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書版)


    “學姐在f市長大的嗎?”


    阮佩雲好奇地問。


    魏忻偏頭調皮地看向他,那眼底的狡黠如同學校那麽多的女孩子,青春洋溢:“我是土生土長的f市人。我十六歲的時候在f中讀書,當時私底下就上了高二的設計課程,那個時候很忙,一直想著設計的事情一邊還要應付高考,而且當時f大來了一名美籍著名設計係導師,我放學後就經常跑到f大的大學區裏找她,久而久之我就成為了她為數不多的門內弟子之一。”


    阮佩雲微微側過臉聽著她清脆如鶯啼的說話聲,隻覺得時光太慢,她在自己身邊聊著在f市那邊的生活瑣事,竟也讓他聽地入迷。“我的老師是個很有個性的女性,她抽煙,說的一口純正流利的美國腔,她說過——薄荷煙是一個女人的靈魂,我記了很久。那個時候覺得她做什麽都很性感,就連抽煙也是,我高中畢業的作品叫《孤獨》,是我認為的最符合老師的作品,所以在我獲得國際美術設計學院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老師親自把我做的作品穿到自己身上,暗紅色長裙,流蘇黑色下擺,她就那麽隨意地一坐,食指和中指恰到好處地夾著她喜歡的薄荷煙,那個時候我就想——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衣服和靈魂如今契合的奇妙之處。”


    “那現在呢?”


    阮佩雲不自主地握緊了袋子的手,略有些期盼地問道。


    “別著急嘛,”魏忻勾起唇角,“聽我說完——但是後來我把錄取通知書裱起來,用相框裝著安在了我的導師的牆壁上,我告訴她,我要去c市了,那樣好的機會我不會珍惜,我以為她會罵我,但誰知她竟然哈哈大笑,說我幹得好。”


    “我的老師當時跟我說,設計主要是講求內心的靈魂和肉體結合的感覺,當你從何處獲得靈感,那麽你的歸宿就在何處,我可以按照自己的靈魂走,那麽我就注定了能在這條路上走得遠,佩雲,這句話我也送給你,雖然是借花獻佛,但是我認為有那個意義,”魏忻停住了腳步,看著自己麵前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年輕的男孩,她希望他能按著自己的心意在設計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他就像是曾經的自己,那麽勇往直前,執著追求,那個時候她走得那麽地難才懂得其中真意,而他比自己好走那麽多,魏忻怕他會心生浮躁,動搖本心,“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底,雖然和你認識不長,但是我也知道你是和我一樣的人——同樣地堅持,對自己看中事物的執著,我在這裏可以給你許諾,但凡是你以後在這條路上需要我的幫忙,不管多難,我都一定幫你。”


    “學姐……”


    阮佩雲看著她那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模樣,心中激蕩,一如當年他毅然報上音樂專業的那一刻——千軍萬馬,收於胸腹,那是一種讓他無法遏製的激動澎湃。


    “佩雲。”


    不等阮佩雲說什麽,他們正停在離校門口不遠的地方,忽然一道沉靜的女聲從校門那處傳來,有種溫柔和寧靜在空氣中化開。


    魏忻剛想這把聲音總覺得很是熟悉,在轉過頭去的前一刻,看見阮佩雲激動喜悅的模樣:“姐姐?你怎麽來了?”


    魏忻卻在見到那張臉的時候僵住。


    阮佩雲察覺不到,他三兩步小跑過去,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地,卻激動地連臉蛋都微紅:“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我……你等了多久了?”


    阮絲皖笑著為阮佩雲攏了攏大衣外套,對眼前的大男孩充滿了寵愛:“也沒多久。”


    “你的手好冰……都是我不好,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阮絲皖的手指貼到他的脖頸,冷了阮佩雲一下,頓時一個激靈,阮佩雲忙把姐姐的手捂住,一臉懊惱地道。


    “沒事的,乖。”這個時候阮絲皖才微微轉過頭來,那帶著笑意的眸對上魏忻的那刻轉化為有禮的笑。


    那一瞬間,魏忻隻覺得心裏有一道冷風鑽進來,啪啪啪地拍打著她的心房,讓她瞬間凍結,驚愕萬千。


    “魏小姐。”


