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才安下心來不久,更讓她不安的事情就發生了。


    她才走出院落沒多久,就被總管叫住,拖去了廂房。她在路上邊走邊問,才知道,原來是大堂著火時,有位姑娘受了傷,遣她去照料。


    到了廂房,看到那位需要照顧的姑娘時,小小無語到極點。是誰不好,偏偏是趙顏。但事到如今,她隻得硬著頭皮,壓低了臉,默默走了進去。


    房裏,聚了一大群人。老夫人,衙門捕快,包括溫宿在內的幾位賓客,。還有一個小小從沒見過的孱弱男子,從衣著和派頭來看,小小猜他是齏宇山莊的莊主,沈沉。


    趙顏半躺在**,臉色蒼白,形容憔悴,還微微咳嗽著。莫允站在趙顏的床邊,帶著憂戚看著她。


    “姑娘,你到底是?”沈沉開口,柔聲問道


    。


    趙顏抬頭,柳眉輕皺,楚楚可憐。“回莊主,下婢是英雄堡汐儀夫人的隨侍婢女,本是奉了夫人之命前來為老夫人送壽禮的。不想……半路……”她雙目含淚,哭泣起來。


    “原來是你是英雄堡的人。”沈沉點頭,“姑娘,你別激動。已經沒事了……你可記得擄你的人是誰?”


    趙顏哽咽著,搖著頭道,“下婢隻記得,那人穿著一身銀衣,戴著麵具……”


    “果然是銀梟!”房內,立刻有人喊道。


    小小有些驚訝,她抬眸看了溫宿一眼,溫宿神色平靜,一如往常。她又看看莫允,莫允的顯然和她一樣驚訝。小小低頭。這趙顏,果然有古怪。


    “姑娘,你可記清了?”沈沉又問一遍。


    趙顏含淚點頭,“嗯……”


    “那你為何會在我齏宇山莊?”老夫人忍不住問道。


    趙顏抬眸,道:“下婢也不知道。下婢隻記得自己被打暈之後,一醒來就被放在滿是蠟燭的房間裏……”


    她說完,泣不成聲,嬌弱的身子微顫著,好不可憐。


    老夫人心生憐惜,不禁上前幾步,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怕不怕,沒事了……”


    趙顏哭得梨花帶雨,顫抖著點著頭,突然她想到了什麽,哽咽道:“……下婢記得,下婢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有人說:這次雖功虧一簣,但隻需栽贓嫁禍,就可平安脫身……”


    “栽贓嫁禍?”沈沉皺眉,他略微思忖,道,“姑娘你說,你先前一直都昏迷,醒來就在這裏?”


    “是。”趙顏點頭。


    “莊主,事情很清楚了。定是那大盜先前擄劫小姐不成,想栽贓嫁禍給我們齏宇山莊!”有人立刻出聲道。


    沈沉伸手製止,繼續問道,“姑娘,你醒來之時,除你之外,可有他人?”


    趙顏搖頭,“除下婢之外,並無他人


    。”


    “姑娘可記清楚了?”沈沉問道。


    趙顏想了想,道:“那房間之內,除了蠟燭,別無他物,下婢絕對沒有記錯。”


    小小聽到這裏,已經愣得不能動了。暗道裏除了蠟燭別無他物?不可能啊!怎麽也該有蠱蟲或者行屍啊。而且……她抬頭,看莫允的臉色,趙顏說的,絕對不是事實!


    嘖,所有的證據都被一把火燒毀,根本死無對證。這分明就算準了她和小溪不能跳出來作證……難道,趙顏她……


    “看來,的確有人意圖栽贓我齏宇山莊。”沈沉皺眉,道。


    “莊主放心,銀梟那大盜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如今他還作出擄劫少女這般無恥勾當,我等必盡全力,抓他問罪!”當即,有人義憤填膺道。


    一時間,群情激奮。


    沈沉起身,示意所有人冷靜。“我齏宇山莊在江湖上從未樹敵,怎麽招惹這般凶徒。此事之中必有蹊蹺,還需徹查。我們是本分的生意人,還是先行報官,從長計議。”


    “莊主所言甚是。”眾人應合。


    “好了,這位姑娘受了驚嚇,讓她好好休息吧。”老夫人歎著氣開口,道。


    眾人立刻點頭,紛紛離開。


    房內隻剩下小小、莫允和趙顏。


    莫允斟酌著,開口道:“為什麽說謊……”


    趙顏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站在床邊的婢女。她一眼認出了小小,眸中當即染上了訝異,但隨即,她笑了笑,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痕。


    “下婢到底哪一句是說謊,莫允公子可否明示?”趙顏輕撫著自己的頭發,道。


    莫允皺眉,無法反駁。


    趙顏掀開被子,起身,走到小小麵前,欠身行禮,“左姑娘


    。”


    小小大驚失色,連退了好幾步。


    趙顏揚眉,笑道:“左姑娘,你不是也覺得下婢在說謊吧?”


