明燈的開關。


    “燈壞了。”


    我回頭搭話“袁敏,你怎麽知道?”


    袁敏卻反駁“我沒說話。”


    “哦!”我停止摸索,心中悸動,月光下我四周掃視,我認為袁敏沒說假話,隻是這聲音是從何而來呢?我驚疑。


    正當我尋找聲源之際,身後又傳來聲音“我在這兒。”


    我猛然間轉頭看去,借月光打量此人,發現此人黑紗罩麵安然自若。


    “你是誰?”我問。


    “您記性真差,我是胡女士,外邊那輛車是我的。我來也是找袁傑,但他家空蕩蕩的。”她又說“我一聽有人來,所以躲在門後,沒嚇壞您吧?”


    我一擦冷汗“……沒事。”


    “我在他家,發現一樣東西。”胡女士打開手電筒,照向地麵。


    順著手電筒的光亮,我低頭看去,地上一張身份證進入我的視野。我蹲身察看,心中一驚“是陳大力的身份證!怎麽會在這裏?”


    “還用說嘛,他剛才肯定來過。”胡女士說。


    “難道真是陳大力幹的?”我自言自語。


    “的確如此,一切都在預料之內。”胡女士說。


    我心中疑慮,抬頭注視胡女士“預料之內?難道您之前就知曉?”


    “我隻是隨便說說,不用在意,我走了。”


    “你不能走!”我說。


    “哦!您還有事?”


    “……沒事。”


    “再見。”


    我欲想攔阻胡女士,但我深知這裏並未發現任何屍體,控訴胡女士無法成立。弄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


    月光下,胡女士轉身離去,那飄忽的背影像個幽靈,讓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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