    阮絲皖拍拍阮佩雲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禮貌地和魏忻打了一聲招呼。


    “你好,”魏忻艱難地扯起一抹她自認為是最自然的微笑,“原來佩雲是你的弟弟。”


    “姐,你們認識?”阮佩雲十分驚喜地問阮絲皖,阮絲皖微微側過臉,含著笑意點了點頭。


    “我有事,就先回去了。”魏忻的手在身側死死抓住衣服的下擺,心想幸虧現在是夜晚,他們看不清她蒼白的臉色,在一片窒息中,她直想離開這個地方,“既然阮小姐都來了,佩雲,那就明天再見吧。”


    “好。”阮佩雲乖巧地點頭。


    魏忻給自己圍了圍外套的領口,快步經過他們的身邊,可阮絲皖偏偏在這個時候叫住她,魏忻停在原地沒有回頭,阮絲皖那穿著愛高跟的腳一下下清晰地由遠到近,最終停在自己身後。


    “勞煩魏小姐替我謝過蕭少。”


    阮絲皖的聲音很輕,卻認真。


    不知為何,從剛才見到阮絲皖那一刻就浮現的不祥的預感,在阮絲皖說完這句話後,在魏忻的心底升起一種“果然”的感覺。


    就是那樣的,從剛才見到阮絲皖的那一刻,魏忻就在潛意識裏認為蕭桓已經和她見過麵的。何況c市有多大呢?要碰麵總會有機會,她一直以為在那之後蕭桓就已經沒有和外麵的女人往來,但是事實證明,一切都隻是她的妄想。


    指節因為捏緊而泛起一陣青白的顏色,魏忻匆匆地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校園。


    一路上她告訴自己,這都是她故意的,她故意這麽說,目的就是讓她繼續像以前那樣對他撒潑,這是那些女人慣用的伎倆,她告訴自己不能那麽輕易地上當。


    但是內心有如火在燒,魏忻覺得這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關係,那些他對自己好不容易的溫情和撒嬌,都在阮絲皖的出現中哐啷的一聲有著碎掉的痕跡。


    原來,她始終是嫉妒的。


    以前無論多麽欺騙自己,當時她還小,不被他接受不被他占有是肯定的事,她一直告訴自己隻要最後他娶得人是她,那麽他以前在外麵的那些女人,她都可以不計較。


    但是……從剛才的那一刻起,魏忻就明白了,那個叫做阮絲皖的女人和那些其他都不一樣。


    那是一種威懾感,是她聞到的威脅的感覺。


    魏忻如今隻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剛才在月光下,阮絲皖一身恬靜地站在門口,任由月光灑了一身餘暉的模樣,她的眉目和她不同,恬靜優雅地仿佛天上的月光,然後以往她見到的一幕幕就都湧上了心頭——他摟住她的,在學校頂樓、蕭氏總經理室……那個時候她還是個隻會胡攪蠻纏的小女孩,那個女人卻已經在他身邊,做了許多當時的她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想著想著,差點連心都寒透,冰渣子似的在心底凝結住,她怎麽鏟也鏟不掉那種詭異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魏忻二十二歲的人生裏,從沒有一次,能有人或事讓她如此害怕。


    為什麽……為什麽要在他好不容易對自己動心的時候回來?


    趕到家的時候,魏忻氣喘籲籲地靠在門邊,深深吸了一口冷氣,那冰冷潤進自己的肺裏,舒緩了一些肺部的熾熱,她疲憊地看著門的那頭,裏麵大廳的燈光正透過縫隙映照出來,僅僅一點昏黃,卻讓這個夜都溫暖了起來。


    她推門走進去,蕭桓不在大廳裏,她脫了鞋就往樓上跑。


    浴室裏有沐浴的聲音傳來,魏忻眨去眼底的一絲濕意,悄無聲息地走進去,打開浴室的那一刻,她的心,平靜無比。


    還有什麽豁不出去呢?她自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更愛他,為了他,她可以連尊嚴都不要。


    誰說愛情應該是兩情相悅?魏忻自認,縱然她愛他愛到失了尊嚴,失了女人最珍貴的身心,那也是愛。


    她不像小夕,願意等那個人不知多少年,隻因為他的一句“等我回來”。她做不了原地踏步的等待,所以隻能拚命地追逐,這一路上她匆匆忙忙刻意忽視路上的各種風光,隻一個勁地加快腳步,隻因為他走得太快,她連跑也追不上。


    但是他又知不知道,這幾年她又追地多麽累?多麽疲憊地曾經想過放棄?