    “啊?”小小看了一眼莫允,“我?我隻是來做工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她立刻說完。


    “做工?”趙顏淺笑。


    小小點頭,“是啊是啊,一天三十文錢。啊,趙姑娘有什麽吩咐?我是奉總管之命來照顧姑娘的!”


    趙顏點點頭,“這就好。不過,左姑娘貴為‘鬼師’弟子,應該要更清楚自己的身份才是呢。”


    小小一聽便知這是威脅。當日英雄堡,趙顏也在地道之內,以趙顏的心機,一定看出了那場戲是弄假成真。不過,敢當著她的麵威脅她,就是知道,她一定沒辦法殺人滅口。


    小小看了看莫允。唯一的理由,肯定就是這位莫允公子了。趙顏早已算定,就算有人想殺她,莫允也一定會出手保護。這般的自信,讓人心寒。


    小小歎口氣。看了看眼前的兩人。好吧,一個是條狼,一個明明知道對方是狼,也一意保護。什麽組合啊,這是。看來,如果得罪了趙顏,她肯定會被莫允“哢嚓”掉。啊……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莫允公子,您能不能離開呢?下婢想休息了。”趙顏麵無表情地說道。


    莫允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沉默著,走了出去。


    “左姑娘,下婢會照顧自己,您也請回吧。”趙顏又下了逐客令。


    小小如逢大赦,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


    她匆匆忙忙趕回房,就撞上了廉釗。


    糟!忘記他還在!小小進退兩難,卻無法躲避,隻好走了過去。


    廉釗坐在房門口,聽到腳步聲


    。他抬頭,看見來者的時候,他的眸中瞬間有了笑意。


    “小小。”他站起身子,開口道。


    小小點點頭,不知道要做什麽表情。


    “小小,你沒受傷吧?”廉釗關切道,“先前我下手不知輕重,可傷到了你?”


    小小搖頭,靜靜看著他。


    “你師叔讓你做這麽危險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廉釗的語氣裏,微有責怪。


    小小笑了,“若有下次,我會告訴你的。”她說完,伸手扶他,“我被你嚇著了,出招沒留神,你的傷口還好吧?”


    廉釗搖頭,“你沒事就好。”


    小小不知怎麽地想起了梅幹的味道,就是這般的酸,這般的苦。隻是,她隻能咽下去,不能吐出來。


    “廉釗,”小小看著他,說道,“其實,你不必對我這麽好。”


    廉釗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不禁有些緊張,“小小,你說什麽……”


    小小笑了笑,“廉釗,你為什麽娶我?”


    廉釗愣一下,猶豫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你我已有肌膚之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所以,那一天,無論在**的姑娘是誰,你都會娶她為妻的,是不是?”小小笑著,問道。


    廉釗不解地看著她,沉默著。


    “是不是?”小小又問一遍。


    廉釗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頭。


    看到他點頭的時候。小小有點無奈。沒錯,她一開始就知道了。對廉釗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壞了女子的名節,便要負責。無論那個人是誰,都能得到他的嗬護和溫柔。無關情愛,隻是責任和道義罷了……


    “廉釗……”小小歎口氣,笑道,“你真能心甘情願地娶一個你不喜歡的姑娘?”


    廉釗的眼神裏帶了茫然,不知要如何回答


    。


    “就算你能,你有沒有問過我,是不是心甘情願地想嫁給你呢?”小小依然笑著,問道。


    她說完的時候,廉釗的茫然變成了惶惑,“小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惹你生氣了?”


    小小搖頭,表情是誠摯而溫柔的,“你沒做錯什麽,是我做錯了。”她笑得無奈,“夜半天涼,我扶你回去休息吧!”她說完,拉起了廉釗,邁步。


    廉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隻能默默地跟著走。


    一路沉默著,到了家丁住的院落,還沒到門口。就聽得有人叫喚。


    “李大哥!”


    小小抬頭,看到的是沈家大小姐的隨侍婢女,蓮寶。


    蓮寶幾步跑過來,道:“你總算回來了。小姐聽說你在大堂跟人打架,有些擔心,特別叫我來看看。既然你沒什麽事了,我就回去複命了。”


    她說完,三步並作兩步,跑遠了。留下了愣在原地的廉釗和小小。


    廉釗有些尷尬,剛要說什麽。小小卻笑著開口,道:“哇,大小姐對你還真上心呢。話說,這次你又在老夫人麵前威風了一回,小心真的被招贅啊!”


    廉釗皺眉,“我都說沒這回事了。”


    “嘿嘿……”小小笑得沒心沒肺,“你早點休息吧,我還要去照顧趙姑娘。”


    她說完,鬆開手,跑開了。


    廉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看著小小跑開的身影,輕聲自語,“心甘……情願……”


    ……


    小小跑來跑去的,不覺有點累了。她放慢步子,慢慢走回房,剛進門,卻嚇了一跳。


    隻見銀梟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前,端著茶杯,笑眯眯地喝茶


    。而嶽懷溪則拿著扇子,殷勤地扇風。


    “喲,舍得回來啦。”銀梟放下茶杯,瞥她一眼。


    小小僵硬道,“銀……不……齊大哥……”


    銀梟滿意地點點頭,伸出一根手指頭,勾了勾。


    小小聽話地走了過去,狗腿道,“有什麽吩咐?”