    不是沒想過的,她生來帶著魏長雲那樣自傲的血,要低下頭來是多麽不易,他們那個誰都不知道。隻是每次累得連眼都睜不開的時候,卻又偏偏被那十六歲時燦爛的陽光給迷倒,魏忻總記得的是那一天,那個少年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庭外,眼底是不易察覺的不耐。


    若不是他那片刻的溫柔的支撐,她或許早在這條路上茫然失措,不知所歸。


    蕭桓聽到開門聲剛要轉過頭去,身後一道冰冷的身軀就貼上來,冷冷的布料帶著夜晚獨有的寒涼,冷熱交替地讓蕭桓打了一個冷顫。


    魏忻把頭靠在他寬厚的背脊上,淋浴的水順著他美好的背部線滑下,也順帶沾濕了她的大半個身子,他似有察覺要轉過頭來,被她死死按住手臂,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如今這般脆弱不堪的模樣,但此刻卻唯有他能夠讓她平靜下來,再不去想其他。


    “怎麽了?”蕭桓緊繃的聲音在頭頂傳來,她的額頭被一直滾燙的手托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那張一直銘刻在自己心底的臉此刻就在麵前。


    蕭桓見她整個人都懵了的樣子,以為她生病了,忙一把扯過一旁的浴巾圍住下半身,也不顧他們的身子還濕著,一個用力就把她橫抱起,摟在胸前出了浴室。


    把她放在**,隔著被子為她換了一身衣服,他撥了醫生的電話,轉過頭見到她還是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不知為何心底一揪,竟然心生不適。


    “喂,說話。”蕭桓橫在她的臉上方,那副皺著眉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表情讓魏忻不自覺地勾起唇角,蕭桓見了更加鬱悶,“是太累了嗎?都讓你不要趕那些設計稿了,就算出來找不到工作,我也可以安排你去鄭氏或蕭氏,晚上我還是叫外賣的呢……”


    “你不會自己做飯啊……”魏忻有氣無力地笑。


    “你敢讓我堂堂蕭大少自己做飯?”蕭桓不滿地拍了拍她的臉,見到她皮膚泛白,便惡劣地又拍了幾下,直到那張俏臉如自己所願變得微紅才住手,剛巧這會兒私家醫生來了,進門的時候就見到堂堂蕭大少笑得一臉傻逼樣看著少夫人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


    “咳,你給她看看吧,回來的時候就不太舒服的,”蕭桓餘光掃到醫生嘴角的笑意,不由尷尬地彈起來,有種被人探察了心思的感覺,醫生笑了笑安撫了傲嬌蕭坐下,自己則拿著聽診器開始為魏忻檢查,蕭桓被醫生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弄得百抓撓心似的,想要解釋卻不知怎樣開口,硬生生憋出內傷。


    待醫生在蕭桓糾結中仔細檢查了魏忻的身子,才放下了聽診器道:“少夫人是疲勞過甚,又心有鬱結難發,何況最近天氣反複無常,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我開幾天藥就會好的。”


    魏忻歉意地對醫生點頭,總覺得因為這點小事就麻煩醫生走一趟有點小材大用了。


    蕭桓撇撇嘴,等醫生走了,他才在魏忻的旁邊躺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撩著她的長發,良久才悶悶地說了一句:“我是不是被醫生責怪了……”


    魏忻忍住笑意,內心的鬱結因為他這樣可愛的舉動而消散了不少,她側過身子自然而熟悉地鑽進他的懷裏,他的溫度是她的眷戀,從剛才在學校走回家的那幾十分鍾的寒冷,都似乎在他懷裏煙消雲散。


    她就窩在他的懷裏等了許久,腰上才被一隻大手圍住,那別扭的氣息和他鬱悶的嘀咕傳遞而來,魏忻在他懷裏第一次,安心地沉睡。


    她什麽都不打算問了。


    現實太累,如今她難得承受他給予的溫情,她不舍得,也不願意打破這樣的寧靜。


    ……


    蕭桓(怒氣騰騰摔):我哪裏傲嬌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傲嬌了!敢黑我,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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