    銀梟指指自己的肩膀。


    小小當即會意,伸手替他捶肩。


    “嗯,不錯,待會兒打賞。”銀梟笑道。


    嶽懷溪一聽,扇得更殷勤,“大爺,茶水夠不夠,要不要再加點?”


    “嗯,小溪真是善解人意。那就加點。”銀梟笑得得意非凡。


    小小無語。虧他笑得出來,剛才他可是又背了個黑鍋啊……唉……要不要說呢?


    “捶得一點力氣都沒有,換人!”銀梟察覺她的走神,道。


    嶽懷溪立刻頂上,捶得歡,“這樣行不行?”


    “嗯。”銀梟笑望著僵硬的小小,啜口茶,道,“怎麽了,有事要告訴我?”


    小小嘴角**,道:“呃……齊大哥,你現在在這裏,不太好吧……”


    銀梟眨眨眼睛,“哦,你是不是想說,剛才有個姑娘,說我采花不成,特地嫁禍給齏宇山莊的事?”


    “你知道?”小小驚訝。


    嶽懷溪舉手,“我說的。”


    “嗯。消息傳得挺快的,值六錢銀子。”銀梟笑著點頭。


    嶽懷溪滿臉笑意,滿意非常。


    小小更加無語


    。


    “唉,也不知道我是殺了那個姑娘的全家,還是對她始亂終棄,她真是不遺餘力地冤枉我啊……”銀梟歎口氣,“嘖,真是流年不利啊。你說是不是,小掃把?”


    小小一驚,“啊,這也算我頭上?”


    “是啊!誰讓你亂用我的翎羽!”銀梟理直氣壯,“還不過來捶腿!”


    小小自知理虧,隻好扁著嘴,乖乖蹲下身子,捶腿。


    “銀梟大俠,那您準備怎麽辦呢?”嶽懷溪開口道,“您要有什麽需要,除了殺人打架,小溪隨時為您效勞的!”


    銀梟笑笑,“嗯,真懂事。值一兩。”他端著茶杯,道,“我身平最討厭被人嫁禍。既然如此,幹脆真事真做,也不算冤枉。”


    “啊?”小小抬頭,不解。


    銀梟彈一下她的額頭,道:“我問你,大堂暗道被燒,對誰最有利?”


    小小想了想,“齏宇山莊。”


    “嗯。”銀梟點頭,“那麽,現在最可疑的人是誰?”


    小小又想,“趙顏!”


    “不對。”


    “我知道,沈莊主!”嶽懷溪道。


    “聰明。一兩三錢。”銀梟笑答,“那,他們冤枉我的名目是什麽?”


    小小和嶽懷溪對望一眼,無奈道:“采花。”


    銀梟點點頭,“嗯。很好,所以我準備去采花!”他放下茶杯,道,“沈莊主年過不惑,卻隻有一位千金。想必是疼愛有加吧,不知道,我采一下會怎樣哦。”


    小小和嶽懷溪再次對望,心**鳴:壞人。


    銀梟笑著,一臉愉悅,“丫頭,還不謝我。我可是幫你除去情敵呢。”


    “啊?”小小又驚


    。


    “是啊是啊,那沈家小姐才貌雙全,小小你肯定爭不過的!”嶽懷溪坦白道。


    小小挑了下眉毛,無語。


    “嗬嗬。”銀梟笑了笑,卻察覺了小小眼神裏的落寞,他收起笑意,道,“怎麽了,你當真喜歡上那官家公子了?”


    小小抬眸,無奈道:“我哪敢。他要知道我的身分,殺我都來不及……”


    銀梟不屑,道:“你怕什麽。你師父雖樹敵無數,不過,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你是他徒弟。你不承認,江湖上,誰能奈何得了你。若是你指的是我的事,那就更好辦了。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會知道?你要是不放心,我明天連你一起采,戲份做足!”


    “銀梟大爺真英明!”嶽懷溪應合。


    小小有些茫然,“這樣,不好吧?”


    銀梟看著她,“我問你三個問題,你答我便是。第一,你在不在乎他怎麽看你?”


    小小點頭。


    “第二,想不想傷他的心?”


    小小搖頭。


    “第三,希不希望他知道真相?”


    小小用力搖頭。


    銀梟點頭,“很好。那就騙他一輩子!”


    “啊?”小小大驚失色。


    “這不簡單得要命麽。”銀梟笑得輕鬆。


    “真的很簡單哪!”嶽懷溪也笑了。


    小小愣了愣,隨即也笑。是啊,很簡單啊。她是要做壞人的,騙人,本來就是壞人做的事麽!騙他一輩子。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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